第2章 (2)

接給了小女孩。但小女孩的父親心裏過意不去,就塞給他一幅畫,說是家裏以前留下的,這次帶孩子看病把東西賣了個七七八八,剩下這畫也不知是誰的,送給他得了。

當時一只猴子可比一幅畫值錢,那時期,畫這種東西,真是沒人要。那人手裏其它的東西都賣了,唯有這個,一直沒人要。

陶保爹就收下了畫,自己帶着一只猴子,一路賣藝往家走,後來的事情,就像游戲開了外挂,那畫,不知怎麽被認出來,原來是幅古畫。

據說,最後那畫,換回來一箱子錢,那什麽都不懂的陶保爹,腦子當時都懵了,也不敢在老家呆,到了外地,嘗到了撿漏的甜頭,就在古玩市場裏開了家小店,但他什麽也不懂,就瞎胡混日子,也漸漸混出來名堂。

到了後來,那人的故事已經被神話。簡直無往不利,陶保出世之後,更是大殺四方,做什麽生意成什麽,收什麽古玩都能撿漏,後來遇上有了股票,又跟着別人去買認購證,後來古玩忽然熱了……他一下就擠入了億萬富豪的大軍。

于是,作為“一只猴子換來的億萬富豪”,陶保爹是名副其實的傳奇人物。

陶保小時候特排斥別人提到父親的歷史,現在早已習以為常,時代變了,現在的人不在乎一個人怎麽發財,出身如何。他們只關心,如今住哪裏,開什麽車,銀行裏有沒有錢。

所以陶保活的很豪氣,穿最好的衣服,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東西,但是今天……他受挫了。

“媽的——簽證竟然過期了。”他重重把護照扔在地毯上。

南音轉開臉,用書擋着自己。

“你還笑,你就不想我去。”陶保伸手扯下她的書,果然見南音一臉笑,“你說你給他花錢怎麽那麽舍得,有三年沒見了,你知道他現在是圓是扁?”

南音用書拍了他一下,“那給我換的瓷器什麽時候送來?”

“你別想了,我去不成,你也別想走。”陶保咬着牙說,視線掃到絲絨沙發上南音的包,心裏更火,那是七年前,她從那人手上收到的禮物,十六歲的女孩子背着還行,可過了這些年,她竟然都不換。

陶保看着她,能把一個包用這麽久不破不舊,南音在這方面實在是奇葩。

南音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她嘆了口氣放下書,“你又不喜歡古玩,和我們去……”外面響起汽車聲。

南音連忙站起來走到窗前,這是一座莊園式的別墅,門前一條筆直的路,連着盡頭的描金大門,各色花卉,一路延伸到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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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離的還有一裏遠,就能感受到“爆發”的豪氣,只有來錢容易的人,才會這麽不惜工本,花園裏的花,全是國外名種,那前幾年天價的蘭花,就半死不活混搭在中間。

“陶伯伯回來了。”南音往外走,陶保跟着。

巨大的樓梯,南音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幾個人走了進來,中間的人西裝雪茄,一臉無所畏懼的豪邁之氣,那是真正兜裏有錢滋生的氣勢,令他在人群中間,以獨一無二的氣質也能“雞立鶴群。”

南音臉上帶上笑,這種人,身上有着能令人親切愉快的霸氣。

“陶伯伯。”

“南音來了。”陶慶為對旁邊人擺擺手,“你們去書房等我。來——南音過來。”

南音看那一幫精英團隊經過自己,向二樓去,有人手裏拿着一沓預展圖錄,顯然他們路上剛在說這個。

陶慶為招呼她來沙發上坐,“你師傅這次是派誰去英國?”

陶保從後面跟下來,大咧咧往旁邊的沙發上一坐,似笑非笑看着南音。

南音明白過來,那瓷母的事情,大概他們也一早知道了,她有些臉熱,低頭說:“師傅這次讓我和師兄去。”

陶慶為笑着抽了口雪茄,“你的簽證辦好了?第一次出國東西準備的怎麽樣?”

