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
老謝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建築。
“沒想到正好是你工作的醫院啊。難道又是像我們上次接的臨時任務那樣,是醫生收黑錢然後被病人報複?”
寧宇說:“這所醫院管理很嚴格,應該不會出現你所說的狀況。”
老謝理了理自己帥氣的發型。“那就奇怪了,怎麽會在醫院殺人?”
寧宇盯着街對面的醫院大門,一語不發。
突然,他平靜的目光劇烈抖動了起來。
“那……那是,老範?”
聞言,老謝懶懶瞟了眼街對面,天色已經黑了大半了。但是老範的氣息他是認識的。
“啊?啊~是老範啊……咦?等等,那是老範?他,他跟着的那個人不是……”
“成宙!”
寧宇大叫了一聲,然後以靈體最快的速度奔了過去,想擋在他前面。
但是,成宙聽不見他的聲音,也沒有他那麽快的反應速度。
于是,寧宇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人,被疾馳而來開足馬力的跑車狠狠撞飛到了空中,伴随着一道痛恨的怒吼。“成宙,我要你去給寧宇陪葬!”
“……是文彬,為什麽?”
“這就是天譴。”老範緩緩走到他身邊說。
寧宇呆呆看了眼車中因為仇恨而扭曲了一張俊臉的人,聽了老範的話猛然驚醒,連忙走到成宙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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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宇本身是醫生,一看這情況心裏就涼了大半。
“內髒破損,大出血。”
雖然因為天色晚了,醫院門口人煙少了,但是這麽大動靜,也惹了醫院裏面的人驚呼着紛紛走出來,值班護士更是跑出來看了眼,又急急忙忙跑進前臺聯系了急診科。
“他……,他會怎麽樣?”
老範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看戲似地看着身邊的人群忙碌。“這是天譴,天意難測,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等在旁邊罷了。要是他熬過去了呢,我們就走了,要是沒有,只好帶他回去交差了。”
寧宇蹲下身,仔細看了下成宙的出血狀況。
情況非常不好。他想。
突然“哐當”一聲,是車門被甩上的聲音,然後一雙手穿過他的身體,探到了成宙身前,一把拽着衣領把躺在地上的人拉了起來。
“咳咳!”成宙咳出了幾口血沫子,費盡力氣睜開眼,看清了拽着他衣領的人。“是你……”
“對,是我!”文彬目光陰冷地看着他,“快死了的感覺怎麽樣,成宙?現在的你能感受到寧宇的痛苦了嗎?”
旁邊稀稀拉拉圍着的人都被文彬的舉動驚呆了,末了,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忙沖上來想拉開文彬。
“你,你這是想謀殺嗎?沒看見他傷勢這麽重,還在吐血!”
文彬一把甩開旁邊的人。“是的!我就是想殺了他!因為他就是個殺人犯!”
成宙感覺得到,自己有根肋骨斷了,應該是戳到了肺葉裏面。文彬又死死拽着他的衣領。呼吸不暢的他猛烈咳嗽了幾聲,才稍微喘了兩口氣。
聽了文彬的話,他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虛弱地閉上眼睛。“你去看了交通監控錄像?”
文彬冷冷看着血水不斷從他嘴角溢出。“我不僅看了監控錄像,而且那天早上寧宇給我打過電話。”
成宙驀然睜開雙眼,眼中的光亮根本不像一個垂死的人。
“他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們準備一起去見父母。”文彬緩緩一字一字咬牙說,“他還問我,是不是不該把你逼的這麽緊。”
成宙笑了。“是嗎?”
寧宇靜靜看着成宙的笑,問身邊的老範:“我能救得了他嗎?”
老謝一臉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你還想救他?你的死跟他有關吧?”
老範則笑了笑,扭頭往人群外面瞟了眼。“你不過一個魂魄,又不是有法力的厲鬼,怎麽救他?不過,有個人倒是很輕松地就幫你這個忙。”
寧宇站起身,朝他看的方向瞟了眼。
人群外,昏暗的背景裏,一個人無聲立在那裏,仿佛和黑暗融為一體。
“肖軍?”
肖軍緩步走了過來。
寧宇沒問“你怎麽來了?”,肖軍自己卻開了口:“你身上有我的一縷陰魂,我感覺到你身邊有血腥氣,就來了。”
寧宇身後,老範和老謝相當無語:竟然還偷偷留了陰魂,連他們都沒察覺到。這樣标了記號,寧宇無論投胎到哪裏,就算不在這一個空間,他都能找到。真是……怪不得這小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原來是早做好了打算!
