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心:“乖。”

厲建國就跟着走。

又往下一桌去了。

譚雲松了口氣:“還是你搞得定。”

蘇晏笑:“嫂子哪裏話,這是誇我呢還是擠兌我呢。”

譚雲也笑:“是誇。”

厲建國聽他們的對話,覺得腦子很懵。

他難得喝這麽多——平時沒有人敢灌他,都趁着今天這不能不喝的日子,搞他一波。他自己的份自然推不得。蘇晏的份也要擋。這會兒,被這一杯急的一沖,所有不甘願都翻上來,只覺得周圍天旋地轉,什麽都莫名其妙的,蘇晏就在身邊,怎麽自己就和別人結婚了。咕咕哝哝地扯着直抱怨。

蘇晏認識他這麽久,也第一次見他這麽孩子氣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心疼。只好哄着他。

像給一只發脾氣的大老虎順毛。

還好此時敬酒只剩下最後兩三桌,又都是不鬧騰的,很快完成。

幾個人扶着厲建國往臨時休息室去。放在沙發上擺平,蘇晏習慣性上手給他解扣子——解了半個想起來不對,起身對譚雲說:“嫂子那我先出去了。”

譚雲倒愣了:“诶?我來?”

蘇晏扶着頭說:“我也喝多了,得出去散一散。”

溜得比兔子還快。

譚雲皺眉,心想騙誰呢,就你喝得少,比我還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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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到露臺上,點一支煙,燃着卻并不吸。

看它慢慢地燃。

燒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推了天臺門進來:“你果然在這裏。”

——是今天的伴娘白錦心,譚羽的同班同學,也是蘇晏在奧數班的師姐,天天和譚羽形影不離。她性格比較內向,基本不和譚羽以外的人說話,蘇晏雖和她認識,卻沒有譚羽那麽熟悉。

見她來,蘇晏以為婚禮那邊有什麽事,連忙迎上去:“抱歉抱歉,我偷了個小懶——以為舞會開始就沒我們什麽事了……”

“不是婚禮那邊,”白錦心淡淡地一笑,“是我自己找你有事。”

“嗯?”蘇晏倒奇了,“要融資?還是……”

“不是,”白錦心微微搖頭,“我是想問,你有計劃娶個夫人嗎?”

“诶?”

“如果需要的話,覺得我怎麽樣?”

“诶?!”

蘇晏懵逼了——這什麽展開。

白錦心卻非常從容地說下去:“我個人覺得我們倆挺合适的。家世經歷都相近……”

“不是,那個……”蘇晏慌——參加個婚禮當伴娘的學姐要和我結婚怎麽破,“學姐,這種終身大事還是慎重一點啊……不要搞得好像談生意一樣,你這麽……”

白錦心不顧他反對,自顧自地往下說:“而且我覺得,我們倆是站在同一立場上的。”說着就解開衣服扣子。

蘇晏心中“卧槽”了一聲。

趕着要擡手捂眼睛。

還沒捂上,就看到白錦心胸口正中偏右的地方,紋着兩根交叉的羽毛,一根是純淨的白色,一根是漂亮的七彩色。

“啊哦。”蘇晏倒抽氣,心想,現在姑娘都這麽直白啊,一個個比我們虎多了啊,這看一眼沒辦法不明白啊……

“這麽吃驚啊?”白錦心看他的臉色,忍不住笑出來。

“學姐看上去,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你看上去也不像帶個成對玉佩,”白錦心典型的江南美女,眉眼溫順,語氣柔和,聲音甜美,說話的內容卻毫不客氣,“還要藏着掖着,怕人看見的人——那玉佩拼在一起是一整個,拆開兩個大小都不一樣,誰認得出來呢。”

蘇晏臉熱:顧左右而言他:“譚學姐身上也有?”

“她沒有,我傻。”白錦心笑着回答。

“……但就算不能在一起,總還有其他的選擇,不需這樣把自己的路堵死吧。”

白錦心擡眼看他:“這話你說給你自己聽,你自己信嗎?”

“呃……”

“這世界對女性,總比對男性還要更殘酷一些。”

“……好吧,”蘇晏被說服了,虛虛地做一個手裏有酒杯的動作,“為盲目的愛情幹杯。為愚蠢的驢子們幹杯。”

“幹杯。”

厲建國從深醉中回過神,跌跌撞撞地到處找蘇晏,找了一圈沒找到,推開露臺的門,看到蘇晏背朝他站着,正想出聲叫人,一擡眼看到蘇晏面前還有一姑娘——仔細一看是伴娘……正在解扣子???

