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自習從念檢讨開始。

薛炀換了一身校服,把狂放不羁的氣質收起來了幾分,白色的襯衫和藍白的運動服顯得人幹淨又整齊。

還有手上那張薄薄的紙,一個字占兩行,筆鋒淩厲,字如其人。

“我不該晚上私自出校門去吃燒烤,更不該擅自喝菠蘿啤,菠蘿啤是酒精飲料,我以身作則,還請各位同學引以為戒,而且菠蘿啤不好喝……”

薛炀低着頭,語調拉得長長的,一點起伏也沒有,聽的人犯困,尤其硬拗出來的悔過詞已經引起了班級裏頭學生的低聲哄笑。

“行了行了,下一個。”

班主任徐慶霞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喝道。

昨晚上的大檢查只有一班給抓到的最多,薛炀、陶子、還有其他幾個,而一班偏偏是重點班,她心高氣傲,丢盡了臉面。

薛炀睜着眼裝無辜:“我還沒念完,沒法體現我的悔過之意。”

徐慶霞猛地一拍桌子,面色扭曲。誰不知道薛炀的毛病?她敢打包票,絕對是薛炀起的頭,這小子就是個禍害,仗着學習好為所欲為,她看不慣薛炀很久了。

從畢業起她就立志當個好老師,知心老師,以人生導師為目标,只是多年磨砺下來,早就把初心忘了,再說就算再有理想,現實也夠骨感,短短一個月就因為薛炀她不知道挨了多少批評。

什麽薛炀成績那麽好千萬不能走歪路,不是孩子的錯,而是我們當老師的引導不夠。

徐慶霞心累又不甘。

薛炀也就那麽意思意思,他字寫的大,一頁紙早讀完了,估摸着這個更年期的班主任脾氣也磋磨夠了,面無表情地回到了桌位上。

小林子和他同桌,聽的差點笑出來,低聲道:“炀哥也就你能眼也不眨地說出這些話來了。”

薛炀不以為恥,低聲道:“我本來就是去吃燒烤。”打死他也不能承認昨晚自己多狼狽。

他得用端正無匹的态度,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高傲姿态徹底把那段從浦中的學生心目中抹去,不然沒法說,見到的人太多了,幸好他人長得帥,就算變成破布條的闊腿褲,都能穿出不一樣的風采。

小林子偷偷摸摸聽陶子描述過幾句,在桌肚底下對着薛炀豎起了大拇指。

等剩下幾個都念完,徐慶霞走上講臺,用她一貫的鄙薄語氣厲聲道:“你們都是高三的學生了,浦中一班什麽概念?就是你們是浦中的尖子生,是希望,是種子,可你們看看你們的樣子?有一點種子的希望嗎?我真為你們昨晚的表現丢人,吃燒烤?呵,去壓馬路?還有那個帶瑞士軍刀的,你們的目标是職校?那還讀什麽高三,直接出去打工好了,把一班的名額騰出來,我相信有大把的人樂意進。”

“薛炀!”

她猛地一聲喝,又把薛炀拉了出來:“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狀态嗎?驕傲自滿就是你這樣,別以為分班時考得好就一輩子好,我告訴你H城高考生今年五千萬,你都不知道排到第幾,作為老師我勸告你,把狂妄收起來,不然你就像個充氣過頭的氣球,一戳就爆,最後只有層破爛的皮……”

薛炀眼睛直勾勾地看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知道,上次排名全市理科第二,綜合排名第十三位,我記着呢。”

徐慶霞差點吐血,薛炀的變相炫耀簡直給她當胸一劍,不僅在一班她沒法樹立起威信,在整個年級裏做到她這份上的班主任都屈指可數。

她好容易才沒讓自己風度盡失,但譏諷的話也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了,最後硬邦邦地甩了句:“早讀。”便踩着高跟鞋出門了。

同出門的還有一班的幾個體貼的學生,以班長為首還有課代表,抓緊一切時間展示自己對老師的體貼入微。

薛炀看着一群人的背影,仿佛自語一般:“把這點時間用來讀書多好。”

他不喜歡這個更年期的老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特級教師,他一樣不喜歡。

薛炀實在無法想象作為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般惹人厭惡的,說話從來都是夾槍帶棒,永遠都是嘲弄的語氣,仿佛只有她認可的學生是人,別人的學生都是渣滓。

而且作為一個老師居然還喜歡八婆地給別人起外號,他們班的一個女生,就因為作文偏題,名字又和一個現代作家同名,就被這個女人嘲諷是大作家,想常人所不想,力求标新立異,那個女生每次聽到這個外號臉都青一陣紅一陣,尤其還有一幫狗腿子助纣為虐,只要考試就會提起。