寧宇弄不懂陰魂是什麽,也沒問。他回頭看了眼人群中央,已經有醫生擡着擔架從醫院裏沖出來,準備搶救成宙了,文彬也被趕來的警衛拘在了一邊。
但是,他知道成宙這次是兇多吉少了。
“我可以救他。”肖軍突然開口說。
寧宇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
“但是我有個要求。”
“你說。”
肖軍說:“寧宇,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不惜一切保護他。”
寧宇默然片刻,開了口。“成宙他,不僅是我曾經的愛人,也是我的弟弟。”他擡頭看向肖軍。“肖軍,我已經死了。這個事實無法改變。但是我的父母還活着,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了。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成宙。而且……這次不僅是為了救成宙,也是為了救文彬。”
肖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然後,肖軍走上前攔住急急忙忙要擡走的擔架。
“你是誰!你要對成醫生做什麽!”擡着擔架的醫生迷惑看着肖軍将一只手放在成宙腹部上方。
這時候的成宙基本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寧宇也驚訝地看着,一團黑氣被肖軍從成宙身體裏面吸了出來,然後融進了他身體。
“那是死氣。”旁邊老範說,“陰陽對立而又相生。陰衰陽盛,陰氣少了自然陽氣就生了,人也就能活了。肖軍這手,可是連我們都辦不到的。他天性屬極陰之物,吸點陰氣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寧宇這下才對“天成鬼嬰”這種存在有點真實的了解。
“好了。”肖軍走過來對他說。
寧宇看了眼,回頭又看了幾眼肖軍,一臉疑惑,又急忙将成宙擡走了的醫師,躊躇了幾秒,遲疑對肖軍說:“我……想親眼看着他脫離危險。”
“那走吧,也不差那點時間。”肖軍無所謂說。
然後,兩人走進了醫院,朝急診區走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老謝,和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老範。
“現現現,現在該怎麽辦?”老謝扭頭傻傻看着老範。
老範嘆氣。他真是這一天把一年的氣都給嘆完了。
“還能怎麽辦?繼續跟着呗!你又打不過他!這次這事要是能順利解決,我看你真該去地藏菩薩那裏讓他給你念念經,修點善業。看你還敢不敢順便跟些妖精胡來!”
老謝苦着臉說:“只能這麽辦了嗎?要是老大知道了怎麽辦?今天晚上就是寧宇投胎的時間了,要是趕不上怎麽辦?”
老範搖了搖頭,擡腳跟上。“天意難測,天意難測啊!我們也不過是兩個小小的無常,該怎麽走就聽天由命吧!”
手術臺周圍,圍着一圈忙碌的醫生護士。
角落裏,肖軍化為了魂體站在寧宇身邊。
“他為什麽殺你?”肖軍突然問。
寧宇凝視着手術臺上生死不知的人,微微勾唇露出一絲苦笑。“他只是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止血,縫合傷口,還有一系列後續工作。
直到手術臺上的成宙呼吸平穩地被推出手術室,寧宇和肖軍也跟着走了出去。
但是,一看清門外站着的兩個人。
寧宇的目光瞬間凝滞了。
他有想過見到他的父母,但是沒想過要真的見到,因為不必想,他都能想象聽聞他死訊後,父母會怎樣的悲痛欲絕,又會怎樣的極速衰老。
所以,他真的害怕見到那樣的父母,只有選擇天天看着成宙,然後從成宙的生活點滴中揣測父母的生活現狀。
但是,這天,他還是見到了。
“爸——,媽——。”
門一打開一臉焦急的兩老就立即迎了上來。
旁邊,肖軍也在打量那兩位老人。
不,按理說那樣的年紀根本不應該稱為老人。高大英俊的男人,溫婉隽秀的女人,也只有這樣的父母才能生養出寧宇來吧。
從來對“父母”這個詞沒有任何感覺的肖軍,第一次有了點認識。
原來,這個詞,代表的是一種延續。寧宇,就是這兩個人綜合的延續。
但是如今,這一對剛屆半百的中年男女,卻因為花白的頭發,蒼老蕭索的神情,而帶上了老人垂暮的衰老感。
“醫生,醫生,成宙他,他怎麽樣了?”寧媽媽急切地一把拉住首先踏出手術室的醫生。
醫生認識面前的兩老,于是一邊拉下口罩,一邊驚訝地瞪大眼睛道:“您……您兩位不是寧醫生的父母嗎?您……這是?”