厲建國一個激靈。

趕緊就把門給關上了。

兩個月後,蘇晏結婚。沒辦婚禮。新夫婦二人出去旅行一趟,回來手上就有了戒指。

鑒于蘇晏父親蘇敏學當年就是這樣做的,蘇晏這一次倒沒有引起多大震動,輿論紛紛表示“大家蘇家人就是這樣”、“蘇小公子頗有乃父遺風”。

一年後。蘇晏的二兒子出生。

再一年,厲建國的兒子也出生了。

——兩個人都,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不想讓對方知道,結果紛紛沒有在合資的醫院裏,出國找了醫生做的試管嬰兒。結果許多年之後才發現,居然就前後腳找的同一個醫院同一個醫生。

他們參加了彼此兒子的滿月酒。送紅包,當幹爹,就好像真是普通的好兄弟一樣。過後厲建國自己抽一地煙。第二年蘇晏有樣學樣。厲建國正吃着菜呢,不知怎麽眼尖,隔着好幾桌人,還有許多綠色植株,一眼就看到露臺外面蘇晏在抽煙,“騰”地就站起來,大步流星走過去——旁邊譚羽抱着孩子都懵逼了,不知道這人忽然火急火燎地幹嘛去呢,一衆賓客紛紛回頭看,就見他急吼吼地推開露臺門,劈手直接奪了蘇晏的煙掐了。

蘇晏正發愣呢,忽然被人搶了煙,吓一跳:“幹什麽!”

“你從過年咳到現在了,還敢抽?”厲建國說。

平時也就算了。這會兒別說有其他人看着,蘇晏自己大兒子從國外讀書回來,就站在旁邊陪他聊天呢!蘇晏怎麽也不能丢這個人啊!就不甘願,皺鼻子。

“怎麽,還不聽說了?”厲建國挑眉,“剩下的呢?”

蘇晏鼓着嘴,不情不願地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半包煙交出去。

“火機。”

“不是吧?火機都要拿走?”

“再讓我看到你抽,信不信把你收藏的那一櫃子zippo全整走?”

“法西斯!”

“第一天知道我法西斯?”

蘇晏沒有他辦法,只好把火機掏出來給他。

轉頭就和自己大兒子說:“看到沒,就像你媽說的,法西斯!”

大兒子蘇文悅隔代遺傳了蘇敏學的身材,這時候已經比蘇晏高,很江湖地拍了拍矮個兒老爹的肩膀:“誰讓你叫人爸爸呢,忍着吧。”

蘇晏覺得這兒子不能要了。

其實蘇晏之前覺得都挺好。

聽說厲建國生了個兒子心态崩了。

鴕鳥地躲了一個月。

滿月酒不能不去喝啊。

酒席上再被厲建國這麽一教育,整個人都不高興了。氣到第二天,三餐都不好好吃,班也不去上了,就賴在大廳的沙發上生悶氣。白錦心下班回來,看他一只大蠶一樣裹着毛毯蜷在沙發上,震驚了:“你就這麽呆了一天?你多大了呀,是初中小女生嗎?還帶這樣的?”

蘇晏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對。

被她這麽一說更覺丢臉。又沒辦法反駁什麽。只好翻了個身背對她。

白錦心“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還教回家來過假期的大兒子:“做人要有理性,不要學你爸這樣。”

蘇晏都不知道他們倆什麽時候關系變這麽好。連一起來安撫他不要太執着時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充滿沆瀣一氣的味道。

蘇晏覺得這個家真是不能呆了。

跑出去找楚玄喝酒。

根本不需要說明,楚玄就知道他為何而來,還問他“你家夫人許你在外面呆到多晚啊?”

蘇晏秒答“今天通宵都可以”,答完才撇嘴“為什麽你們一個兩個都管着我!”

楚玄笑“因為你年紀最小?”

蘇晏沒話說,端起一杯酒“咕嘟”倒下去,被嗆得咳起來:“這什麽破酒?”

“氣泡水。”楚玄回答。

“沒酒精的?”

楚玄搖頭。

“什麽毛病!給老子把酒精飲料拿上來!”蘇晏暴跳。

楚玄把手機拿出來,翻出消息記錄,上面一條,蘇夫人發來:“他今天精神不好,不要讓他喝多”,蘇晏正想說我家我做主之類的,就見下面一條是厲建國:“今天不許給蘇晏酒喝!”