薛炀雖然沒有打抱不平的心,也沒有拯救同學的愛好,他就是單純看徐慶霞不爽,于是心安理得地在徐慶霞抓住每一個機會找他麻煩的空隙裏予以反擊,徐慶霞不痛快,他就痛快。

班級裏閱讀聲從一開始的稀稀拉拉逐漸彙成一片,薛炀也出了氣,慢騰騰地摸出習題冊,寫習題。

他其實真的挺喜歡學習的,不騙人。

上午的課一晃而過,小林子的人脈驚人,到中午就把附中的校花姓名手機微信都弄到手了。

“炀哥,夠意思不?”小林子炫耀似的晃晃手機才把把信息發給薛炀,“看名字就知道長得漂亮,程靜蕤,微微垂頭的花,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不勝涼風的嬌羞~”

小林子吹着口哨,不停沖薛炀擠眼睛。

薛炀嘴一撇:“怎麽沒照片?”他麻利地存了手機號。

雖然這名字有點女性化,不過那家夥那麽害羞還挺符合形象的,至于照片什麽的,純粹是想打擊小林子,人他都見過了,要不要照片無所謂。

薛炀想到林恒羞憤裹上衣服的動作,心情大好,加微信時還特意備注了個浦中的,他有絕對的把握“程靜蕤”記得他。

“咳,炀哥你要求也太高了。”小林子哼聲道,“你都不知道,附中的都是學習狂,土到死,一天到晚就穿校服,再好的身材穿上桶也給蓋住了。”

“那是身材太差勁。”薛炀邊跟他鬥嘴邊後仰,身體打開,兩條長腿自自然然地在桌下交疊,與上身呈一百二十度的廣角,視覺上就把身材拉長了,零碎的發絲自帶層次,迎陽泛着微光,整個人顯得說不出的帥氣潇灑,再加上帶着笑意的眉眼,簡直讓人眼睛都直了。

小林子嘟囔了兩句,悲憤轉頭。

薛炀得意地擺弄手機,那邊微信好友通過的很快,貓貓伸懶腰的頭像直接發了個問號過來。

薛炀想半天沒找到一個合适的開場,最後發了個懷表鏈子過去。

那頭輸入了好一會,又發了個問號。

薛炀有點不耐煩了:“你懷表在我這兒,來拿。”

這篤定的語氣,不容置疑的口吻把“程靜蕤”砸蒙了,回了句:“不值錢,不要了。”

艹!薛炀拍桌。

“來拿。”

必須來拿!薛炀犟勁兒上來,恨不得時光倒流,非得扯着那男生說道說道,明明扒着牆找都沒找到,居然說不值錢,不要了。

那他這麽低聲下氣地做啥,有毛病?

別說,可能在程靜蕤心目中,他還真挺有毛病的。

“哎,我說浦中的學生腦子是不是不太好?”程靜蕤捧着手機,滿頭問號,她是看到薛炀備注浦中的才通過好友的,哪成想來了這麽不明不白的一出。

昨晚上的事她聽說了,她十分嘆息自己沒能親臨現場。據說浦中學生還有帶刀的,跟一群痞子混混似的,把林恒都惹毛了。

同桌的林恒直着背寫習題集,目不斜視。

程靜蕤悍不畏死地湊到林恒邊上:“林恒你接觸過浦中的,到底是個什麽三頭六臂?”

林恒一張帶着仙氣兒的臉側過來,眼角瞥她:“你不是都聽說了麽?”

想到這些傳言林恒就十分氣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傳成現在這樣,說是他和浦中的校霸狹路相逢,路見不平打了起來,衣服都撕破了,雖然十分英勇無畏,風采不減,但林恒從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端莊持重,昨晚上的衣不蔽體讓他十分難堪。

程靜蕤道:“三人成虎嘛,你就不想挽回挽回顏面?”

林恒冷道:“沒必要。”

“啧,真是的。”程靜蕤咋咋舌,悻悻走了。

林恒卻沒辦法再把自己埋進題海裏,他不可自已地想到那個男生,實在是一個極具有野性和沖擊力的男生,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時男生的身體熱度,那個放肆的滿是侵略性的眼神都讓他避無可避地不斷回想。

林恒長出了一口氣,習慣地摸自己上衣口袋,這才想起來,讓他心安的懷表在昨晚上遺失了。

他氣憤、羞惱,但都于事無補,聰明的大腦一直在提醒他,他要淡忘這件事,忽略這件事,可是他做不到。

那個男生說,他叫薛炀。

薛炀是吧?

林恒熟練地轉筆,心念跟着轉動,或許他應該去收集收集這個男生的信息,然後在适當時候給予迎頭痛擊,掰回一成來。

這件事無需讓其他知道,尤其是不能那些不聰明的人知道,因為這些人總會把一件簡單的事複雜到完全脫離本相。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這樣他才能平複自己憤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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