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音已經上了車,剛剛離開餐廳沒多久,就收到了君顯的電話,說是開了車來接她,讓她站在路邊別動。
一上車,就把直排輪的鞋帶解開,南音坐在後座,地方大,脫下鞋,穿白襪子的腳活動着,她說,“我剛剛有點抽筋,正好你打電話給我。”
君顯連忙轉頭,“我停車給你看看?”
“不用!”南音艱難地脫掉另一只,放去旁邊位置,“一點點疼。對了……我剛剛遇上個好笑的事情。”三言兩語,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而後很感慨,“人家真有禮貌呀,那麽多人,也沒有直接說趕我走,而是還拿了水給我。”
君顯問清楚地方,才慢聲說:“那家餐廳很有名,能包下整間的,一定最少有些錢,英國已經階級固化,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就可以受很好的教育,所以起碼的禮貌和教養都應該不錯。”他轉頭來看南音,“何況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又不會英文,沒人會為難你的。”
“誰說我不會英文。”南音趴向前面椅背抗議,“我今天還學你了,用pleses代替了謝謝。”
“什麽意思?”君顯從倒後鏡看着她,眉眼中都是笑。
南音說:“就是你平時呀,我看你買東西,都不說謝謝,要水的時候,就說rplease!這樣,不是純淨水,謝謝嗎?”
君顯說:“我停車,你坐到旁邊來好不好?”
“不用!”南音腿一伸,輕巧地跨了過去。
君顯心中詫異,想到這樣違法,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算了還是不要說了。轉而說道:“那個please在後面的用法,拜托的意思居多,不是謝謝。如果你要說謝謝,記得說cheers。”
“那個不是幹杯嗎?”
君顯說:“有幹杯的意思,但作為謝謝也很常用。”
南音頓時生出挫敗感,“真是……那他們為什麽說的話我也聽不懂,他們為什麽不直接簡單點說,讓我走之類的?”
“如果是受教育程度高的,像你說那種情況,一般說話都委婉,比如uld……或者wouldy這種開頭……”他看向南音,覺得這對她有點難,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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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轉身艱難拿過來自己的水,擰開說,“……就是這個水,一百塊錢可真貴呀。”喝了兩口,她突發雄心壯志,說道:“等回了倫敦,我一定好好學一下英文。”
“那正好。”君顯說:“咱們一會就走。”
“什麽?”南音差點被水嗆到,為什麽這麽急,她還沒玩夠呢。她忙看向窗外,“看這海岸多漂亮,為什麽要走?我還想多住幾天呢。”
“你要喜歡,我們過幾天再來。”君顯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我回倫敦有點事。”
南音看着窗外,心中熱情卻一點點降下來,她想起來君顯回去有什麽事了,要去參加音樂會,她看過那票,別的不認識,日期還是認得的。
君顯不說她都忘了,明晚。
她的心中一陣煩悶,她才不想去呢。明知道這事情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可一想到那女孩,她就覺得不舒服。她是一個反射弧長,反應慢的人,小時候和朋友吵架,都是回到家才想到應該回什麽話。
那天一來就遇挫,見到那女孩堵在門口,還提着行李。她只是沒有細想而已,這幾天,她慢慢找回狀态,如果讓她細想,她會猜測,那女孩提着東西一定是來登堂入室的。越想心越堵。
正想問問那女孩是誰,車上電話響,君顯拿起來一看,遞給她,“找你的。”
南音一看上面的號碼,接了電話,對面傳來陶保的聲音,“南音——可找到你了。”
南音心裏正委屈,一聽陶保的聲音,很是歡喜,問道:“你怎麽打阿顯的電話找我?”
“我剛打你的手機,他們說你不在,讓我等會再打,不過我找你有急事,他們就把君顯手機號給了我,我剛已經打過一次了……他沒和你說嗎?”
“沒。”南音說,身子向門邊扭了扭,“不過你有什麽急事?”