寧媽媽一聽見那個讓她剛腸寸斷的名字,淚水就溢了出來。“是……是的……我,我是寧醫生的媽媽。阿宙是阿宇的弟弟,所以……所以……醫生,求求您,求求您告訴我,阿宙現在怎麽樣了?我們已經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醫生面色也帶上了幾絲悲恸,連忙安慰道:“阿姨,您放心,我們幸虧離得近,我們救治時間來得及,成醫生的血已經止住了,傷口縫合的也很好。目前,他人已經昏睡過去了。您和叔叔可以去看看他。”
“好好好……謝謝您啊,醫生……”
聞言,兩老急忙跟上醫生的步伐朝IC病房疾步走去。
他們看不到的是,在他們身後,有兩個身影一直默默在一旁看着。
肖軍看着身邊寧宇滿是悲傷的雙眼。“你要去看嗎?”
寧宇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黯然地搖頭道:“謝謝。不必了。”
驀然,他又揚起頭,面色淡然地朝離他們十米遠處,長廊盡頭的一黑一白兩人道:“你們帶我走吧。”
寧宇記得那天是一個飄着細雨的晴天。
很矛盾的天氣。
頭頂是藍天和驕陽,但是空中還是淅淅瀝瀝落着雨滴。
“阿宙,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回家吃飯吧,我跟爸媽說好了。”看診間隙,他給成宙打了個電話,聲音溫柔道。
電話那邊的成宙聲音卻很冷淡。“可以。”
猶豫了一下,他在成宙“還有什麽事嗎?沒事我就挂電話了”了的聲音中,又道:“阿宙,我想今天晚上跟爸媽說一下我倆的事情。”
電話那頭,瞬間一片寂靜,靜悄悄的就像電話那頭沒有人。
寧宇心裏有點失落,但是還是鼓起勇氣繼續道:“阿宙,我今年已經27了,我想把我倆的事情徹底定下來。我不想再去見媽媽為我選的相親對象,也不想再欺騙他們了。阿宙,我相信他們能夠接受我們的。你也知道爸媽的性格,他們都是很溫和很善良的人,又那麽愛我們,他們不會反對的。”
“你就這麽肯定?”那邊成宙淡淡道。
寧宇聽出來成宙這次的語氣沒有之前那麽強烈的反感,心中不禁高興起來。看來,阿宙終于妥協了啊。再想起,這天早上文彬電話裏,那些打擊他的話。
寧宇更加高興了:文彬,這次你想錯了。阿宙終于想開了。
“阿宙,你要相信我。”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終于飄來一個“嗯”字。
而這麽一個字,給予了寧宇無限的勇氣。
這一整天寧宇臉上的笑容都沒淡過。
寧宇是科室裏出了名的好脾氣醫生,病人也喜歡找他看病,但是這一天的寧醫生在衆人眼中再次刷新了溫柔的上限。
這天下午,寧宇沒有看診只有一個小型的手術要處理。他做事一向認真細致,就算是一個小手術,也準備充分,過程中更是全神貫注、認真無比。
所以,到了晚上六點下班時,在停車場裏,成宙看見的就是一個略帶疲憊的寧宇。
“你今天很累?”
寧宇笑着揉了揉眼睛。“有點。為了留時間給下午的小手術,我中午趕着時間又多看了幾個病人,也沒午休,稍微有點疲憊。”
成宙掃了一圈周圍。他們下班較晚,停車場裏現在沒幾個人。
成宙拉開車門,矮身坐進駕駛座。“今天我來開車。”
寧宇不禁笑了。成宙雖然最近有點冷淡,但是心裏果然還是關心他的。
寧宇一坐進車裏,就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他現在确實很疲憊,但是要說睡着,也睡不沉,只能這樣朦胧地眯一下覺。
他隐約感覺到車駛出了醫院。
四五月的天氣不冷也不熱,但是成宙習慣把車窗打開透氣,所以他能感受到微涼的夜風從他臉龐時不時掃過,裹挾着路邊的人聲和車聲。
也許人的靈魂真的有第六感,寧宇幾乎以為自己要在這樣和煦的氣氛裏睡着了,卻突然不知怎麽從心底冒出一股強烈的驚悚感,那感覺就像你坐過山車,陡然從頂端掉落到谷底,脊梁從尾椎一陣冰涼,心髒幾乎也要從心口跳了出來。
寧宇猛然睜開眼,就見他們的車以一種穩定的速度向前行駛,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十字路口。
寧宇偏頭看向旁邊。“阿……宙,我們……”
他目光猛然一震。
對面射來的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依舊是冷漠的,但是雙眼深處那如同旋渦般複雜、糾結的,又是什麽呢?
