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寺驚雙雕

屋內燈燭明亮,窗邊栀子花的氣息隐約送來,芳香素雅。

葉凝将八個瓷瓶擺在君昊面前,逐一說了各自的效用,末了補充道:“這些效用只是我推測的,也許實際用過後,結果會更加可怖。”擡頭便見君昊臉上已結滿寒冰。

輕微的“咔嚓”聲傳來,君昊手中瓷瓶被捏碎,他忙發動勁力,藥粉盡數落入旁邊的水甕中。

葉凝大驚,忙看過去,但見水面上浮着淺黃色的粉末,并無異象,這才舒了口氣。幸而藥粉遇水不溶,若像千日醉那般,遇水相溶升起霧氣,豈不糟糕?

她忙将幾個瓷瓶收起,封上蠟丸,瞪了君昊一眼。

君昊見她這幅謹慎模樣,不由失笑,面上寒冰淡了幾分,問道:“這些毒藥也是源自巫夜?”

葉凝搖頭:“巫夜從不産此類邪毒,不過它們與巫夜毒術同出一源。”她盯着君昊,目光灼灼:“這些也是來自宮裏?”

“閻羅藤是來自宮中,其餘的卻是來自桃源郡和西南邊一些地方。”

桃源郡地處杞國西側邊陲,緊鄰陌水,其間山明水秀,盛産的是滋補的藥材,怎會有這些邪毒出現?

至于西南邊,南疆密林中的毒物也很出名,其中潛藏着不少制毒高人,不過會制出這些邪毒為禍百姓,背後大抵有人指使……她忽然一個激靈——南音太子被廢後便是流放南疆,還和五毒教有所牽連,這些毒莫非與他有關?

擡眼瞧着君昊神色,她心中雖駭浪翻覆,卻也未提,只拿指尖劃着桌面。

君昊皺眉許久,神色凝重:“這些毒能不能解?”

葉凝搖頭:“不能。”制毒人只取其毒性,不考慮結果,毒藥所用的藥材中,大多都是無藥可解的劇毒。想将它們化解,談何容易?

君昊似已料到這樣的答複,聞言沉吟。

離開水殿別居回到自家住處時,葉凝依舊有點心神不寧。

巫夜滅國的事似乎牽涉很多,卻還是理不出頭緒。十方杳無蹤跡,知情的鄭婉姐妹身居高位,她又如何能從她們口中探得實情?細思之下,不免有些灰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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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夢中皆回到巫夜故國,或是兒時的幸福時光,或是滅國時的慘烈厮殺。夢境颠倒淩亂,荒誕錯雜。倏然又至廣闊的呼戎草原,她與公子清并肩立在蜿蜒的河流旁,看鷹擊長空。

無垠的原野間草浪起伏,有成群的灰兔啃食綠草,猛然有蒼鷹俯沖下去,捉了只灰兔疾飛。

夢境戛然而止,葉凝猛地醒過來,睜眼盯着頭頂的軟帳,只覺心中有什麽蠢蠢欲動,卻一時滞澀。

她按住急劇的心跳,細細回思方才那夢境,腦中靈光一閃,忽然笑出聲來——

雄鷹擄兔,多麽熟悉的場景!被鄭怡困擾了那麽久,她怎麽就沒想到這法子呢!

憑她單薄之力,想要捉住鄭怡拷問實情自是難比登天,何況鄭怡是太後胞妹,真要讓人捉了她,如何能夠善後?可如果鄭怡不是被人捉走的呢?

也許她某天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什麽東西捉走,像那只灰兔一樣呢?

楚天落養着的兩只大雕浮上眼前,那樣高達九尺的神物氣力極大,敏捷迅猛,捉走鄭怡自是易如反掌,堪比蒼鷹擄兔。何況在楚天落的精心照料下,那兩只大雕頗通人性,選個合适的時機令它們出爪,并非難事。

那時鄭怡被憑空出現的怪雕捉走,遠遁碧空,鄭太後如何追查?

葉凝幾乎為這想法絕倒,一時間激動難眠,直到天将亮時才眯了會兒。晨起後匆匆梳洗畢,她便帶着秋琳去扶歸樓中尋公子清。

公子清正在院裏的山水石旁逗弄白貓,葉凝将想法說了,公子清被她這想法逗樂,覺得有趣。

他也不問葉凝為何要捉鄭怡,只是道:“鄭氏得榮國夫人封號,出入時随從守衛格外森嚴。真想讓雙雕捉她,還得尋合适的時機。”

“鄭氏愛去報恩寺中禮佛上香,這幾年排場大,每回佛寺外都有大批守衛嚴格把守廟宇,常人闖不進去。但她上香時,帶入寺內的只有婢女,侍衛全在寺外。”葉凝手指扣着桌面,早有計較,“報恩寺中寬敞開闊,正好雙雕俯沖疾飛。”

“而寺外的守衛裏,有誰會在意随意飛過的兩只雕呢?”