陶保說:“我要和我爸去倫敦了,現在就走!——他說好不容易出國一趟,怎麽能空手而回,這次完全沒有收獲,我爸不甘心,說要去別的拍賣行轉轉。”
那可真是巧,南音說:“那去別的拍賣行看看也好,還可以去古玩市場。”
“南音你什麽時候回國?”陶保的聲音很大,背景很空,像是已經走到了酒店大堂。
南音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國,來的時候都買的單程票,她說,“我姐還要購物,她有申根簽證,來以前還說過要去法國逛一逛,我沒有申根簽證,但是也要等着她。”
“怎麽那麽麻煩。”陶保說,“倫敦我去過好多次了,你要不要我陪你轉,如果不要,我就先回國了。這地方真沒意思。”
南音本來想說自己也要去倫敦,但聽陶保這樣一說,她想到,自己什麽時候回國,這個問題其實很複雜,還得看阿顯什麽時候回國……又何必讓陶保硬陪着自己,說道:“你不用等我,我還不知什麽時候回倫敦呢。”
陶保又說了幾句,收了線。
電話一挂,旁邊有人給他拉開車門,他上了車,陶慶為說,“告訴南音了沒有,陶叔帶她去倫敦購物。”
“沒。”陶保像霜打的茄子,“她說她還不回倫敦。”
“不回倫敦?”陶慶為心情正好,就沒多想,直接說,“你剛不是說要我想辦法幫你買票,說她要回倫敦看什麽音樂會嗎?”
陶保心煩意亂地說:“我剛就說了一下,問她要不要我陪着逛倫敦,如果不要,我就提前回國了。結果誰知道,她留也不留我。”語氣很像賭氣。
陶 慶為愣住幾秒,拍了拍司機,示意開車,而後看着自己兒子,心想,你這樣說,換做任何一個女孩也不會留你,真是愁人。但比起幾天前,他在見過君顯之後,已經 不太心熱兒子去搶這個“童養媳”,所以這一次,他換了個思路,準備給兒子洗腦,他嘆了口氣說,“爸爸當然希望你得償所願——但是那蘇格拉底不是說過嗎?包 谷地裏總能遇上更大更好的包谷,你這才進地,誰知道能不能遇上更好的。人生充滿了際遇和未知,你要像個男人,別動不動就沮喪,女孩不喜歡這樣的。”
陶保說:“你怎麽知道?”
“沒女人會喜歡!”陶慶為露出自己一貫的自信笑容,“看爸爸,你自信了,女人和你在一起才有安全感,傾心這件事,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所以你如果出色優秀了,自然可以征服到喜歡的女孩子,因為就算理智告訴她們不能喜歡,情感也會背叛她。”
“這一段好高深。”陶保看着他爸,覺得這次旅行,對他們父子關系,有了質的改變,他由衷地說:“爸,沒想到你還這麽博學,竟然還知道哲學家的事情。”
陶慶為自信地一笑,“那算什麽。”
前面的司機從倒後鏡裏看他們,這司機是這次臨時聘的,平時做導游,這次說有國內土豪高薪請駕齡長的司機,他就托熟人上崗了,不過,土豪果然是土豪,剛說的,
那蘇格拉底的包谷……應該是
——柏拉圖的麥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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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倫敦南岸,royalfestivalhall。
大家在側面的停車場下了車,往裏走,南音和彩青走在最後,彩青看了看自己珠光粉的長裙,拉上南音,“快點,反正都要來,你磨磨蹭蹭也沒什麽意思。”
南音裹了下身上的淡粉色披肩,這裏緊鄰泰晤士河,晚上有點涼,她說:“你還不是高興可以穿長裙,不然你一定也不來。”
“錯!”彩青腳步一停,卻伸出腳,“還因為可以穿新鞋,咱平時也沒多少機會穿這種長裙,等會記得多拍點照片。”
南音看了看自己腳上的新鞋,沒說話跟上了。
彩青又猛一拉她:“你等會一定要問問那女孩是誰,你真沒出息,本來應該昨天問的,結果一見到他給你買的新衣服新鞋就高興的忘了。”
“我至于那麽眼皮淺嗎?”南音很不服氣,低聲申辯道,“還不是想着昨天中午才收了他的滑冰鞋,晚上又收到了新裙子,你想想,一天收人家兩次禮物,又和人家吵架,多沒良心。”
“這可夠新鮮的。”彩青看着前面的君顯,确定他們聽不到,“你怎麽知道一定要吵架?”
