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漪姑姑
為了不叫人知道她們出去了，她們并沒有熄掉房中的蠟燭，只是将燭火滅了幾支，使得屋子裏昏暗着，像是即将就寝的樣子。
窗外的一支紅梅在窗上映出窈窕的影子，零羽閣總算是被她們打理出了一絲溫馨來。
一進去零羽閣的院子，點翠就回身将院門闩上了。
這會兒各房的人都在各自的院子裏圍着火爐守歲呢，自然也不會管她們。
但是小姐把這樣來路不明的人帶回來總歸不好，叫大夫人知道了，只怕又要生事。
邱錦羽和點翠正要招呼着老人進屋，但是沒想到她只是環視了一下院中的情景，登時憤怒道：“小姐是邱府的嫡小姐，身份尊貴，怎麽能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呢？”
點翠頓時驚訝地看了過去，這婦人是怎麽知道小姐是邱府嫡女的？還知道零羽閣偏僻？
其實零羽閣經過三姨娘的修葺再加上她因着過年裝點了一番，已經不似之前那般落魄，尋常人家的人看到只怕要以為是多麽好看的香閨呢。
但是這老婦人顯然不一樣。
邱錦羽臉上并沒有多少奇怪，能夠叫出她不為人知的小名，便說明這婦人必然是對邱府熟知的，那麽知道邱錦羽的身份，知道零羽閣偏僻并算不得什麽。
邱錦羽就道：“我已經住在這裏許久了，早已習慣。”
那婦人頓時滿是心疼：“委屈小姐了。”
邱錦羽搖搖頭只是道：“婆婆快些進屋吧，外面冷。”
那婆婆這才沉沉地嘆了口氣，随着她們進去了屋內。
一打起簾子進入，熱氣頓時便撲面而來，屋子裏熱熱的，邱錦雪睫毛上的雪花頓時便化作了水珠凝結在上面，亮晶晶的。
她将身上的鬥篷脫下，一邊又吩咐點翠：“快去沏一壺熱熱的茶來。”
點翠忙忙應了。
邱錦羽正要轉身招呼婆婆進來坐，但是那婆婆卻向前走了幾步，“撲通”在邱錦羽的面前跪下來，深深地扣了幾個頭：“奴婢叩見五小姐。”
邱錦羽愣了愣，到底是一個比她年長的人，這麽的在她身前叩頭，她是實在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的。
登時便要去扶，但是那婆婆卻道：“老奴方才在地上坐了那麽久，莫要弄髒了小姐的衣裳。”
邱錦羽道：“不妨的，衣裳髒了洗就是了，倒是婆婆年紀大了，地上又冰涼，這麽的怎麽行呢？”
她卻擡起頭看着邱錦羽，登時哽咽道：“小姐，你還喚我婆婆麽？論理你該喚我一聲心漪姑姑的。”
心漪姑姑？
邱錦羽微微愣了愣，她記得只有這麽一個人的，好像是母親身邊的親信丫鬟，但是在母親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位心漪姑姑了。
那個時候她尚小，自然不會去認真計較，後來時日長遠，漸漸的也就忘了。
但是現在，從前那些沒有留意過的事情現在都一點點的浮現了出來，她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向着她無法把控的方向發展着。
“小姐還記得麽？”婦人期盼地看着邱錦羽問道。
邱錦羽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婦人，她記得印象裏的心漪姑姑風姿綽約，是個鵝蛋臉的貌美婦人。
但是現在，她怎麽也不能與面前滿臉皺紋，衰老殘敗的老人聯系在一處。
心漪顯然也反應過來，知道邱錦羽在疑惑些什麽，手指緩緩地撫上了臉頰，苦笑道：“這些年東躲西藏的，這張臉皮子也摧殘的差不多了，現在能見到小姐，別說是這張臉，便是立時叫我去死我也絕對半點不猶豫。”
邱錦羽頓時微微皺眉：“婆……姑姑快休提前話，什麽死不死的，大過年的可不興說喪氣話。”
心漪頓時也笑起來，眼睛裏含淚連連點頭道：“小姐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正好點翠端了兩盞熱茶來，但是不論邱錦羽好說歹說，心漪就是不上榻坐去，邱錦羽只好叫點翠搬了一把椅子來，又籠了一個火盆在她身前。
她這才千恩萬謝地坐下來，但是眼睛仍舊是欣喜的看着邱錦羽，裏面的喜悅更是半點藏不住。
像是與家人久別重逢一般。
眼睛是最騙不了人的，她覺得婦人口中說的話許是真的，但是她還有好多疑問沒有答案，何況這樣的來路不明，邱錦羽并不敢貿然相信這婦人。
點翠笑道：“這茶裏兌了牛乳進去，好喝的很呢，婆婆快嘗嘗。”
邱錦羽無奈：“你哪裏來的牛乳？”
點翠俏皮地伸了伸舌頭：“大夫人小廚房裏偷來的。”
“你在大夫人的小廚房裏不是偷就是搶，仔細哪天她們拿了你去。”邱錦羽吓唬她。
點翠就自豪道：“他們個個都打不過我，若是敢告訴大夫人，我便見一次打一次。”
“瞧瞧，可不是成了女匪？”
邱錦羽打趣了一句，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一邊的心漪，卻見她臉上竟然是滿臉的冰霜，一點也沒有了方才進來時的笑意。
仿佛連眼中未擦去的眼淚都會結冰一般。
邱錦羽轉頭看過去：“姑姑，您怎麽了？”
但是心漪仿佛聽不見，眼睛看着一個虛無的方向，眸中是滿滿的恨意。
邱錦羽注意到，女人枯樹皮一般的手指握的緊緊的，像是要将指骨捏斷一般。
點翠與邱錦羽對視了一眼，走過去微微拍了拍心漪問道：”您怎麽了？“
心漪這才驟然回過神來，看到邱錦羽看着她，臉上的恨意才一點點消失了下去，搖頭道：“叫小姐擔心了，奴婢無妨。”
邱錦羽探尋地看了心漪兩眼，聽到她們談起大夫人就反應這麽大，看來是恨極了大夫人的。
但是到底是什麽才讓她如此恨大夫人呢？
邱錦羽閑适地用茶蓋一下下刮着茶面，卻不喝，只是問道：“這麽晚了，姑姑怎麽會在柴房那裏？”
心漪就道：“其實小姐不知，我已經連着來了好些日子，只是今日運氣好，竟叫我遇着了小姐。”
邱錦羽就微微地挑了挑眉：“連着來了好些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