寧宇知道,在這條路上,如果是回他和成宙兩個人的家就是向右轉,但是如果是去他父母家,就是向左轉。
現在,他們正在向右轉,而正在此時,右邊路口一輛重型貨車因為躲閃不及正朝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他極速駛來。
他幾乎已經看清駕駛座上司機一雙驚恐無比的眼……
“第一百九十九號,寧宇。”
寧宇随着報號的小地官走近第十殿閻羅的辦公室。如果不是死了,他還真不知道,地府的建設如今已經這樣現代化了。
辦公桌後,忙的滿頭大汗的男人,一手扯了扯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領帶,倉促擡頭看一眼立在桌前方的寧宇。
“寧宇?”
“是的。”
男人擡起手。“這是你的頭胎證明,拿好,直接去孟婆那裏報道就行了。那邊會有專職人員,帶你去走投胎應走的程序。”
寧宇走近幾步接過男人手中,像模像樣還帶着新出爐鋼印的證件。“謝謝。”
男人一邊繼續蓋章,一邊連連點頭。“快走吧快走吧,現在離你投胎不到半個時辰了。”
寧宇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卻驚訝地發現他身後的門被推開了,而肖軍正站在門口。
“你……”寧宇正準備開口問。
他背後就傳來男人憤怒地咆哮聲。“十殿無常快給老子滾出來!”
他話音還沒落,老範和老謝就哆哆嗦嗦地從肖軍身後冒了出來。“老……老大……”
“我叫你們把他拖住!你們兩個蠢貨怎麽還把他帶來了!你們是活膩了,想去十八層地獄轉轉?!”男人暴怒地把桌子捶得碰碰響。
老謝這時也苦逼着臉道:“老大啊,我們真拖不住他啊!誰想到他真的要反悔啊,虧老範跟他這麽久的交情,竟然還坑我們。”說完,還惡狠狠地回頭猛瞪肖軍一眼。沒想到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兩個眼珠子瞪出了眼眶,“噔噔噔”掉到了木地板上,老謝連忙一手捂住黑洞洞的眼眶,一邊撅着屁股慌忙在地上找眼珠子。
男人一見手下這蠢德性,簡直氣的要升天了。
他猛喘一口氣,目光挪到又站到寧宇身前的肖軍身上。“天成鬼嬰,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你是想害死這個鬼?讓他變成游魂,然後被你的陰氣養成陰鬼,最後灰飛煙滅?”
肖軍搖頭。“不想。”
男人氣暈了頭,又把桌子拍的碰碰響。“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寧宇也對面前的情況有點暈。他擔憂地看一眼,和第十殿閻羅杠上了的肖軍。“肖軍,你還是讓我去投胎吧。”
肖軍理都不理對面腦殼氣的冒煙的男人,微微揚起頭,兩眼直視寧宇道:“我想了下,我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的你。等你投胎了,下一個你,沒了這世的記憶,沒有了這世的性格,我不确定那還是不是你。”
寧宇雖然是個鬼,但是還是覺得自己臉有點熱。
末了,胸口那個沒有了心髒的位置又有點空洞的難受。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肖軍你是個潇灑不受拘束的人,何必為了我改變自己本該安逸的生活。”
肖軍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個潇灑不受拘束的人,就知道我做事全憑自己心意。之前把你帶回家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這天,在寧宇之後無盡的鬼生中,無疑是最難忘的一天。
地府因為工作種類特殊,所以時間流逝和人間也沒有不同。
那天,在一群大小鬼差的圍攻下,肖軍硬是拖過了寧宇的投胎時辰,也成功的氣暈了第十殿閻羅。
再之後,丢了大臉的第十殿閻羅就把氣撒到了老謝身上。做了數百年白無常的老謝,成功卸了職,被第十殿閻羅踢回十八層地獄裏當小鬼去了。
再然後……
“小肖,今天又早退啊?”