“什麽嘛!”蘇晏氣咻咻,“他自己滿世界找人喝!法西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看這句話說你自己比較合适。”楚玄笑。

“你們怎麽都這麽說——究竟是站在誰那邊!”蘇晏氣急敗壞。

“我們?”

“我老婆都這麽說你敢信?”

“哪,你看,一個人這麽說可能是別人的問題,你最好的朋友和你自己的老婆都這麽說,你是不是要檢讨一下自己啊?”楚玄不惱,并且還很講道理。

蘇晏“哼”一聲,非常不高興地趴在沙發上。滾動了兩圈,跳起來:“煩死了!我不要再喜歡他了!”

“哦?”楚玄笑眯眯地啜了一口酒,靠近他問,“那你想喜歡誰?”

“我不要當基佬!我要當直男!”蘇晏想了一會兒,忽然說,“當基佬太尼瑪辛苦了!不玩了不玩了!”他突發奇想——并且被自己奇妙的想法激勵了,猛地跳起來,像一只聞到罐頭的小型犬,“快快快!去給大爺搞幾個姑娘來!”

楚玄哭笑不得:“你這是不喝也醉得慌!——你不是天然彎的嗎?不高興歸不高興,別随便禍禍人姑娘。”

蘇晏一聽就不樂意:“我怎麽就天然彎的了?”

楚玄失笑:“你莫不是昨天喝多了酒還沒有醒吧?——前有厲建國,後有周澤宇,中間還有一夜兩夜的,我都懶得數,一個不帶把的都沒有,怎麽就不是天然彎的了?”

“你胡說!我要告你诽謗!”蘇晏惱羞成怒,“小爺我那麽大一個兒子你看不見呀?”

“哦豁!”

“十四歲第一次一發入魂的呢!”蘇晏理直氣壯,“誰敢說我不是直的?如果沒遇到他厲建國,我這輩子筆筆直!——我不管,你去給我找姑娘,要特別撩特別能把人往正道上拐的!”

楚玄可發愁:“我怎麽知道什麽樣的人能撩你呀?照你以往的口味……個高肩寬體格壯的?”

蘇晏剛喝一口水全“噗”一聲噴他一臉:“我都這麽不開心了!你還擠兌我!”

面對他,楚玄從來有唾面自幹的風度,不但不惱,反倒笑起來:“我是真不知道啊。你家裏放着那麽漂亮一個夫人,都不動心,還要上哪兒找去——是了,我看錦心就挺好,你別鬧了,回家找她吧。”

蘇晏翻一巨大白眼:“她才真是彎成曲別針呢!”

楚玄沒有辦法,攤了攤手說:“那好吧,你說你想要個什麽樣的,我幫你去找找。”

這可把蘇晏問住了。

斷電一般愣怔片刻,硬是沒想出來。腦子裏只有厲建國的臉,厲建國寬闊的肩膀,厲建國的大手放在腰上的感覺……老臉一紅,氣得把後槽牙咬得嘎吱嘎吱響。

楚玄一眼看穿他,拍了拍肩:“看吧,我就知道。別鬧了,現在孩子也有了,你們兩邊都是商業婚姻,不知道在糾結什麽,說開不就好了……”

蘇晏捂耳朵,不聽這個。

等楚玄嘴不動了才放下手忽然問:“現在你身邊跟的人是誰?”

“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小姑娘,缺錢就跟了我,怎麽?”

“我就要她了。”蘇晏說。

“啊?”這下楚玄是真愣了,“不,這個有點……”

“怎麽?真愛?”

“倒不是,就是随便跟着我,但是你就……”

“我怎麽不行?我沒你有錢?我養不起人?”蘇晏蠻不講理。

“不是,但人畢竟不是東西,”楚玄揉亂他的頭發,又理順,幫他別到耳後,“把人送來送去的,合适嗎?”

“唔……”蘇晏腦袋就耷拉下去。很沮喪的模樣。像一條被搶走食物還打了一頓的小狗。

楚玄無奈:“你真想要?”

蘇晏眼睛亮起來,用力點頭:“嗯!”