四目相對,各自會意而笑。

三日後,楚天落跟木槿拼完酒回到山居宅院,正惬意躺在石床上打盹,兩只大雕驟然俯沖到他身邊,嘎嘎怪叫。

楚天落驚喜之下抱住大雕,取下雕足上的信筒,裏面是公子清親筆。他讀罷失笑,自去打探鄭怡消息,得知正月二十八她将往報恩寺上香,便去安排。

報恩寺是京中名勝,往來其間的多是皇親貴族,是以修得十分恢弘豪奢。十數座佛殿巍峨壯麗,禪堂鐘樓雄偉靜立,寺院占地數十畝,闊敞的院中方磚鋪地,可容數千人站立。

舉目但見香爐中青煙袅袅,彌漫的檀香味令人肅穆,而遠處碧空湛藍,愈發襯得寺院開闊雄壯。

榮國夫人鄭怡禮香畢,帶着侍女出了大殿,便緩緩步下長階。

偌大的佛寺中除了她和随身婢女外別無他人,大殿中高僧的誦經聲隐隐入耳。她理了理華服,看着空蕩宏大的庭院,想到寺外森嚴的守衛,油然生出一股驕傲。

空中雲朵漂浮,有兩只大鳥低低飛過來,她眯了眯眼,覺得驚奇——倒是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鳥,像是雕?

頓住腳步遠望,旁邊的貼身侍女亦是驚嘆:“好大的雕!”語音未落,那倆大雕猛然俯沖下來,須臾即到近前。

雙雕來勢迅猛,鄭怡驚慌地想要躲避,然而雙雕翅膀卷起烈風,沖擊得衆人站立不穩。侍女們又驚又怕,尖叫聲連連,鄭氏被扇倒在地,雕爪微縮,便将她牢牢扣住。

向來自負身份行事端莊的鄭怡驚叫出聲,凄慘畏怖。

門外的侍衛見狀忙要追過來,卻哪裏及得雙雕迅猛?但見雙雕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地面,待他們趕到時,盛裝華服的鄭怡已消失不見,徒留一地東倒西歪的侍女煞白了臉。

雙雕捉了鄭氏便直沖入雲霄,初時還能看到鄭怡掙紮求救的影子,很快便化作黑點隐沒在碧空。

天高日朗,雙雕在高空中翺翔,地面上聽到動靜的京城百姓皆仰頭圍觀,指點着高空中的黑影,驚嘆連連。

報國寺驚現怪雕,捉走太後胞妹榮國夫人的消息迅速傳開,成了茶坊酒肆的奇談。

鄭婉所作所為早已引得百姓不忿,而鄭怡仰仗太後勢力廣修宅邸、用度豪奢,曾強占土地,也令許多人不滿。京城百姓私下裏說起來,竟是人人拍手稱快。

榮國夫人專程禮佛,卻在佛寺中被怪雕捉走,一時傳作笑談。

皇宮之內,鄭太後鄭婉聞得侍衛奏報,大驚失色,下令追查。

然而雙雕出現得突兀,來去匆匆,無人知其來處,亦無人曉得其蹤跡,自是無法追查鄭怡下落。拷問府中侍女守衛時,皆言近幾日并無異象,不知遣出雙雕的是何人,鄭太後氣怒之下,将當日随身的侍女杖斃格殺。

時值驚蟄,萬物複蘇,坤明島上的柳枝花樹漸漸抽出新嫩碧葉。寒雪融盡,濕潤的地面上綠意點點,在暖陽下生機蓬勃。

葉凝留在島上等雙雕歸來,無事可做,便換上輕薄的春衫,在清溪中挑揀着渾圓的鵝卵石。

春日的和風吹面不寒,令人惬意。

空中幾聲鳥鳴傳來,正在溪旁小亭中潑墨繪初春景色的公子清擱筆,口中一聲呼哨,那雙雕俯沖下來,穩穩立在亭前。

葉凝驚喜之下奔過去,便見鄭怡衣衫發髻皆已被風吹得淩亂不堪,面目慘白滿是驚恐,緊閉着雙眼昏迷不醒。葉凝心中突突直跳,探過她的鼻息,公子清便命人将鄭怡帶走,等她醒了再報。

雙雕奇功完成,繞着公子清戲耍,嘎嘎叫得歡快,翅膀撲騰帶起風塵。

葉凝目送鄭怡遠去,歡喜之下湊過去逗那雙雕,突發奇想:“若是騎着大雕飛一圈,感覺怎樣?”

“滋味不太好。”公子清似是嘗試過,篤定搖頭。

葉凝便也按下念頭,往亭中去取茶水潤喉。紫砂壺中茶水尚自溫熱,旁邊是鋪開的宣紙,上面筆墨揮灑,是一幅巧密精細的工筆,畫的是眼前景色。

春日花發草生,蜿蜒的溪流邊,窈窕女子随意挽着青絲,春衫明豔清麗,正蹲身戲水。她的右足浸入清涼的溪水卻不自知,只把玩精巧的鵝卵石。

葉凝心下詫異,低頭瞧自己足尖,果見鞋尖浸濕。再看那圖時,忍俊不禁之外,臉上不禁有些發熱。

不知是誰養的畫眉飛入亭中,熟練地立在桌上,開始汲杯中的剩茶水。

葉凝笑了笑,放下畫卷繼續去挑鵝卵石,轉念又想起鄭氏來,不由蹙眉。

從未做過刑訊逼供之事,等鄭氏醒轉後該如何拷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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