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條魚

粗如兒臂的,一只手堪堪能握住的一截蛇尾……

床下那條蛇的尾巴尖都被拖到床上了還扭啊扭試圖從莫逾的手裏掙脫,莫逾內心毫無恐懼,反而被對方的抵抗行為激起一肚子火。他松開鉗制照着蛇尾巴就是一巴掌:“你怕什麽?”

打完莫逾懵逼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到底在做什麽?

那截尾巴挨了一巴掌就不動了,軟趴趴伏在莫逾的腿上。一時間小小的病房裏複又陷入沉寂。

“你是誰?”莫逾試探着發問。

床下一點回音都沒有。病房外面裝飾性的小燈管在行道樹的樹杈間閃爍着柔和地彩光,有一些穿過層層樹葉灑進病房裏,留下一室的歲月靜好。

莫逾大概是摔壞了腦子,他沒有尖叫着喊怕怕,更沒按呼叫鈴找外援,反而勾起尖尖的蛇尾繞在自己的手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沒摸幾下,那藏在床底下的家夥就抖動着身子自覺地将肚皮都露出來了。白軟的蛇肚子滿滿占據了半張床,有一段小肚皮還堆到了莫逾的小腹上。

啊,真是沉重的負擔。

這真的是條蛇嗎?動不動就亮肚皮求愛撫的是狗吧!

莫逾極有耐心地把這條巨蛇摸得骨頭都快酥成灰,想逃走的念頭都抛到九霄雲外,各種翻滾扭動秀肚皮。

莫逾“小心機”的稱號可不是白給的,他用實際行動教會這條蛇什麽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他沿着蛇身緩緩摸索,一點點從下往上摸到了出現黑紅色虎紋的位置。

他估計這個地方離蛇頭不遠,擡起一條腿将床上的蛇身壓住,手上猛地發力掐住蛇脖子提起來。

蛇的脖子下面是什麽?

當然還是脖子啊。

虎斑蛇被他這麽一扯摸摸什麽的也不再要了,一秒鐘轉換到逃跑模式。

到手的蛇怎麽能被它爬走呢!莫逾果斷夾緊雙腿手腳齊上抓牢蛇皮。

拉扯間一層薄薄的膜從蛇肚子上脫落,莫逾手足無措抓着新鮮脫落的蛇皮眼睜睜看着一個黑影從他床上蹿起來。這個黑影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沖進空調的出風口,一點肉體撞擊空調的聲音都沒有外洩,悄悄地沒了蹤影。

這世界玄幻了。

一種難言的收集癖促使他将蛇皮疊成了一個小豆腐塊,默默地拉過床頭的書包妥善藏進夾層。

打着石膏的右臂後知後覺地酸脹難忍,莫逾抑郁地倒在枕頭上和隔壁空蕩蕩的病床隔簾相望。

莫矩和莫馨都不在病房裏,小魚老實地扯過被角把自己蓋嚴實,內心老淚縱橫:我受了這麽重的傷粑粑麻麻都沒有全天候守在身邊讓我一睜眼就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噫,這冷酷無情的世界啊。

世界可能接受到了他的腦電波,在接下來短短的一個月內讓這個順風順水活到九歲的boy領教了什麽叫“冷酷到底”!

莫矩和莫馨這兩天自顧不暇,因為他們開始鬧離婚。

莫氏夫妻的矛盾由來已久,他們家十幾年女尊男卑的家庭環境将莫矩逼得透不過氣來。他不否認莫馨對他助益良多,沒有莫馨他可能現在還是個漂。莫馨不嫌棄他滿腦子藝術家不切實際的浪漫和空想,在許多家庭事務的決策上也懂得照顧丈夫的想法。她盡心盡力扮演妻子的角色,遠遠超出了一般女尊家庭妻子所表現出的溫柔可意。他感謝莫馨,也愛慕她的張揚和美麗。

但矛盾還是尖銳的,莫馨在事業上紅火非常,她工作上受到的非凡贊譽将這個女子變得過分自信。她所割讓的家庭決策權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家裏真正的大事的發言權還是牢牢掌握在莫律師的手裏。比如說最近一次重大的關于莫逾是否走職業花滑的決策就是她拍板的。