楚玄長嘆一口氣:“行吧,我想想辦法。”

楚玄總是對的。

尤其在感情方面。尤其他否決的事——他是一個很能縱容的人,對朋友也好,對情人也好。情人結婚的時候,往往一邊享受着他送的豪華婚宴,一邊感慨“被你寵壞了現在要回到現實中真是艱難”。長這麽大,蘇晏沒有聽過他對什麽事情說“不”。

後來蘇晏想:實在應該聽他的話的。

他轉手給蘇晏的姑娘叫做許安恬。恰如楚玄所說,是一個長得很可愛,性格很完蛋的家夥。蘇晏這輩子見識過的女性上限……又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下限——就是之前大兒子的母親林大丫老師。許安恬同志可以說是相當的……讓他認識到何謂“生物多樣性”了。

“沒見過這麽會搞事的,”蘇晏煩的要命,“每天就想着挖牆角。大姐啊,這世界上哪兒有那麽多牆角給你挖啊?——挖着挖着還挖到錦心那裏去,錦心都驚呆了……回頭就把我一頓怼,我真是……她就不能安靜地拿錢嗎?每次要錢都作一頓,好好說‘我要錢’不行嗎?又不是不給錢?”

楚玄簡直爆笑:“遭不住了?”

“你什麽口味啊?找個這樣的放在身邊?”

“怎麽說呢……很有……活力?”楚玄摸下巴,“而且她用不太夠的智商,努力算計人的樣子很有趣,好像一只努力躲起來,但是尾巴一直露在外面的貓。”

“……”蘇晏無言以對。

“這就受不了啦?”楚玄問,“之前是誰強烈要求來着?”

蘇晏翻個白眼。

“安恬她可是怕你怕得要死。”楚玄說,“私人blog裏偷偷說,跟的大佬也不少,沒見過你氣場這麽冷這麽難讨好的……”

“哦,”蘇晏眼神死,“看來我們倆是相看兩相厭哦。”

“不不,”楚玄大笑,“她可是相當的喜歡你,說你是見過的大佬裏唯一一個有大佬氣的,卯足勁想攻略你呢!”

“就她那樣,再等一萬年吧。”

蘇晏撇嘴。

現實當然不可能給許安恬一萬年。

連一萬小時都不會給她。

厲建國已經有話說了——也不找蘇晏,直接找楚玄:“你弄了什麽垃圾到蘇晏身邊?”

楚玄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趕緊舉手做投降狀:“是蘇晏要的,不關我事。”

“他那人什麽樣你還不知道?”厲建國眉毛都豎起來,“他向你要你就給啊?什麽髒的臭的都往他身邊堆?他什麽樣的人,哪兒見過這個!”

楚玄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你也別老把蘇晏當個三歲孩子。人家上幾十億身價,分分鐘流水都幾千萬,見過的世面也不必你少,我看他抱怨歸抱怨,倒是與人鬥其樂無窮,既然沒趕人走就……”

“其樂無窮個屁,”厲建國拍桌子,“他們倆夫妻對內都是軟柿子,才被人這麽捏着。屎都拉到我頭上來了,在家裏不知怎麽翻天呢!——我就這邊管孩子,錯眼不見兩三天,你就能給我鬧出這種幺蛾子……”

“等一下?”楚玄大震驚,“屎拉到你頭上來是什麽意思?”

厲建國“啧”了一聲,忍不住也扶着額頭笑起來:“她拿照片勒索我你敢信?”

“哈?”楚玄眼睛都要凸出來,“她?卧槽!我還真沒想到她有這麽敢的?”八卦天線立刻豎起來,“什麽照片?”

“合照?”

“诶?”楚玄撇嘴,“合照有什麽好怕的。我們這群人一起長這麽大,誰沒兩張合照……”

“我和蘇晏單獨的。”

“我也有啊。”

“沒穿衣服的。”

“诶?”

“我還在咬他的肚臍。”

楚玄一愣,吹了個口哨:“哇哦——我想問,這個動作要怎麽把兩個人的臉都拍進去啊……等等等我問了我不想知道,我這就去處理行了吧!”

厲建國抱着臂盯着他,挑起一邊眉毛。

“一周之內給你答複。”

“嗯?”

“三天,三天總行了吧?——不過我要看那張照片。怎麽,反正從他手裏拿回來我也一定會看到啊。”

“……啧,行吧。”

其實楚玄本來只打算和許安恬說一下,讓她依舊回自己身邊來就完了。

沒想到她樂不思蜀。

楚玄很奇了:“蘇總那麽好?”

許安恬意外地沒有答話。

“不是說他超可怕嗎?”

