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這個周末，麗麗和高鴿分別有事情要忙，麗麗去赴明哥的約，不得已，又要瞞着高鴿了；高鴿去見了博導後約了葉穎，第一次大致地透露給葉穎自己和麗麗的感情。葉穎看得出，高鴿沉浸在這份感情中難以自拔。高鴿心情大好，葉穎也就不知道應該持贊成還是反對的态度了，畢竟這是高鴿的鐘愛，能在一起就不容易。喝了咖啡，高鴿說想去商場走走，兩人就去了商場。剛到了商場還沒走幾步迎面撞上了小艾的男朋友。
“嗨，好久不見了。”
“是啊，這是，等誰呢？”
“我媳婦，去廁所了。”
“小艾嗎？她沒和麗麗在一起啊？”
“沒。麗麗要結婚了，正在跟男朋友商量婚禮細節呢吧。小艾是伴娘，我今天陪她來買衣服來了。”高鴿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誰？誰結婚？”
“麗麗啊，啊！麗麗是，是沒來得及告訴你呢吧。”
“啊，可能可能。”
“麗麗結婚，我媳婦操心操得比我倆結婚還多。也不容易，早該結了，倆人好了也有一陣了，聽說婚紗都選好了。”
高鴿沒說話，只是頻頻點頭。
葉穎看到高鴿瞬間崩潰的神情，只好找了借口趕快拉着高鴿離開。葉穎攙着高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高鴿突然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雙手冰涼，大口呼吸。
“高鴿，不一定是真的，你別瞎想。你好好的，回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你咋的了？你說話啊，說話啊！”
“是，是，是真的，是真的。”高鴿眼神空洞地轉向葉穎道，“前兩天，我在家收到一個快遞，裏面是件婚紗。之前我倆說過結婚的事，我以為她想讓我開心。但我問麗麗，她說她沒買東西，我就，我就把婚紗藏起來了，沒告訴她。”
“我覺得一定有誤會，你不要瞎猜，你……”
“葉穎，你說她怎麽會結婚呢？他身邊沒有其他人了啊。啊，一定是那個人，之前就給麗麗寄過東西的那個人。可是麗麗大多數時間都是跟我在一起，要不就是跟她朋友在一起，她沒有時間啊。”
“高鴿，你別哭，你冷靜點，不一定就像你說的那樣。”
“我現在很冷靜，我很冷靜，你說，你說我怎麽辦啊？我倆在一起還沒到一年呢，我倆之前還商量着去美國結婚呢，就是不久前的事，你說怎麽就這樣了呢？怎麽辦啊！”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分手吧。”
“我不想分手。”
“那你就只好等她提。”
“要分手了……”高鴿失魂落魄地嗫嚅道。
“我不相信是這樣，你們倆那麽好，中間一定有誤會，如果你不想分開，你最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許嚴老師正在跟那個人分手，你不要妄下定論，給她一點時間。”
“真的嗎？”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對對，你說的對，說得對。你看我現在狀态是不是不好？我不能讓麗麗看到我這樣，要不然她該分心了，跟我去衛生間整理一下。”高鴿說着起身，但是雙腳軟得厲害，站都站不穩，在葉穎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好一會，才邁開步子。
為了緩和狀态，高鴿在也應家裏待到很晚才回家，看到麗麗無論多晚都會在門口等她，心裏一陣激動，跑上前用力地将麗麗固定在懷裏。
“別抱了，這麽冷，快上去吧。”
“麗麗，有你真好。”
“那你一會快點收拾，我在床上等你。”麗麗捏着高鴿的臉，調皮地說。
高鴿沒有等到麗麗傳達出任何她心理顧慮的相關消息，因此高鴿固執地認為，麗麗是不會結婚的，她愛的是自己，她們彼此許諾過，永遠不分開的。
麗麗多次和明哥說過分手，明哥都以為是麗麗在耍小孩子脾氣，之前的麗麗從來沒這樣過，這讓他認識了新的麗麗，一個以小女生的姿态面對自己的麗麗。麗麗的“分手”在明哥那裏已經沒有殺傷力了，而且讓麗麗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明哥在沒有她的情況下去拜訪了自己的父母。二老對明哥非常滿意，總是在電話裏不斷跟麗麗說着明哥的優點。若是按照麗麗以前的性格，說了分手就根本不會再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明哥的不依不饒，或者是父母的滿意認定，或者是被高鴿激發出來的溫柔，使她每次分手都沒能成功。她要面對的抉擇的艱難勝過了她之前遇到的所有的困難，可是她不想和高鴿分開。愛一天是一天，請原諒我的貪婪。