“簽證上個月去辦的。”南音說完看了眼陶保,果然見他黑了臉。南音低頭繼續說:“東西就沒準備什麽,反正我一向東西都不多。”

“也不是我說你們,現在國內多少家私人博物館?三百多了吧……你師傅的博物館也算成立的早,這種民營博物館,都是賠本賺吆喝,你師傅有沒有給你們說過,以後準備怎麽辦?”陶慶為笑看向南音,好像給她出了個考題。

南音說:“民營博物館現在還沒有得到國家政策的支持,但師傅更希望把傳承文化這條路走下去。”

“和君海川比起來,我還是不夠海納百川呀。”陶慶為點頭,順手在口袋裏一掏,拿出一個小玉雕,“這個你看看,我今天剛拾的。”

陶保把臉扭到一邊,古玩圈裏收東西歷來有講究,買東西人家不就買,叫“勻”,可他爸倒好,永遠都是說:“我拾的。”

這霸氣的語調,從年輕時候就沒變過,南音笑的止不住,她拿過那小玉雕,“陶叔,人家說你年輕時候真的一拾就能拾到漏,是不是真的?”

陶慶為點頭,“那算什麽,我閉着眼睛當時抓的都是漏。”

南音一臉“崇拜”看着他。

他也轉身看着南音,“你知道為什麽?”語氣神秘。

南音搖頭,繼續一臉“崇拜”地說,“我猜您老家那塊地風水不錯吧?”她坐在陶慶為右邊,此時那右手上的雪茄青煙袅袅,他倆一臉神叨,互相在對方臉上找禪機。

陶慶為把雪茄換到左手,突然說:“什麽風水!那年頭,是人閉着眼都能掏到真貨,市場上有啥假貨?你說斷代這是前朝的,如果錯了,也最多是個仿前朝的,那能是打眼嗎?放到現在,依舊是大漏。你以為那些早期搞收藏的都什麽本事?書都燒了,想按圖索骥都沒圖,索什麽你說?”

“現在多少大師,那時候狗屁都不懂,一個月工資就那麽點錢,收個東西回家研究半天,還是不認識,格拉拐角一扔,繼續買……幾年後,忽然圖出來了,他大喜過望,這東西我家有,那東西我家也有,然後心裏說——原來這東西叫這個呀……”

南音笑的肚子疼。

陶保從廚房端了一杯茶一杯果汁出來,把果汁遞給南音,南音笑的接不住,他順手放在了茶幾上,對他爸說:“每次她和你說話都能笑成這樣,你這麽有本事,咋沒給我找個後媽。”

南音忍笑看向他。

陶慶為按滅了雪茄,一板一眼地說:“你懂什麽,找個女人來家就是分薄了你的財産,我這決勝千裏之外的想法,你暫時還體會不了,就知道亂花錢。”

南音低頭,堅決減輕存在感。

陶慶為卻不放過她,“南音,你說是不是?”

南音唯有點頭說:“您是真的愛陶保,回頭他大了能明白。”

陶保冷哼一聲,“誰說我不明白,就是明白才要多說,免得你堅持了一半給忘了,回頭給我領回來一個二十歲的後媽,所以我要不時的提醒你一下。”

陶慶為看看他,又看向南音說:“你師傅還收徒弟嗎?讓陶保跟他也去拜個師,我覺得你師傅教徒弟很有一套。”

南音忙搖頭,“師兄們在家也淘氣。”

陶慶為看了看南音,站起來說:“那你和陶保玩,我樓上還有人,他們也要去拍那個瓷母,你回去告訴你師傅,大家拍賣場上見,這次不用客氣。”

南音站起來笑着點頭,“師傅本來希望您不去,但現在知道您也有興趣,他一定更高興咱們人多了熱鬧。”又忙把那小玉雕遞回給他。

陶慶為推給她:“給你拿回去玩。”說完笑着向樓上去。

陶保挪到他先前的位置,指着南音說:“我也要去,你先走,我弄到簽證就過去。”

樓上,陶慶為站在二樓的拐彎處,停了下腳步,看向樓下的兩個人,看到陶保一臉熱切,南音臉上笑容溫暖,把那小把件塞給陶保,低聲和他說:“這東西是漢代的,一側還是雞骨白,現在哪裏還能拾到這樣的,我不要!你幫我還給陶伯伯。對了……那貼花瓷的事情,你等會記得一定和他說……”