“他不和我吵我也會找他吵的,”南音很奇葩地說,“不吵架怎麽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彩青立刻鄙視地看着她,眼神像她是害蟲。
南音說:“那你告訴我他心裏怎麽想的,我那天都抱他的手了,回去他也沒說什麽。”
彩青想,回去就是酒店了,大家人多,他倆又不住一起,要說也沒機會,已經到了門口,阿顯拉着門等她們,她立刻腳步放快,扯着南音,“都是你對,你常有理。”
一進大堂,意外的,并不華麗。
君顯看着他姐身上略顯隆重的長禮服,說道:“我早說了,不用穿這樣的裙子,南音身上這種就可以。”
“不是音樂會嗎?”彩青看着裏面的人,和她想的全是看歌劇穿的那種華服根本不同。
君顯說:“會場在樓上,今晚看表演的地方,是皇家節日大廳,這裏一般就是用來舉行一些藝術活動。不過你穿這樣的衣服,也體現對人家樂團的重視,人家會高興的。”
彩青冷哼一聲,拉上南音,昂首細步向樓上走去,君顯看了看旁邊的升級電梯,最後還是沒說話,跟着走了上去。
“君顯——”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君顯沒回頭就笑了。
南音和彩青也轉身過來,看到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君顯對面,倒是一表人才,彩青打量着那人身上的衣服,側頭對南音說:“賭一百塊錢,這人是個公務員。”
“我不賭博!”南音說:“不過這裏有中國人當公務員嗎?”
“那就賭誰明天做飯。”彩青繼續說,“英國怎麽沒有公務員。”
南音還是搖頭,“我不會做飯,你又何必自虐。”
“真——沒用呀!”彩青搖頭,完全忽略了她自己也根本不會做飯。
那邊就見君顯已經為幾位師兄介紹完,帶那男人走上幾步,君顯說,“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一個朋友,陳琦,在咱們大使館工作。”
南音和彩青和他打了招呼,卻發現他和君顯一起向上走去,彩青低聲在後面和南音說,“君顯有兩張包廂的票,是不是有一張是給他的?”
南音搖頭,“我怎麽知道。——不過怎麽不是在二樓?”
幾個人一層層往上走,南音看到,第二層也有會場,不知在演什麽,“這裏地方真大。”
“看——”彩青猛然一捏她,南音都顧不上疼,就見一個女孩穿黑色的長裙從裏面迎了出來,那長裙設計簡潔大方,穿上卻令人氣質一流,關鍵是穿裙子的姑娘生的好,人家粉彩的物件,扔在什麽地方都是有一眼。
這女孩自然是上次見的那個,她看到君顯別提多高興了,一個勁給他說話。南音的心裏,醋瓶子,醋缸,醋壇子,碎的和某人的節操一樣。——大庭廣衆就和別的女孩說說笑笑。
她惱怒地看着君顯,忽覺怒發沖冠,恨不能轉身而去,順便把他買的皮鞋扔在他面前,彩青摸着她的胳膊,感受着她的怒氣,但卻反常的沒說話。
開什麽玩笑,當姐姐訓人也是要挑時候的,南音如果真的生氣,她通常也會避其鋒芒,因為這人一貫都好說話,很少生氣,所以她如果真的生氣的時候,自然是少惹為妙。
剛想開解一下,就見那邊君顯擡手壓了壓,又看向她們,“南音——”
還叫她!
南音壓着火氣走過去,“來我給你介紹。”他扶着南音的肩膀,“這是olivia,你那天見過的。”又突然對剛剛見的陳琦說,“那天你女朋友提着行李去我家,我一看,忙着把人給你送過去,都沒來得及介紹她們。”
而後他扶着南音的肩膀,很隆重地說:“這個——就是南音!”
倫敦的天,是出了名的怪,聽阿顯曾經說,可以一分鐘下雨,一分鐘後忽然放晴,南音不知道那是什麽體驗,因為她來了這些天,還沒有下過雨,但是這一刻,她卻有了放晴的感覺。
只覺得天高海闊,雲淡風輕,人生,簡直太美好了!
阿顯,真的太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