許安恬咬住下唇。

“還是可怕的男人征服起來才有意思?”楚玄眯起眼。

“他不一樣。他是有心的。”許安恬笑了一下,“一般你們這樣的人都是沒有心的。”

“啊哦,他就算有心,也不會用在你身上啊。”

“但總比沒有好,”許安恬笑得更深,充滿期待的小女生模樣,“有希望總歸是好的。”

“如果我說不允許呢?”楚玄點起一支煙問。

許安恬對他眨眨眼:“你不會這麽說的。”

“這麽确信?”

“嗯,”許安恬湊到他耳邊,“因為我知道你也是有心的。”

楚玄“哦?”笑眯眯半信半疑的樣子。

許安恬繼續說:“你的心在蘇總那裏,你不敢讓他知道。”

“這你就錯了,”楚玄還是那樣笑眯眯的。

“诶?”許安恬一滞,“不可能,我不會錯的,你明明……”

楚玄也靠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我是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你猜猜我認識他十多年,他為什麽從來不知道?”

許安恬的背僵住了。

楚玄低笑一聲,舔了一下她颀長的頸側:“你再猜猜,我為了不讓這件事被人發現,會做出什麽事呢?嗯?”

半天之後——也就是當天的晚上——許安恬發現被本市的高端社交圈拒之門外。

一代知名交際花,忽然隕落,在公開場合,居然沒有人對此表現出哪怕一點的傷感——甚至沒有人提起,安靜平滑得仿佛果真就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過一般——不得不讓人感慨這個圈子人情冷漠,以及楚玄社交圈裏無以倫比的影響力。

許安恬最開始還對于自己的魅力抱有幻想。

她長得真的引人。

又天然有讨好人的本事。

在這條路上一直一帆風順。總覺得東方不亮西方亮。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兩天過去,發現楚玄一句話,竟這能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原本那些和她眉來眼去,在她面前大獻殷勤的人,紛紛仿佛從未認識過,別說見面了,連随口應付她兩句都懶怠,幾乎都是一聽她的聲音,直接就挂斷電話。

許安恬慌了,想要回去找楚玄求情。哪裏還進得了門呢?

她沒奈何。

只趁楚玄快下班,姑且在地下車庫等,指望這幾天楚玄沒用司機,自己開車。

還真被她等到。

許安恬一見他,趕緊撲過去認錯。

楚玄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哦,是你啊——這才沒兩天,怎麽成這樣,我都沒認出來。”

許安恬聽他這麽說,以為有戲,連忙打疊起千般精神,軟言道歉,又求他。

“可惜啊,許小姐,”楚玄嘆了口氣,“有的錯是可以犯的,有的則不行。你之前跟着別人,是從來不出這種事的,到我這裏卻出這種事。是我把你寵壞了,還是蘇晏魅力太大?”

許安恬不敢答。

只喏喏地說些讓他回心轉意的話,臨了加一句:不看我的面子上,也看在麟兒的面子上吧。

——麟兒指的是楚玉麟。楚玄的兒子。唯一一個。親生的。DNA和極度相似的臉蛋雙重認證。

現在已經兩歲了,帶在老夫人身邊。

算是楚玄萬花叢中過的曼妙人生中沾下的唯一一片落葉。

只是楚家從來不說母親是誰。大家都揣度那母親身份必然不能太好。

——其實就是許安恬。

這是她生産前後身材沒什麽變化,依舊出來交際,沒有人往這方面想。

楚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一直把她帶在身邊。

現在聽她這麽說,眼睛眯起來,笑了一下,沒答話。

許安恬竟真就這樣完全消失了。

蘇晏起初還沒發覺——許安恬跟着他的時候也時常自己跑出去玩,幾天幾夜不知道在哪裏。等有一天,白錦心忽然和他說,最近好久沒見到安恬了,蘇晏才赫然想起,嚯,好像是這麽回事。

白錦心又說,打電話也沒人接,我問人人都說不知道,你且去找找吧,好歹算是跟着你的人,憑空消失了不太像話。

蘇晏心想道理是這個道理。

就去找了一圈。

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蘇晏出錢買情報都沒人敢賣。蘇晏倒奇了:“賣給我都不行?是誰把你們吓成這樣?”

被問到的人連這都不敢說。

這市裏還有誰是蘇晏罩不住的?

一只手就數的過來。

這些人中有誰會管他養什麽人在家裏?