陶慶為繼續向樓上書房走,不由搖頭嘆了口氣,擁有這樣溫暖親切笑容的女孩子,誰能猜到,其實她父母雙亡,只是君海川門下的一個孤女。

☆、第 5 章

英國維珍航空公司,登機處。

已經開始辦理登機,國際班機手續繁瑣,十二點的飛機,九點已經開始排隊辦理登機,好預留出行李超重或是入免稅店購物的時間。

“小姐——到你們了。”地勤小姐有禮貌地伸手,示意已經排到第一的幾位客人。

女客推上去臉上的墨鏡,露出一雙攝人心魄的大眼睛,笑着說:“不好意思,我們的人還沒到齊。”

“那您方便在旁邊等嗎?讓後面的旅客先辦理登機。”地勤小姐立刻側身,示意旁邊的位置。

女客人勾了下嘴角,年紀不大,卻用上貴婦才用的做派,踩着高跟鞋站去了一側,行李扔在那裏,後面三位男士,好像習以為常,認命般的拉着旅行箱來到一側。

見沒了人,女客立刻拉下臉,“南音怎麽回事,不會遲到吧?”右手捏着的雜志對折,敲打着自己的上臂,顯示出她的不耐。

旁邊一位男子說:“時間還早,剛才不是打過電話了嗎?”

地勤小姐站立的位置正對他們,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見那女客看了一眼腕表,拿着雜志在手心敲了一下,“咱們到時候一定小心,這幾年海外拍賣行競拍也和搶差不多,預展的時候千萬可不能漏口風。”

“天真!”旁邊穿黑襯衫的男子點着手上的電話,“大家都沖着那瓷母去的,浙商,還有山西的,東北的……君彩青你準備瞞誰?”

彩青捏着雜志,一臉苦大仇深瞪着他。

穿黑襯衫的男子低頭笑着,好像很享受她的怒氣,繼續看着電話屏幕說:“陶家的那個不知道去不去,他要去才好玩。”

另一個立刻接口:“方星,你說南音要知道他去,會不會就不想去了?”

“這次說不好,南音是第一次出國。不舍得不去。”方星說,“不過那姓陶的,如果碰上咱們幾個,他又該頭疼了,我上次聽他和南音抱怨,為什麽南音師哥這麽多,你們說他是不是腦子沒長齊全?”

地勤小姐不着痕跡地望了一眼,心想:“原來這些人是師兄妹。”看到那被稱為彩青的女子已經皺起眉頭,因為樣貌極美,這樣皺眉的時候,都另有風情,可惜身邊站着的幾位同門師兄弟,各個不懂憐香惜玉,那女孩子皺了一會眉頭,就開始焦急的望向大廳門口……

彩青覺得自己都望眼欲穿了,也沒見那個遲到的人影,掃到隔壁頭等艙的登機處,那裏沒人也不用排隊,她連忙轉開臉,好像怕遇到熟人,小聲對旁邊人說:“我爸真吝啬,開那麽大的博物館舍不得給我們買頭等艙。”

耳邊傳來男子平淡而玩世不恭的聲音:“你以為開博物館能掙多少錢,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咱們博物館一年養護得三四百萬,只憑藝術品經濟這塊,你覺得能掙多少?”

彩青一個心驚轉頭望來,“怎麽就剩下你,大師兄和老四呢?”

“接南音去了。”方星裝起來電話,“怎麽樣,想出來了嗎?”

“什麽?”彩青神色茫然。

方星冷笑,“問你藝術品經濟這塊,你覺得能掙多少?”

“呸——”彩青報以同樣的冷眉冷眼,“等飛機還不忘接生意,誰不知道全家你最能斂財。所以每次去國際拍賣場,也是你得罪人最多。”

“答非所問。”方星搖頭,“再說大家各憑財力,說什麽得罪人,財力不如人就嫉恨別人,按照這說法,佳士得蘇富比都關門得了。”

彩青說不出話來,口舌之争,她遠不是這人的對手,還在想怎麽回擊,忽而聽到方星一聲冷笑,這一笑,比剛才的任何一聲,都更加嘲諷,更加冷。

彩青一擡頭,恍然大悟,她的師兄弟,陪着南音過來,旁邊還跟着陶保。

她立刻對南音招手,南音快步走過來,她低聲訓斥道:“你還能不能更遲一點,國際航班提前三小時辦手續,給你說過幾次——你這麽遲才到,剛剛明明都排到了,我們又被趕到了這裏……”

南音連忙賠不是,周圍看了看,卻發現這會并沒有客人辦登機,于是她轉而看向方星:“三哥,你是不是又欺負二姐了,她火氣這麽大?”