肖軍在身邊一圈大媽的打趣聲裏,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開始清理桌上的東西。“嗯。”
大媽們見狀更樂了,“啧啧”嘆道:“果然跟我女兒說的一樣,那什麽‘愛情力量大啊!’!你們看,看小肖以前天天玩游戲玩的最後一個走,現在為了追女朋友也開始天天早退了啊!”
肖軍就這樣在一衆大媽的樂呵聲中,淡定走出了居委會辦公室,然後朝一個方向徑直走去。
寧宇一低頭,果然看見了十米左右下方,那個熟悉的身影。
旁邊老範立即笑了起來。“快去快去吧!”
寧宇沒法,只有嘆了口氣,飄下了陽臺。“你又這麽早下班了?”
“嗯。”肖軍點頭,擡頭瞟一眼正在冒火光的四樓,“你這邊還有多久?”
寧宇欲言又止了半晌,還是開口道:“肖軍,你回家吧。等下我會直接回地府。”
肖軍又點頭。“那也行,等下我回家洗個澡吃了飯再去地府找你。”
寧宇:“……”
寧宇沒法,只有直接道:“肖軍,你能不再來找我嗎?”
肖軍立即搖頭。“不行。”
寧宇:“……”
寧宇實在是哭笑不得了。“肖軍,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是我真的沒想過會和你在一起。”
肖軍道:“我知道,這話你已經說了一百一十六遍了。”
寧宇覺得自己幾乎要被肖軍打敗了。
肖軍還在繼續道:“我也知道,你當時其實想投胎,是我把你強留在了這世間。”
說到這,寧宇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也沒有,留下來,能一直守護着我父母,我也很感謝你。”
然後,肖軍就順理成章道:“既然這樣,你也感謝我,那就從了我吧。”
寧宇:“……”
十米高空之上的老範已經笑得眼珠子掉出來了三次了,又一次把眼珠子塞回原位後,老範見火光裏冒出了幾個飄蕩的身影,立馬低頭叫寧宇。
寧宇一向以公事為重,見狀,連忙飄起來,跟随老範去拘那幾個游魂。
第十殿閻羅的辦公室裏,還是那個男人,話都不想多說,只是一臉青黑地擺了擺手,就把寧宇和老範兩人趕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明亮的走廊上。
老範一邊和身邊時不時擦身而過的同事打招呼,一邊對寧宇笑話道:“老大每次見到你,臉黑的都跟忘川裏面的水一樣。”
寧宇苦笑道:“任憑誰被人害得工作亂七八糟不說,還被硬塞來一個人,都會不高興吧。”
老範倒是笑的開懷。“那也沒辦法,我們這世界和人間一樣,都是弱肉強食的,大鬼吃小鬼。老大打不過肖軍,又不想我們第十殿被鬧得天翻地覆,只有妥協接受你了。不過……”
老範突然換成一副八卦臉,賊賊笑道:“寧宇啊,你就真的不想接受肖軍。那小子可是天成鬼嬰啊!有這麽一個護身符,就算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鬼,都可以在人鬼兩界橫行霸道了。”
寧宇搖頭道:“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我只想做好我應該做的事情。”
這次,老範笑而不語。
天成鬼嬰是何物?
陽壽百年,陰壽無邊。
這數千年來,他一個性情狡詐的老鬼都沒見過動情的天成鬼嬰,也沒見誰能夠對天成鬼嬰奈何,更何況這麽一個有着九世善行的良鬼呢?
老範哈哈一笑,右手一揮,本是長廊狀的空間猛然一變,一片深冥幽暗之中,驀然出現了一條幽暗卻發着暗光的河,而他和寧宇正站在開滿了一種深紅色豔麗花朵的河畔。
不一會兒,一個老妪搖着一葉無底的小舟從幽暗深處而來,船上挂着一盞昏暗的小燈朦胧映射出老妪慈祥的一張老臉。
“諸君欲往何方?”
老範一揮手哈哈笑道:“孟娘子又在這裏拽文!我和寧宇這剛下班,你說能去哪裏?還不是回宿舍睡大覺啊!”
老妪一笑,朝走上船的寧宇微笑颔首。“寧公子留意腳下。”
寧宇回以一笑,立在船頭。
船又滑動起來,漸漸向前,然後有一次隐沒在了幽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榴蓮三年前,某天突然想寫鬼故事,然後寫了個短篇,然後就被遺忘了。
當時也有想過,把這個故事當個引子,可以寫個長篇,但是以榴蓮的坑品還是先想想怎麽把其他幾篇填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