……呵,還能有誰。

大為光火,直接跑去找厲建國,劈頭蓋臉地發了一通脾氣,說的話都沒什麽邏輯,不多久氣得眼圈都紅了。厲建國也不知道拿他怎麽辦。只好像小時候那樣半跪半蹲地矮在他面前,伸手出來:“那不然讓你打一下?”

蘇晏當真“啪”地給他一下。

厲建國手比他硬。反而硌得他手疼。厲建國無奈地笑起來,捧過來給他吹吹:“你這什麽脾氣。火一上頭就不聽人說了。這事兒真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蘇晏不信。

厲建國就打電話叫楚玄。

楚玄能怎麽辦。

當然只能背鍋啊!

對蘇晏解釋說:她是我孩子的媽。但家裏不想讓孩子知道有這麽個母親。如果她安分也就算了。最近實在太沒有自知之明。只好處理掉了。

蘇晏大驚訝:“你們家是漢朝人還是鮮卑人啊?還子貴母死的啊?”

楚玄超無奈:“她的脾氣你也見過了。這樣的人,你敢讓她教育孩子嗎?”

蘇晏覺得有道理。

接受這個解釋。

乖乖和厲建國道歉。夾着尾巴蔫蔫地回去和老婆彙報調查成果去了。

留楚玄和厲建國在屋子裏。

厲建國謝楚玄救場,特地開一瓶藏了二十多年的茅臺謝他。

楚玄愛這個酒,就是容易上頭。灌了三四杯下肚,眼角帶上點春色,眯着眼睛問厲建國:“你和蘇晏真就這樣啦?”

厲建國也陪着喝了一點,喝不慣這個酒,反應就有點鈍,擡頭一看楚玄跟個狐貍似的砸吧着嘴望過來,腦袋裏“嗡”一聲,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他沒在生意場外見過楚玄這個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古怪,沉吟半晌才反問:

“不然呢?”

“他交朋友你不管了?”

厲建國苦笑一下:“這麽大的人,我哪兒管得了。”

“那好,”楚玄放下酒杯,正了正領帶,“我要追他。”

“……诶?”厲建國顯然沒聽明白。

“我說我要追他。”楚玄重新說一遍。

“誰?”

“蘇晏。”

“……what?!”

厲建國的臉沉下來:“楚玄,別拿這個開玩笑。”

——拳頭捏了一下又放開,一副随時暴起傷人的模樣。

楚玄一貫的笑容也斂去了:“我沒開玩笑。我拿誰開玩笑也不會拿蘇晏開玩笑。只是開個玩笑,我還特地來找你說?我……”

厲建國的臉更黑了,不等他說完就打斷:“我不允許。”

楚玄冷笑:“不是說不管了嗎?”

“你不行。”厲建國又握了一下拳。

楚玄“啪”地點起一支煙:“我怎麽了?我比別人窮啊, 還是比別人傻啊。”

厲建國的眉間緊緊地皺起來:“你太花了。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兩三天就換一個,孩子哪兒來的都不知道,蘇晏他……”

楚玄嘴角松了一下:“這麽說,我如果是認真的就可以?”

——他的眼睛是上挑的狐眼,平日總是帶着笑,優雅又迷人,此認真地盯着人看,竟也格外銳利有殺傷力。

厲建國忍不住又握緊拳:“你?認真?”

“我怎麽不認真?”楚玄把前額的散發捋到後面去,露出正片額頭,厲建國這才發現他的眉形竟也很兇,斜飛入鬓像是利刃的模樣,“講道理你自己想想,哪次他有事我不是在一旁候着?哪次你傷了他的心不是我去順毛的?哪次你們倆出了問題不是我背的鍋?我圖什麽?我就怕他難過!我這還不叫認真?”楚玄本就喝得上頭,眼角眉梢都紅撲撲的,這下言辭激動,更臉脖子都紅了,站起來,在厲建國面前繞着小茶幾兜圈子,像一只困籠的獸,“這麽多年我在他身邊,一點風聲都沒漏,你以為是為什麽?——你當我真怕你?我比你窮還是比你醜啊?我真要追誰我會比不過你?我不就怕他為難?媽的早知道你慫成這樣,讓他那麽難過,老子早下手了!我特麽認識他可還在你之前……”

“放屁!”

這話厲建國可忍不了。

想都沒想直接動手。

楚玄早防着他,連忙向後一閃,堪堪避過,厲建國一個掃堂腿已經跟上來:“老子十一二歲就帶着他到處跑,你算個卵子!”