四月份的哈爾濱難得有風和日麗的日子，在這半個月平靜美好的日子裏，高鴿強迫自己忘記麗麗有可能要結婚的事情，麗麗也強迫自己忘記明哥的存在。他們極力地索取着幸福，不知道哪一天，我的身邊就不再有你了。
高鴿去見了位學姐，麗麗便和小艾上午去看了場電影，結束後早早地回家了。陽光甚好，空氣幹淨，麗麗把家裏的窗全部打開，迎接着初春一縷縷暖陽。風而輕輕吹過，被卷起紗簾像個少女的裙擺，飄揚着，靈動着。麗麗正沉浸在這份季節的恩賜中，突然一陣敲門聲。麗麗奇怪開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門口。
“娜娜？快進來快進來，你是怎麽找過來的啊，怎麽沒提前告訴我一聲。”麗麗驚訝卻也不失熱情地招呼道。
“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楊娜避重就輕地回答。其實她一直都在默默地打探麗麗的消息，不過是礙于現在高鴿的存在，沒有行動得太快。
麗麗給楊娜倒了杯茶水，便坐下來一起聊天。聊了很久後，楊娜從包中拿出一張照片，是兩人大學時拍的。那個年代，智能手機還僅僅只是個概念而已，那個年代，相機還都是用膠卷的，所以能保存的照片都是意義非凡的。她拿給麗麗看，麗麗驚訝得很，因為她從來不記得有過這樣的照片。照片裏的兩個人大概是剛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看上去心情很好，而且親昵地做親吻狀。
“有意思吧，當年。”
“我怎麽沒有這張照片啊？”
“我有的照片也不多。可能你有的我就沒有呢。”
“你等會。”麗麗到客廳另一側的儲物櫃裏翻騰了好一會，拿出一小本相冊。她拿給楊娜看。裏面有她們一起生活的照片，當然還有大學寝室裏的其他人。她們聊得開心，那本相冊就像是通往過去的一道門，打開之後，封塵已久的曾經瞬間明亮起來。
“你記不記得當年上學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一首詩？”
“記得，是元稹《離思五首》的第四首。”
“你還記得！我記得你還在我的一個本上寫過前兩句嗎？”
“是嗎？這個我不記得了。”麗麗笑着說，但是實際上她記得。
“我想讓你把後兩句寫在這張照片上，湊夠一首詩。”
“那也應該寫在本上啊！”
“你就幫我寫在這吧，你寫字好看，而且本我也沒帶過來。”
“那就等你哪天帶來一起補上吧。”
“那我回家還得現找，你就在這寫得了。”
麗麗拗不過楊娜，只好在那張照片上些了後兩句——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麗麗寫完，遞給楊娜。楊娜看着照片上的字看了好久，擡起頭來跟麗麗說：“這張照片送給你。”
“你留着吧，我照一下就行。”
“不，我希望你留着。我是想告訴你，我和你只有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楊娜的深情讓麗麗一時慌了手腳，她看到楊娜流淚了，立即上前去幫楊娜擦眼淚，卻不料被楊娜抱住了。楊娜用力的在麗麗的唇上吻了下去，停留了好久後把頭埋在麗麗的肩膀上，哭聲越來越大，好不容易才止住。
“好啦，我留着就是了。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裏也挺難受的。”
“麗麗，你願意考慮一下嗎？”
麗麗心裏很清楚，她不會考慮什麽，她的情況已經夠糟了，哪還有心思去花在其他事情上。但是麗麗沒忍心拒絕，簡單地點了點頭。楊娜走後，麗麗把照片夾在相冊中，她沒來得及插在相冊裏，突然手機響了起來，麗麗拿着相冊跑去接電話。沒想到這張照片從相冊中滑了出去，掉在的沙發下面，露出一個角。
吃過晚飯，高鴿坐在沙發下面胡亂地一圈一圈更換頻道，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吸引她的節目。她心裏亂得可怕，有一個畫面一直在她的腦子裏不停地回放，那就是她開門看到麗麗和一個女生接吻畫面。高鴿像逃亡一樣跑了出去，在H大裏一連走了好幾圈。她希望自己能夠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服自己麗麗這個行為毫無用意，可是，她失敗了。
