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呼——”他長出一口氣。一雙眸子睜開，是蠱惑人心的紅。
他想起了所有。前世今生，一切的緣起緣滅。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萦繞在心頭，讓他的胸腔無比憋悶。
在這一刻，明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卻更加迷惘。千百年來這般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今後又能去往何處？
是了，都是他的錯。雪淵露出一個微笑，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都是他的錯，是他尋了自己的元神。
欠他的，已經還清了，但他欠的，也時候收回來了。
周身一陣灰白的煙霧，雪淵變回了原型——碗口粗的銀蛇，細密的鱗片布滿周身，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雪淵吐了吐信子，兩顆毒牙隐約閃現，眯了眯眼睛，辨認了一下方向，憑着本能往着霍珏的小木屋騰雲而去。
霍珏在屋子裏收拾東西，打了個小小的包裹。盡管有諸多不舍，他也該放下了。明明情劫不過一世，他卻又多念叨了千年，就算仙體修成，已位列仙班，仍久久不能釋懷當年那段感情。究其原因，大概是他渡劫時心魔已成，況且最後一道雷劫還是雪淵替他擋下的……但不管是何緣由，結局只有一個，他放不下雪淵，不然也不會花了那麽久尋來他的魂魄。
可，如今雪淵已經走上正途，也遇着了兔子，若是想起從前，恐怕也只會埋怨自己這個老東西，對他起了色心。
霍珏還是将雪淵用過的絲帕疊成了小小的一方，放進自己的小包裹裏。未來四處游蕩的日子，也只有這麽個東西，聊以慰藉了吧。
他轉身，面前白光一閃，面若桃花眉如柳，圓杏眼，櫻桃口，美人嘴角噙笑，問他，“師父收拾了包裹，這是要上哪去啊？”
雪淵湊近了些，豔紅的雙唇失去了弧度，吐出一聲冷冷的笑，“又或者是，我該叫你一聲爹爹？”
霍珏周身冰冷，他最怕的事情發生了。只一瞬間的失神，眼前就漆黑一片。啊，他怎麽忘了，這一世雪淵修行了兩千餘年，雖只剩了魂魄，心法也還是在的，怎麽會像自己想得那樣弱小。
“上一世，是我對不起你。”霍珏開口，他看不見任何東西，甚至連神識都被封印起來，雪淵到底是恨他，那，讓他用性命償還，就可以了吧。
“上一世？上一世爹爹可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爹爹的養育之恩呢。”一雙素手伸進了霍珏的腰間，冰涼滑膩，像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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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我沒抵得住情劫，險些毀了你。既然你想起來了，那要殺要剮随你遍。”霍珏的聲音依舊淡淡的，透着一股子荒蕪的味道，仿佛他這一生，都只為等待這樣一個時刻，也似乎，這就是他的宿命。
雪淵突然難過了起來。霍珏的冷淡，和前世的溫厚是鮮明的對比。明明該生氣的是他不是嗎，難道真的不怕他會做出些什麽事情嗎？
他還沒糾結完，身上突然一陣劇痛，仿佛從魂魄裏來，要将他撕得粉碎。
雪淵開始顫抖，他抑制不住，向前倒去，毫無防備的霍珏被他撲個正着，兩人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唔…………”雪淵張嘴想說什麽，卻只是支離破碎的□□聲，全身的皮膚像是要一塊一塊裂開，他在地上蜷縮起身子，手卻下意識地緊緊地抓着霍珏的衣袖。
“雪淵，雪淵，你怎麽了？”霍珏看不見發生了什麽，只能聽到雪淵痛苦的哀嚎，心急如焚，将僞裝出的淡然都抛諸腦後，心裏只有那個人，想關心他擁抱他，減少他的痛苦。
“我不……知道、、全身，都好痛……救我。”雪淵驚恐地發現，他甚至連法力都失去了，被疼痛折磨着，乞求着唯一的稻草。
“你該不是，要蛻皮了吧。”霍珏想起來，前世确實有這回事，那天也是個晴天，山花開得漂亮，霍珏就帶雪淵出去看風景。途中雪淵突然渾身劇痛，霍珏将他帶回去，請了周邊所有的大夫都無濟于事，倒是有個僧人路過，認出雪淵非人，又見他被凡人養大，并不是為非作歹的妖孽，才願意指條明路。
“雪淵，你聽我說，你八成是要蛻皮了。我去取些東西來，你等我一會兒。”
不要！不要走！雪淵痛地幾乎失去了意識，變回了蛇身，卻還是遵從着自己的意志，努力用尾巴尖卷着霍珏的手臂，不讓他離去。
心有靈犀一般，霍珏也似乎感受到了雪淵的恐慌，手臂上涼滑的觸感，想來雪淵已經變成了蛇吧。也好，這樣也方便些。