方星無可無不可地一笑,卻看向陶保:“怎麽?你也來送南音?”

陶保點了點頭,出于一種本能的心虛,他沒有接話。

方星看他不接話,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笑着說:“其實你不用來确認,就算南音不走,她也不會管你,你喜歡和誰開房帶誰出去玩,完全可以光明正大。”

陶保頓時臉色一白。

南音扯了一把方星,“三哥。”

方星扶着南音的肩頭,對着陶保的方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覺得誰都是好人。”

陶保氣的渾身發抖,咬着牙說:“那是我年少無知!”

陶保有黑歷史,而且是很憋屈很黑,怎麽都洗不白的黑歷史,他比南音大一歲,在南音16歲生日那天,他17,本來要約南音出去玩,但是去接南音給驚喜的時候,知道君顯從英國回來,已經帶南音出去了。

他的心情自然不好,也不知怎麽的,被朋友拉去了夜店,那是他第一次去夜店,要說在那之前,他真的是很純良很帥氣俊秀的富二代。

可這種“純良傻貨”,到了夜店,那就是羊崽子落進了狼窩裏,他當時也不知怎麽想的,音樂,燈光,酒精,眩暈,霓虹缭亂,紙醉金迷,或是不受控制的荷爾蒙發作,總之,他不知怎麽就帶了個女孩出來。

這是一樁,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迷案,他的跑車,被警察叔叔攔下,酒駕。在通往送女孩回家……或者,去大酒店開房的路上……

好死不死,被南音的三師兄,也就是方星,看了個全程。當時還“仗義”出手,把他從警察叔叔那裏給救了。

原本也沒什麽,一個年輕男孩子,青春年少,副駕駛可以随便坐人,為所欲為都行……但因為他喜歡南音,而且高調的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可想而知,“渣男”這個标簽,從17歲就開始成了他的宿命。

倒是南音最體諒他,可這種體諒,令他更加內疚自責……卻無法對南音解釋……

殺千刀的,他關鍵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怎麽想的……自己開車是想送那女孩回家,還是要去開房。

如果說青春常常會激烈而荒唐,那他的青春,真是沒激烈就荒唐了!

此時,如同曾經的每一次,南音想來護他,卻被方星牢牢摟住脖子,“快去辦登機手續,阿顯還在那邊等着呢。”

彩青也伸手過來,“快去辦手續,你昨晚怎麽不回家來?”

南音連忙低聲說:“我在陶保家定了一套瓷器,出點問題,昨晚他讓人送我去窯廠挑貨,我和師母打電話說了呀。”

“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随意在外面過夜,”彩青聲音很低,但隐含嚴厲,“阿顯昨晚上還打電話回來了。問起你……”

電光石火間,陶保一下變了臉色,他看着南音,她已經到了辦理登機的櫃臺,看着她大師兄把行李提上去,他的心,一下也被提了起來,這些年,感情的事情他不敢再開口,不敢問,只敢努力的讓自己更帥氣好看,希望南音會喜歡上自己……可為什麽所有人,都這麽讨厭自己?

他想沖過去,卻見方星一擡手,攔住他說:“你還跟着幹什麽?難道要跟到英國去?”

陶保說:“當然!我是簽證過期了,過幾天拿到簽證就過去。”他看向方星,硬氣地又說:“對了!我家也要去拍那個瓷母,所以我要去,我爸會主動給我買機票。”

方星頓時眉頭一皺,眼神狠厲,随即他又一笑,輕松說道:“你跟着又有什麽用?你還沒想通,南音不喜歡你,她就是那個性子,你知道……”他聲音放的很低,“沒有父母的孩子,心裏總是自卑的,所以她對誰都好,也善解人意,你要識趣,就別纏着她了,你們家高門大戶,她一個窮丫頭,也高攀不起。”

陶保火往上冒,“滾!”一拳揮了過去。

狠狠的一拳,竟然——砸中了!