麗麗一直都沒有跟高鴿說過她和楊娜的事情，高鴿也就一直沒有問過，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叫楊娜。高鴿本來麻痹的神經又靈活起來，她想到了那件被她藏起來的婚紗。
高鴿起身想要回卧室去，轉身的時候，她瞥見在沙發下面的空隙中，有張照片露出了一角。她撿起來，看到照片裏的人非常親密，而照片的背後，寫着“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高鴿知道，這是元稹的詩，本是用來悼念亡妻的，如今人們更多的是贊頌它對愛情的始終如一。它的前兩句大家都熟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看筆跡，是麗麗的。高鴿趕緊擦了下照片上面的字，不是舊筆跡。那一刻，高鴿身體像是過電了一樣的顫抖。高鴿像遭受了霹靂一般愣愣地站着，絲毫沒有意識到麗麗從浴室出來。
“幹什麽呢，傻站着。”麗麗輕輕地笑着說。高鴿被吓了一跳，趕緊把照片藏在了背後。
“幹嘛呀，什麽東西不想讓我看到啊，那你這個動作适得其反啦！”
“沒，沒有，沒什麽東西……”高鴿正解釋着，麗麗卻幾個快步上前想要搶過來看看。高鴿立馬抓住了麗麗的肩膀，把她穩在面前。麗麗看到高鴿表情奇怪，便也不再玩笑地問道：“沒出什麽事吧？”高鴿看着麗麗，從身後拿出照片亮在麗麗面前。
“你翻我東西！”麗麗突然臉色大變，語氣嚴厲地問道。這嚴厲給高鴿吓了一跳。
“沒有沒有，”高鴿連忙解釋說，“是我在沙發下面撿到的。”麗麗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太過，說道：“嗨，這都是舊照片了，今天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在家收拾了一下東西。可能是不小心掉出來的吧。”麗麗輕輕地摩挲着高鴿的頭發，伸手要拿過高鴿手裏的照片，高鴿卻退了一步，又重新靠着沙發坐回了地上。沒拿到照片的麗麗緊張得很，她不知道高鴿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應該向高鴿坦白今天楊娜來家裏了。她只好什麽都不說，眼睛始終追随着高鴿手中的照片的方向。
“高小鴿，把照片給我吧。”麗麗溫柔地說道。高鴿看照片看得入神，沒有理會麗麗的話。
“高小鴿！”麗麗再一次喚道。
“把照片給我吧。”聽了麗麗的話，高鴿突然間笑着搖了搖頭。這個笑容，讓麗麗既驚訝又害怕。高鴿拍拍沙發，示意麗麗坐下來。麗麗便坐在了沙發上。她從後面摟着高鴿，臉貼着臉。
“別看了。我們睡覺吧。”說着便吻了一下高鴿的臉頰，又輕輕地咬了咬高鴿的耳朵。看着高鴿不做聲，麗麗又小聲地問道：“你不會是看到照片吃醋了吧？傻不傻，我和她很久……”
“她就是你大學時候的愛人吧？”高鴿打斷麗麗的話道。
“嗯。”聽到高鴿的問話，麗麗知道，現在這個話題必須要談下去了，而且談話的主動權也成功地移交到了高鴿的手上。接下來高鴿問的問題她都必須要回答，既要回答得事不關己，又要回答得滴水不漏。
“叫什麽啊？長得挺漂亮的，還挺眼熟的。”
“叫楊娜。年輕的時候誰不好看。”麗麗頓了頓又說：“別談這個了，趕緊給我吧。”
高鴿聽到楊娜的名字，立刻想起了她去學校找麗麗那天早上遇到的那個人，原來是她，原來麗麗和她一直都有聯系，原來那天晚上麗麗是和她在一起，也許麗麗當初的“冷靜冷靜”就是因為她……。高鴿想到這些，一陣涼風穿過身體，瞬間就戰栗起來。
“幹嘛這麽着急要回去啊。”良久，高鴿又是一臉平靜地假意微笑着問。
“你能不能不笑了，笑得挺吓人的。我們什麽都沒有，你要是生氣，那你就太傻了啊！”
“她現在怎麽樣了？”
“都說了我倆自從畢了業就都沒有聯系了。據說結婚生孩子了。”
“婚禮你都沒去參加啊？”
“沒有，工作忙，沒時間。”