霍珏摸索着，抱起身體痙攣地雪淵，小心地将他纏在自己身上，安撫着他：“乖，我去給你尋藥去。”他雖眼睛看不見了，好在這裏是他常住的木屋，屋裏的擺設他都心中有數，不過被封印了法力，以肉身扛着一條大蛇還是挺費力的。
摸着牆壁，轉到一個小房間，從梨木櫃裏取出一個小包裹，都是雪淵用過的東西。一件一件，他都沒落下，全放在了這裏。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對着這些物件發呆。
櫃子的角落裏，放着一只瓷瓶，霍珏将瓷瓶的塞子拔開，瓶口傾向掌心，瑩白色粘稠的藥液緩緩流出。他又将早已昏過去的雪淵放在一旁的木床上，在他身上細細地塗抹着膏脂。當年，雪淵也是這般，蛻皮的時候不似別的蛇，能蛻下一整塊蛇皮來。他是皮從身上裂開，一點一點往下掉。切膚之痛，除了他本人又有誰能體會呢。
塗抹完膏脂之後，霍珏擡起衣袖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這膏脂是他經高人指點，用山中藥材煉化而成，能助雪淵蛻皮的，沒想到如今還能派上用場。
方才還氣焰嚣張的雪淵現已經安睡，霍珏回憶起剛才他怒氣沖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笑了。
“孽徒！”一聲叱喝，霍珏慌忙轉頭，眼前金光一閃，他又能看見了。
“師父。”霍珏起身行禮，恭恭敬敬。
“你可還心系這蛇妖？”
“霍珏……無法扔下他不管。”
“孽徒，若是被上面那位發現，你的仙身還想不想要了？”
“霍珏對這仙身并無執念。”
“那為師現在就廢了你的修為。”師父手執青陽劍，直指霍珏的心口，恨鐵不成鋼。
霍珏颔首，“謝師父成全。”
…………
雪淵悠悠轉醒，意識到自己是蛇的形态。他信念一動，變成了人身，坐起身來，四周全是散落的蛇皮。
他這是……蛻皮了？
對了，霍珏，霍珏。
他連忙爬起來，用法術給自己裹了層弊體的衣物，在屋裏四處尋找，不見霍珏的身影，一時間慌了神，抱着一線希望跑到外頭，那個熟悉的影子正在那裏侍弄一朵含苞的花。
他想沖上去，卻又停了下來。
霍珏身上，沒有仙氣了。
霍珏察覺到背後有人，轉過來瞧他，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師父。”雪淵久違地喚他師父。
霍珏先是一愣，随即搖搖頭：“你修為遠在我之上了，莫喚我師父了。”
“那，相公如何？”雪淵沖他笑，一片純真。
霍珏猛地瞪大眼睛，不明白雪淵為何說出這等話來，不等他拒絕，雪淵已經湊上前來。
眼神相觸，一切盡在不言中。
哪有那麽多愛恨糾葛。雪淵知道，霍珏一直留着他用過的東西，也知道，他為了自己放棄修為，更知道，自己從來心心念念不過想與他一同，眷戀他的一切。往事無需再提，畢竟他們已經錯過太久太久。
………………………………
“霍珏，霍珏。”雪淵在前面喚他，“就快到了。”
“到底要去哪裏？”霍珏實在累了，他一身修為早就沒了，現将神識寄存在他自己種得蘭草裏，勉勉強強成了個妖修，只是仙妖修行方式迥異，進展十分緩慢不說，連體力都不比從前了。
“就在前面了。”雪淵又跑回來牽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跑去。
仲夏的夜裏，在樹林裏卻并不悶熱，樹影綽綽，不時有蛙鳴陣陣。
“就是這了！”雪淵像獻寶似的指着不遠處一片水潭，又跑到半人高的草堆裏一陣亂揮，霎時間升起點點的綠光，竟是大片大片的螢火蟲。
片刻之後，混亂的螢火蟲群又重新鑽回草叢中，四周回歸寧靜。霍珏的目光卻被潭水中的景象所吸引，水面上倒映着天上一輪圓月，霍珏擡頭，才知曉今天是滿月。
雪淵顯然發現了霍珏對閃亮亮的蟲子不感興趣，反而喜歡那冷冰冰的月亮，心中不免委屈，心念一轉變回蛇身，悄悄爬入潭水中用身子攪亂了一池的月色。
霍珏靜靜地看着雪淵孩子氣的舉動，眉宇間滿是縱容的神色。在他心裏，天上的月亮遠不及雪淵唇紅齒白好看，今天只不過是圖個新鮮而已。
嘩啦一聲，雪淵變回了人形，立在潭水中，光裸的上身如白玉一般，柔軟的線條似乎在引誘岸上的人。
霍珏果然沒禁得住誘惑，默默踏入水中，清涼的潭水浸濕了他身上的衣物，他也并不在乎。
雪淵一雙玉璧環上他的脖子，就這麽靜靜地瞧他，紅眸帶着蠱惑。
霍珏心裏嘆了口氣，終究是要栽在他身上。也心甘情願地，吻上了雪淵的唇。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END】
爛尾了我先認錯
完全寫崩了也對不起各位了
後期實在填不下去了orz
如果有可能的話會删文重寫orz
雖然雪淵叫霍珏“相公”但他是攻沒錯，這只是我個人的惡趣味。
附：
“霍珏霍珏，你的修為怎麽漲得這麽慢啊……”雪淵問他。
“我修仙道，妖道還不太會。”
“那也不會啊，我每天晚上射給你的都足夠了啊……”
“……”
“難道你沒用？”
“……”太羞恥了說不話出來的霍老先生。
“這怎麽行！你要好好吸收地我的——”
“閉嘴！”
雪淵後知後覺，自家相公大概是在害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