陶保愣在那裏,這麽多年,他可從來沒得手過,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看正在擦嘴角的方星,這個長相冷酷,皮膚焦炭色的男人,此時嘴角帶着萬年不變的算計。

他一下明白自己被坑了!

☆、第 6 章

? 這會辦理登機手續的客人并不多,剛剛的地勤小姐就多看了那邊幾眼,後面有人叫她,她的坡跟鞋,倒退幾步靠在那櫃臺上。

這裏是頭等艙登機處,沒客人,辦理登機手續的女孩說:“你不認識他們?”

地勤小姐立刻來了神,“那女的漂亮,是明星?”

“什麽——”坐在櫃臺裏的人迅速拿出護手霜擠了一小塊,一邊搓着手一邊說,“國內大藏家君海川的女兒,那幾個,都是他的徒弟。”

地勤小姐茫然地搖頭,小聲說:“我不搞收藏。”

“去去——”櫃臺裏的女孩推她,“人家開的私人博物館,看你這外行樣,估計連馬未都也不認識,算了——你不愛這和你說也沒意思。快!有客人了。”

來客是兩位老外,櫃臺裏的女孩立刻帶上專業的笑容,“May I see your passport please!”

這邊,彩青他們也不辦手續了,走過去訓他們,“你們怎麽和小孩一樣,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南音也跟了過來。

陶保有些不知所措過度的木納,看着南音,那一下他随手一揮,沒想打中,可畢竟是打到了。

方星摸了摸嘴角,說:“你這表情,以為我故意這樣,讓南音誤會你對不對?”

不是嗎?陶保看着他。

方星一冷哼,用他一向玩世不恭的語氣說:“就你那智商,也就只能想到這份上了……”話音一轉,他說:“——這是我預先付的利息。”

大家都不明所以。

他看着陶保說,“憋了這麽多年,話我給你說清楚!——其實那天晚上,警察是我讓人去叫的!所以我埃你這一下,——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南音。那一晚我不叫警察就好了,幹脆讓你一路開到底,我也想知道,你最後真的是送那女孩回家,還是要開到酒店去。”

旁邊老四過來拉他,“說那麽多幹嘛?”扯着方星去辦手續。

陶保雕塑似地看着他,聽他依舊低聲罵罵咧咧地說:“早知道這麽麻煩。那天真應該讓他開車走,後悔了我這麽多年。”說完又在嘴角摸了一下,那裏什麽也沒,也不知他想摸出什麽來。

陶保何止面如死灰,簡直心如死灰。他都不敢看旁邊的南音。

南音卻不忍心,說道:“你別聽他的,他那天其實是擔心你年紀小,喝醉了開車不安全,他那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故意把自己說的很壞,口不擇言。”說完她又低聲說:“你看,就像他喜歡彩青,卻總是故意惹她生氣。”

陶保越發的無言以對。

南音說:“今天是我不好,早上應該攔着一定不讓你來。”

陶保心裏又怒又悔,早上南音好話說盡,是他自己要來的。

南音卻着實內疚,推了推他,“我想喝水,你幫我去買好不好?”

看着陶保離開,南音才去辦手續,隔着幾步,就見方星轉身過來看着她,一臉不贊成。彩青更是走過來,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訓道:“你們現在都大了,有些話應該早早給他說清楚,你看他那混樣,長的還行,但是腦袋空空。”

南音說道:“姐,能別這麽說他。他媽媽過世的早,我們倆從小認識,他個子大,但人還沒長大。”

“哎,你覺得他可憐吧。”彩青說,卻摟了摟南音的肩頭。

南音看了看遠處,沒見到陶保,她的确覺得陶保可憐,陶保母親過世的早,他小時候又總被人戲稱猴百萬的兒子,後來猴百萬變成了猴千萬,說的人才少了,等猴千萬變成了億萬大戶,這種恥辱好像才終于鳳凰涅槃,變成了榮耀。

但在這過程中,陶保一直都處于一種亞健康環境,外表金光閃閃,心裏卻時常空虛不安,所以他穿最好的衣服,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東西,都源于一種自卑,家裏又來錢太容易,所以從來沒目标。她知道,就連對自己的感情,也是因為,陶保現在沒有其他感興趣的事情。