莫馨抓着莫矩的胳膊甜甜地撒嬌:“小魚真的放不下花滑啊,你讓他別學對孩子來說實在是太不通情達理了。”撒完嬌也不關心莫矩最後到底松不松口,強勢決策讓他們的兒子走職業道路。如此行事,不勝枚舉。

她就像包在棉花糖裏的尖刀,一次一次用蜜糖迷惑莫矩:我很甜很軟。撕下糖衣裏面盡是刀鋒,尖銳而執拗,一切都向着她規劃好的方向走去才不會被她的利刃割傷。

莫矩順着她十多年,終于累了。

藝術家都是飛蛾撲火的瞎子,他在他婚後的十幾年人生中終于做出了最大的一個決策:糖裏有毒,他用盡他對這個小家的熱愛還是無法安然把糖咽下去,他不想再活在妻子的陰影下了。

莫馨收到法院傳票那叫一個措手不及萬萬沒想到,莫矩自覺從家裏搬了出去。

他去醫院給兒子帶飯時毫不意外遭受白眼。

兒子也是不理解這麽瘋狂的男人的:“你為什麽要跟媽媽離婚?我在冰場摔倒前一晚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莫矩提了離婚訴訟整個人都是輕快自在的,給他雙翅膀他都能上天。他捏捏莫逾的小臉:“你跟你媽媽一樣心大,我想離婚想了有好一陣子了。”

莫逾用完好的左手把莫矩推開:“別動手動腳。你這個自私的大人。”

硬氣拒絕換來的是他老爸又一通慘無人道的蹂、躏:“人都是自私的,你媽媽自诩毫無過錯又何嘗不是自我中心久了以為自己永遠是對的,別人都會對她俯首帖耳不生異心。她這哪是心大神經粗,她這個叫自我……你也是,你就是你媽媽的小跟屁蟲,光會為她着想。”

莫逾拒絕聽莫矩說他媽媽的壞話,用後腦勺對着他。

“除了你,”莫矩走之前摟着兒子的腦袋在他後腦勺親了一口,“我什麽都不和她争……兒子,你不要太偏心了。”

莫逾出院的第二天正好是開庭的日子。

短短半小時的庭審演繹不盡莫氏夫妻的愛恨情仇,原被告雙方無法形成統一意見。原告莫矩也不能提出夫妻雙方感情完全破裂的證據。

法官主持調解失敗,當庭宣告原告敗訴,夫妻關系不能解除,并依據法律規定宣告原告半年以內不得再行提起離婚訴訟。

莫逾抱着吊挂在胸前的手臂,全場睜着無知的大眼睛。聽到他爸爸敗訴的宣判還有些緩不過來:這就結束了?老爸來勢洶洶離意已決,怎麽這麽輕易就敗訴了還沒有表現出不滿意的樣子。訴求中對撫養權問題也是只字未提,這不科學。

難道是指着半年後再戰?再戰難道就能贏了?

莫馨一臉陰郁拉着莫逾離開法院。到了家實在看不過去自己兒子一臉制杖。

“你爸爸對庭審結果沒有抗議才是最危險的,”她撫着胸口大喘氣,“一般這類離婚訴訟原告沒有拿出過硬的證據證明感情破裂法官是不會判離的。但是原告熬過半年期限再起訴,百分之九十九都會判離。”

莫馨掏出一支煙麻利地抽上:“而且你爸在這次庭審中表現地太冷靜了,完全就是個走過場的樣子。他好像事先就知道法院的這個潛規則,沒有對勝訴抱有期望,一點底牌都不露,不知道背後在謀求什麽,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他了。”

莫馨煩躁地将煙掐滅,一直沉默的小魚突然開口:“媽媽,爸爸說他不争家産……但是如果爸爸一定要離婚的話,我在什麽情況下會判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有玻璃渣,下章掃幹淨。下章劇情恢複到花滑和蛇精雙線并行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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