其實高鴿想要聽到的是，麗麗告訴自己，今天楊娜來過。她希望聽到坦白，而不是隐瞞。高鴿相信今天她們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即使今天什麽都沒有發生，不代表以後就什麽都不會發生。她在給予信任和受到欺騙的中間左右為難。假如麗麗坦白地告訴自己今天的事，高鴿起碼會在心理上有個安慰，認為麗麗更在乎的是自己，對過去沒有留戀。可是麗麗沒有，她就是不肯說。高鴿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麗麗還想再見到楊娜。我的麗麗就是厲害，男生女生都深深地迷着。
“快給我吧！”麗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高鴿也沒有管麗麗的話，捏着照片低頭問道：“麗麗，假如有一天，我和楊娜一起追你，你會選擇誰？”
“啊……天，你還真是在生氣！”
“沒有，就是好奇，想問問。”
“那你怎麽不敢擡頭看我？你回頭看看我！”
“怎麽，看不到我的臉你不安心啊？你要是想看我你可以坐下來啊！”
“我不坐，地上涼。”麗麗聽得出高鴿在揶揄自己。
“別說遠了，回答我的問題啊，你選誰。”
“這就像是那個媽和媳婦掉河裏的問題一樣，弱智得很。這是根本不會發生的事，你不要在糾結了，我是不會選的！”這時，高鴿回過頭去，笑着看着麗麗說：“假如真的就發生了呢？說一個嘛，你選誰。”
“別神經病了你，趕緊起來，睡覺啦。”說着麗麗要起身，只是，剛起來就被高鴿用力拉坐了下來。高鴿依舊笑得想個局外人一樣地說：“說說嘛，你都沒有跟我講過你們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笑了，我害怕。”
“那我不笑你就跟我說？”麗麗聽着高鴿的話，想了好一會才說：“我可以跟你說說。”麗麗心想，既然在一起都這麽久了，跟高鴿說說也無妨，這也算是在楊娜的事情上給高鴿一個補償吧，畢竟她沒有跟高鴿說實話。
麗麗貼着高鴿坐了下來，學着高鴿，把膝蓋抱在胸前。簡單地講了下她和楊娜的事情。原來，麗麗也只是單戀而已，盡管當時兩個人非常親密要好，一度讓麗麗覺得楊娜跟自己懷着同一種感情。但是，自始至終，誰都沒有開口說過什麽。就這樣，一直到大學畢業。不過，她倆并非沒有聯系，不過是沒有頻繁地聯系而已。只是，這些，麗麗沒有告訴高鴿。她知道，如果她說了實話，一定會引起不愉快。她不希望因為這種事情讓兩個人本就沒有未來的感情再出現裂痕，哪怕一點點都不行。
“事情就是這樣，還滿意嗎？”
“你還沒有選啊！”
“有完沒完了呀。”
“選一個嘛，選一個選一個選一個……。”
“非要選啊？”
“嗯，選一個。”
“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許生氣啊！”禁不住高鴿再三“撺掇”麗麗無奈地問道。
“我保證不生氣，你選吧。”
“天哪，這怎麽選啊！”
“這麽為難啊？”盡管高鴿這麽說，但是她的心裏一直拼命地喊“選我，選我！”
“那，我選……這個吧。”麗麗指着照片上的楊娜道。高鴿看着麗麗的指尖，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假如高鴿頭頂有一片烏雲，那麽剛剛一定是有個大雷劈了下來，高鴿覺得心髒被狠狠地紮了一下。
“說好的，你不許生氣的啊！”麗麗忐忑地看着高鴿的側臉。高鴿轉過頭，始終笑着看着麗麗說：“不生氣。”
麗麗察覺高鴿的表情不妙，撒嬌般地說：“你不要這樣笑了，你笑得我特別別扭，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沒有啊。我答應你的，不生氣。”
“不對，你肯定生氣了。哎呀，我跟你開玩笑的，想試探你一下而已，我怎麽會去選她呢。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好了好了，不生氣了啊！我選你的，我心裏是選你的，真的是選你的。我們以後不要提這種事了好不好？”
麗麗真是太後悔剛才的選擇了。怎麽會想要試探高鴿呢！像是沒長腦子一樣。可是這個選擇，在高鴿看來，并不是這麽簡單。這件事是可以真實發生的，因為她今天就看到了楊娜，就出現在麗麗的面前。如果當時她進了屋，和楊娜一同站在麗麗跟前，麗麗是不是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呢？這就是為什麽麗麗不肯告訴自己楊娜今天來過的原因吧。在以後的日子裏，像今天這樣的場景是會重現的吧。麗麗呀，你還愛我嗎？你對待我們的感情還是你曾經說的那種态度嗎？我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