“南音——過來辦手續。”方星叫她。

南音笑了笑,走過去,低聲對他說,“三哥,你別總欺負他。”

“我欺負他?”方星嗤笑道:“我至于嗎我?他要身正,我又能說他什麽。”

南音靠近他低聲說:“你想想,那天的事情,他可以死咬着說假話,就說送那女孩回家,也不至于被笑了這麽多年,但他心裏老實,自己是真的想不明白,也就不願說假話。”

方星想都不想的說,“奇葩。”

彩青卻半捂着臉,實在覺得很丢人,剛才也不知道有沒有熟人看到,沒有熟人,這些工作人員也看了個全場,她看了方星一眼,心裏清楚,剛剛不過都是假話,這人,他恨不能抓住每一個機會趕走陶保,陶家那種暴發戶,拍東西都不看價錢,方星數次敗在陶家手上……外加,阿顯不在,這些蛇蟲鼠蟻自然得幫忙掃清。不鬧一場,那草包去了英國,都敢厚臉皮拿行李來住到他們家。

不過,真是丢人呀丢人,對于方星而言,好像從來沒這概念。

“小姐——您的行李超重了。”櫃臺後的小姐忽然說,彩青一轉身,怎麽可能?

卻發現是對南音說的。

南音頓時有些尴尬,別人都常坐國際長途,因為是公幹,行李從來沒超重過,她一時不知怎麽辦?

“超重了多少?”彩青問,又看向南音說,“你裝的什麽?我見你的行李了,沒多少東西呀。”

南音不好意思說,她又買了一大堆好吃的,準備帶給君顯,都是他們沒帶的。

櫃臺後的女孩很專業,立刻說:“你們其他人的行李都沒超重,可以挪到其他人的行李裏,只要自己人,知道有什麽就行了。”

彩青說:“交罰款吧。”在機場當街拆行李太丢人。

工作小姐站起來說:“就算交罰款,還是要把東西挪到另一個箱子裏,我們的單個托運箱子都有重量上限,這是為了保護我們負責搬運行李的工作人員,希望您能諒解。”

彩青一愣,立刻覺得有些羞惱,她每次都輕裝上陣,以前經常看到別人在機場打開行李,看到裏面自己的私人物品攤在衆人的目光下,心中不免替那些人覺得羞恥,現在好了……輪到他們了。

她可不覺得是南音一個人丢人,她姓許,可也是君家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煩躁地擺手,“給她提下來,我帶她到洗手間去,裝到我的行李裏。”

正在這時,旁邊擠過來一個拿對講機,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君——君小姐。”

彩青心中一振,立刻吸氣,轉身,很貴氣的姿态。這種轉身,她曾經在家對鏡練習過一個月,根據鞋跟高度不同,幅度也不同。

果然那負責人眼中閃過驚豔,“太好了——剛才我們給君先生打電話,結果他說你們正好在機場。我們在後面做托運CT掃描的時候,發現一位客人手提行李中有可疑物品,想你們幫個忙。”

彩青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覺得丢臉了這麽久,終于一把回本。

“我妹妹的箱子超重了兩斤,您稍等一下,等我挪下行李。”她說。

那負責詫異了一下,求證道:“兩斤?”彩青點頭。

負責人看向櫃臺後的小姐,“兩斤給過了,過了。”

工作小姐笑着點點頭,“那上了機被攔下,你負責。”

那男人說:“負責什麽?你以為他們身上背着計重的提行李,超重個兩斤,那才一公斤。”搖着頭,示意趕緊給辦手續。

有熟人就是不一樣,很快就拿到了登機牌。

一行人在乘客好奇打量的目光中,熟門熟路來到安檢大廳,沒有在大廳的檢查臺,而是去了房間。但這裏不包括南音,她是第一次來,不過她也很高興,這樣有一個體面的理由,令陶保早點走,不用再遇上自己的師兄。

那位負責人說:“東西是和你們同班機的,過了X射線之後,我們分析圖像覺得有問題,然後又分流做了CT掃描,又做了痕跡探測,最後還是不能肯定,就開了箱。可對方手續齊全,但我們覺得很可疑……而且對方是拿外國護照,所以我們不方便長時間扣着他們……”

彩青點頭,門一開,房間裏坐着兩個老外。

桌上放着東西,彩青把自己的手袋放在桌上,一打開,熟門熟路拿出一雙白色的手套,專業範十足。

“他們報關說的什麽?”