楚玄敏捷地向後跳了四五步。

到底沒能全躲過。

小腿上被厲建國蹭了一下,上臂又被厲建國踢爛的小桌子濺起的木屑劃了一道,頓時也怒了:“你特麽就不能好好說話是吧?是不是文明人?”

厲建國勾起單邊嘴角,踢開旁邊被他掃得零落狼藉的家具,露出一個野獸般猙獰又血腥的邪笑:“老子爹都不和老子講文明,你特麽算哪根蔥?”

楚玄“呸”地把剩半截的煙屁股吐掉,鐵青着臉扯松了領口和袖口;“蘇晏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樣的。”

厲建國眼底都紅了,上前卡着他的脖子往地上摁:“媽的關你屁事,手那麽長伸到你爺爺後院裏……”

楚玄硬扛這一下,擡起膝蓋把往厲建國肚子上一頂,反把厲建國摁到地上:“怎麽就不關我事?厲建國我告訴你,當年蘇晏進你家,你以為誰幫他上的樹——媽的你房間那麽高,他那麽小一個人,自己上的去才有鬼……”

厲建國“啧”一聲,拽着他的脖子把他重新掄下去:“對不起,蘇晏不記得,不算數。”

楚玄不甘示弱,一翻身抵住他的肩:“我會讓他記起來。”

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漸漸都沒了章法。

出手都不留力。

地上都是玻璃渣子和碎木屑。

不多時衣服也破了,皮膚也蹭破了,血污染得到處都是。兩個人卻只顧着吵架:

“我不許!”

“呵呵噠。”

“你什麽意思?”

“聽不出來?‘爺才不管你’的意思。”

“有多遠滾多遠!——我才不會把蘇晏交給你!”

“你管得住他?你去和蘇晏說,不許他見我,你看他聽不聽!”

“他聽不聽都不許你碰他!”

“你特麽算哪根蔥?”

“我是他……”

卡殼。

楚玄龇着牙怪笑起來:“哦嚯,你是他誰呀?”

厲建國的氣焰一下矮了半截。

楚玄嗤笑,撐着膝蓋站起來:“連自己算個誰都不知道,就別來參合了。”說整整衣服往外走,“撿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告白,帶着這身傷,說不定還能有點同情分加成……”

門還沒打開就被厲建國從後面摁住了:“你特麽……”

楚玄“嗖”地轉身面對他:“我是認真的,別以為你這樣就能吓住我。”

“蘇晏才不會……”

“不試試怎麽知道?”楚玄毫不在乎,“一次不行多試幾次,我臉皮厚,我不怕。”他又笑了,拍拍厲建國的胸口,“等我們到國外登記的時候,會請你來做特別嘉賓見證人的——畢竟,你可是蘇晏的青梅竹馬,好哥哥,好朋友……”

話沒說完,就被厲建國撈着腰掼在地上。

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這下可真是用了死勁,楚玄被摔的頭暈眼花,回過神來厲建國已經不見了。

“操你個厲建國大豬扒!下手真特麽狠……”

楚玄倒抽氣。

一面摁自己的肋骨測試斷了沒,一面站起來打算去開門。走到門口試了試,才發現門被反鎖了。

“……操厲建國你個屎殼郎!”

楚玄罵罵咧咧地往地下一倒,開始在地上摸手機。

摸着摸着,捂着肚子,像蝦一樣慢慢地蜷起來,哈哈地發出響亮的笑聲。

蘇晏這幾天加班,沒有回別墅,住公司旁邊的高層公寓。

聽到敲門時,才剛洗完澡,穿着浴衣就去開門——這個公寓的安保很嚴,能進來的都是熟面孔,他就沒提防,覺得拍門聲淩亂又粗暴,奇怪為什麽不摁門鈴,以為不知道是對門還是樓上樓下喝多了,生怕吐在自己門口,趕緊地把門拉開——還沒看清是誰,就被摁在一邊的牆上,粗暴地捏住下巴吻住了。

蘇晏剛洗完澡,水汽熏得好有點暈乎,忽然被酒氣和血腥味撲一臉。

懵。

吓一大跳。

剛要叫保镖,已經被人掐着下巴捏開嘴,冷不丁舌頭就被卷住了。

什麽鬼。

蘇晏大驚慌。

以為是哪家的醉鬼找錯門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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