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插隊發小

陸安城吃不慣西餐,就叫了塊奶酪和一碗素菜湯,但還不夠添肚子的,這使他異常想念家裏的豆漿炸油條。程謙陽坐在對面吸溜一大盤通心粉,刀叉用得很溜,吃得很歡暢。他喝了口橙汁,擡頭對陸安城說:“我要回去了。”

陸安城聽了可太高興了,正想高呼慢走不送了您嘞,就又聽程謙陽說:“馬上要回國工作了,真怕生活不習慣啊。”他這飛揚的心又落了下來。

“回什麽國,國外大好的工作不要了?”陸安城問道,“是不是老美的錢花着不爽快,決定回來花人民幣。”

程謙陽搖搖頭:“我想我外公了,這幾年不怎麽見他,一直擔心老人家身體狀況。”他擦了擦嘴,可剛放下紙巾,又伸了手過去陸安城那把素菜湯拿過來,轉個方向,就着安城下過嘴的位置喝了好大一口,完了還舔舔自己的嘴,直誇好喝。

陸安城目瞪口呆,一把搶回湯,罵罵咧咧:“你他媽搶毛搶,自己沒得喝啊。”

程謙陽看陸安城護犢的樣子,又笑起來,扯着衛衣帽帶玩兒:“其實是我想你啦,我出國前就舍不得你,一晃這麽多年,不想再待了。”

他去抓他的手,邊揉邊撒嬌道:“剛出國我想你想了好幾天,飯都吃不下,現在想你還想哭呢,你心也太硬了,不想我也心疼心疼我吧。”

“心疼個屁!”陸安城罵道:“你一有機會回來就逮我,想盡了招和我上床,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是想你姥爺?哦我是你姥爺是吧!”

“我不是幫你積點德嗎?”程謙陽抓了叉子又來搶他的奶酪。

“你一天到晚罵別人祖宗,只有在床上能說點好聽的話,哎,雖然都是我把你弄爽了才說的,眼淚也是為我流……”

“你閉嘴吧。”

陸安城吹着海風,覺得渾身無力。

程謙陽特聽話,叫閉嘴就閉嘴。

周圍安靜下來,只有露臺不遠處一對小情侶在打情罵俏互相喂食。陸安城瞄了一眼,正過頭就瞧見程謙陽趴在桌上,目不轉睛看着自己,視線灼灼。他感到不自在,低下頭扒奶酪,不再理他。

這頓飯程謙陽不安生,沒閉嘴二十秒就開始奶着聲音喊只有他會喊的那個小名兒,陸安城吃得相當不舒心。他在外人面前不好沖他發火,尤其是在國外,怕被因虐待兒童帶走。當然這是誇張了的說法。

程謙陽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雖然個子高,但大概因為長得小,天生一張娃娃臉,五官标志皮膚白皙,穿衣風格又年輕,所以老得比他們這群人裏誰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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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程謙陽人又在國外,偶爾回來,陸安城總會産生他的時間是靜止的錯覺,好像這麽多年對他來說只是短短一瞬。雖然不願承認,但特別是倆人上床的時候,他的神情,舉手投足的動作,喚的每一聲“安安”,都讓陸安城在痛苦攀頂的過程中精神恍惚,仿佛回到那年那天。

陸安城說:“程謙陽。”

程謙陽撐着腦袋回應他:“什麽事?”

陸安城感到頭疼:“不是你一直喊我嗎?你有什麽屁快放。”

程謙陽不是不說,他就是想聽陸安城喊他,想聽他先開口問話。他由喜歡問陸安城很多事,轉變為不怎麽喜歡聽他的回答。因為陸安城總是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倒不如由他來開口說。

程謙陽站起來,歡愉地跑到陸安城身後,一把環住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朵又親昵地喚了幾聲。陸安城耳朵一熱,才聽見程謙陽說:“我難得争取回國,你又跑出來,太叫人頭疼了。外公還等着我們一起吃頓飯,你跟我回去吧。”

陸安城暗自認栽。他原先出來就是為了躲程謙陽,沒想到還是讓他找到并且一頓操,何苦來哉。而且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想待在國外啊。

陸安城把程謙陽的頭往外推,沒推開:“我回去你能保證他媽不來我家性騷擾我嗎?”

“怎麽叫性騷擾呢,那是我對你的愛——”程謙陽頓了頓,不得不承認道,“——嗯,好呗,我的雞兒也愛你。”說完又抓緊吧唧兩口。

大庭廣衆下陸安城實在受不了,有一種曝光的罪惡感。他拿擦剩的紙巾抹了兩下臉,說:“成吧,回去我就讓王燚良給你推薦gay吧,随便你的雞兒愛操誰,它一定很快能找到新歡。”反正別是我,我還要找姑娘。陸安城想。

“我不去那些地方玩的,就為你一個人守身如玉,你怎麽不信呢?”程謙陽失落道,“你給看看我的心嘞,都碎成餃子餡兒喽。”

程謙陽明明六歲起就在北方長大,卻還是學不出地道的北方方言,偏要說的時候一字兒一頓的,陸安城沒忍住噗嗤一聲,又咳嗽圓了回去。程謙陽趕緊捏捏他的肩,百般讨好:“回去前我倒是還有個想去的地方,你——”

“自己去——”

“別啊!一起去啊!”程謙陽眼珠子四處瞟了瞟,靠着他的頭繼續揉肩:“你說好吧?安安?”