“現代工藝品。”

彩青翻看着,是一件北宋定窯刻蓮花紋碗,她打量了一會,“這件是高古瓷,可惜我們沒有帶顯微攝像儀。南音——”

南音站在門邊,聽到召喚連忙走過來。

“你看!”她把東西放在桌上。

就算是工藝品,也得遵守古玩規矩,絕對不能過手。

南音沒有動,她也從随身挎包裏掏出一雙手套,機場負責人有些意外,君家的其他人經常見,但這姑娘是第一次。

彩青解釋道:“這是我父親的關門弟子,高古瓷是她的強項。”

“失敬失敬。”負責人立刻不倫不類地說。

南音笑了笑,她很快看完了那只碗,又順手把桌上其它東西看了一遍,說道:“有真有假。”

那工作人員立時肅然起敬,這麽肯定的語氣,連顯微照相儀都不用,“那麽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卻見那姑娘說:“在外面,咱們古玩市場的公價,做一件鑒定是一千元,我一般幫人鑒定收兩千,你們要我的鑒定意見嗎?”

衆人目瞪口呆!

彩青連忙摟上她,晃了晃笑着說:“她習慣了,這是開玩笑的。知道有真有假就行,人你們扣下可以慢慢查。”

那負責人點頭,卻多看了那要兩千的女孩一眼,然後他就笑了,在這裏和他要鑒定費的,這人是第一個。

把他們送到外頭,方星摟上南音走在最前面,低聲問道:“幾件真幾件假?”

南音低聲說:“可惜,一萬二沒了。”

方星大聲笑起來,“好徒弟!”

彩青笑着搖頭,又好奇,不知南音的行李裏面有什麽,可前面就是免稅店,她一高興,就把這茬給忘了,哪裏能料到,等到了地方,她腸子都要悔青了!

☆、天鵝和醜小鴨

? “小姐,這是你的橙汁。”穿紅色制服的空姐把橙汁放在小桌板上。

維珍航空商務艙,座位是242排列,南音一行五人,占了中間的四人連座,剩下一個,老四自己坐在旁邊,像個獨行俠。

南音看着左側彩青手裏那郁金香型的小香槟杯,裏面是紅酒,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橙汁,覺得這種一次性的飛機餐具也好漂亮。

彩青摘掉耳機,低聲問她,“你怎麽不看電影?”

“我等會再看,反正一路那麽長,11個小時呢。”南音說。

彩青喝了一口紅酒,看到自己手上的水晶甲,又看了一眼南音的指甲,說道,“我包裏有指甲油,等會給你抹一下。”

“為什麽?”南音伸出手,“我的指甲又不難看,塗了顏色就不好幹活了。”

彩青恨鐵不成鋼,又看了看南音身上的裙子,說道:“昨晚你沒回來,本來我想告訴你,我買了一條裙子給你,然後今天早晨沒辦法,我塞在了手提行李箱裏,那料子不怕皺,等會快到的時候你換上。”

南音先問,“多少錢?”

彩青用鄙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小聲說,“一萬多不到兩萬。”

南音心疼的倒吸氣,她可從來沒有穿過那麽貴的衣服,關鍵彩青以前也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穿得幹幹淨淨,有些不明白,問道,“為什麽一定要換?你以前也沒說過我的衣服有問題呀。”

以前能一樣嗎?彩青心想,那時候君顯又沒在,她自然想怎麽天然怎麽天然。君顯15歲就去了國外上學,早年他還常回來,可最近這三年,他每年放假都要和朋友出去,也就沒有回國,但自己和幾位師兄中間過來參加拍賣會的時候倒是見過,自己那弟弟,早已長成了南音根本無法想象的樣子,他們倆,已經有三年沒有見了。

但顧及南音的自尊心,她佯裝嗔怒,使勁捏了南音一下訓斥道,“你上飛機前沒左右看一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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