“起開。”陸安城在心裏哼了一聲,心想,人來都來了,看看又能如何,反正這小子整不出什麽名堂,哥哥我可沒怕。

……

小學時候的記憶陸安城其實已經很渺茫了。

打過誰罵過誰,又把誰推進土坑裏過,不是和陸安城走得近的哥們兒,他基本上連人臉都認不清。王燚良只能呵呵給同學解釋他貴人多忘事,屁股都是別人給擦的。

陸安城滿腦子問號:“有這回事兒嗎?”

王燚良不知該說什麽,幫別的同學又滿了酒。有人打趣道:“安城你是不是給程謙陽下了什麽咒,他這麽聽你的話。”

那時程謙陽人在國外,大夥不約而同把炮火都打在陸安城頭上,凡是跟程謙陽有關的事都離不開陸安城。陸安城莫名其妙,心說自己和其他人關系也都挺好,為什麽偏要提到程謙陽。

沈博裕推了推眼鏡:“謙陽小的時候總跟你玩,不問你問誰?”

陸安城才心下了然。

說陸安城不了解程謙陽,可到底是這麽多年的鄰居老朋友,對他的行為還是有些掌握。小學那幾年,能夠稱得上程謙陽朋友的人單只手都數得過來,也基本都是大院裏的孩子。

程謙陽雖然朋友不多,但對所有人都笑嘻嘻的,他長得好,笑起來很甜,見了人懂事禮貌,沒有人不喜歡他。

這所有人裏,他唯有對陸安城笑得最歡,粘得最緊。當年還小的陸安城只能将其行為歸納為“像崇拜英雄那樣”,可沒做別的尋思。

總之,程謙陽雖然只纏着陸安城,但其他方面基本與一般孩子無異。

可陸媽不這麽認為,她知道程謙陽這孩子因為喪親,內心肯定比較敏感,特地叮囑了陸安城在他面前不要說些不該說的話。

倆人剛開始在一塊玩,陸安城就牢記着陸媽的話,不敢多說半個字,否則回家要讨打的。

有一天陸安城在自行車鋪要了幾顆滾珠,大夥都坐在老槐樹下的土包上削木棍,說要抽漢/奸。程謙陽說他沒有抽過漢奸,陸安城說,就是抽陀螺。

程謙陽哦了一聲,笑着說那我知道了,動手自己削了一個。陸安城瞧他小胳膊小腿的,肯定玩不起來,沒想到程謙陽的陀螺竟然轉得最久,引得大家都來找他做。

程謙陽眨眨眼睛:“其實大家的陀螺都是一樣的,只是我抽陀螺的時候偏了點,這樣轉得久一些呢,是我外公教我的。”

陸安城正忙着佩服,周家老二突然開口問:“程謙陽,你怎麽跟着你姥爺姓啊,你爸媽呢?”

陸安城一聽急了,媽诶這個不要緊的。過去給了他腦門一個爆栗。還好周家老大識趣,反應快,一把捂住弟弟的嘴,拖到一邊去了。

陸安城左看看王燚良右看看沈博裕,他倆皆是一副你趕緊安慰安慰人的表情。

陸安城撓撓頭,正想着怎麽開口,程謙陽卻搶先一步問:“你們怎麽啦?怎麽都不說話了。”陸安城擡頭對上他的眼,他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看不出傷心,倒是添了幾分奇怪。他拽着陀螺也看着自己,倆人幹瞪眼。

陸安城:“呃嗯……那個你別介意啊……”

程謙陽:“嗯?”

陸安城又撓撓頭:“就是小寶不太會說話,你別往心裏去啊……”

程謙陽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擺手道:“沒關系,我是跟媽媽姓的,我爸爸是外國人,姓太長不好上戶口。”

院裏的孩子這才知道,原來程謙陽是個混血兒。陸安城想,怪不得他長得這麽好看,活像個洋娃娃。

十多年前外國人的存在對孩子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幾人完全忘了家長的叮囑,開始扒着程謙陽問他爸媽。程謙陽不回避,笑着說他父親是個假洋人,大多時候都說的中文。他長得更像母親。

沈博裕倒是先反應過來,咳嗽兩聲,向程謙陽道歉:“對不起,你爸爸媽媽明明……”

“雖然我很想他們,但是外公說,他們熱愛自己的工作,為自己的工作獻身值得我驕傲。”程謙陽頓了頓,又笑起來,眼睛迷成了縫,“其實我不太懂什麽是理想哇,就是喜歡的東西吧,不過我現在漸漸就不太難過啦。”

王燚良容易自我代入悲傷情緒,閉嘴不說了。旁邊周家斐剛挨了哥哥家佑幾句罵,也乖乖縫着嘴。只有陸安城一人傻了吧唧沒心沒肺,看程謙陽露着大白牙,以為他是真不難過,上前拉他,又從自己身上搜出點零花錢,摟住他的肩膀:

“走走,我請你喝北冰洋,對了程謙陽,你爸教你說外語嗎,你教教我呗——”

程謙陽沒有反抗,任陸安城扯着走了。

回家後陸安城還把事情和陸媽說了,并且信誓旦旦地證明程謙陽一點也不介意別人提他爸媽,他一點也不難過。

直到一個月後的某天,陸安城看見程謙陽被幾個小孬種找茬,那些壞東西罵他是沒爹娘的黃毛怪物,程謙陽哇地哭了出來。

陸安城頓時怒火中燒,腦子一熱就沖過去以一挑三,被揍得遍體鱗傷,神志不清。昏迷前他看見程謙陽抓着他的手還在哭,哭得比剛才更兇了。

陸安城揶揄他:“什麽啊,你不還是挺在意的嘛……”

作者有話說:

嘻嘻扮得了豬才吃得到小暴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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