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城哥不白當
陸二少以前其實沒這麽暴脾氣,論良心說他對朋友都不錯,就是說話沒點分寸。
平日裏還算好,誰要是煩了他,就是自讨沒趣挨頓罵。這一點從小被怼大的陸念陞深有感觸。而作為纏人大隊隊長的程謙陽,也免不了首當其沖。
現在想來,自從逞英雄替程謙陽出頭挨了幾個小孬種一頓打後,程謙陽就好像找到了保護傘,巴不得天天擱他這把大傘下。
而自從他表明心思後,這英雄事跡在陸安城心中更是一度升級為極有可能使程謙陽在喪失父愛母愛缺乏安全感的情況下對自己産生特殊情感的爛事。
陸安城捶胸頓足,只恨自己多管閑事,賠了夫人又折兵。屁大點就破了相沒人探望送花不說,萬萬沒想到将來還得送出自個的菊花。
不過心裏恨歸恨,陸安城做過的事,他從沒後悔過。
時光倒回那一天,他依然會滿腔熱血沖出院門和人一頓厮打。皮面上的傷能好,傷了骨頭也不過是一百天,可心傷是一輩子的。揪着別人的傷心事當笑話的人,陸安城一輩子都看不起。
更何況他們圍起來的,是他陸安城同一院門出去的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打塊石膏算什麽?
出事的隔天,陸安城從人民醫院回家靜養。陸媽領着他前腳剛回,程老和程謙陽後腳就跟來了。陸安城聽見錯落不齊的腳步聲上二樓,有陸媽小聲的安慰,還有程謙陽低低的抽泣。
陸媽敲開他房門:“我的陸大英雄,陽陽看你來了!”
剛開了個縫兒,程謙陽就一把推開門沖進來,摟着坐在床上的陸安城大哭。
陸安城本來打了石膏繃帶吊着就沉,現在被他這麽一摟脖子更重了:“你快起來,壓死我了!”程謙陽以為碰着了受傷的地方,吓得趕緊彈開,手足無措,邊哭邊問:“陸安城你疼嗎?你哪疼我幫你呼呼。”
陸安城滿臉黑線,打個架怎麽能讓他怕成這樣?“我沒事。”他拍拍胸口,“你也別放在心上了,那些人嘴欠該打,我打不過算我沒本事,總有一天他們也要挨別人打的!”
程謙陽看他紮着裏三層外三層的繃帶,顴骨青了一大塊,小腿和胳膊也有幾處青青紫紫的,既內疚又傷心:“安安,你以後別和人打架了,我其實不在意,就是他們那麽一說我有點難過,沒忍住就哭了,還害你受了傷……”說完又徑自哭起來。
陸安城心想,哭得那麽傷心能不在意啊?還有“安安”是啥?聞名大院內外孩子幫的城哥啥時候多了這麽個娘炮的小名。
“什麽安安,我不叫安安。”他不知道怎麽安慰程謙陽,就用好的那只手搔搔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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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腦子一熱才沖過去的,不然我回大院叫人一塊打,肯定打得過他們!”
陸媽過來賞了陸安城腦門一巴掌:“啊?怎麽,自己逞能不夠還打算帶別人吃虧啊?”她低頭摸摸程謙陽:“陽陽沒事兒啊,阿城皮糙肉厚,該的!就當讓他長長記性!”
陸安城不高興了,什麽叫他皮糙肉厚?可是又看看程謙陽,的确和他這樣水靈的人比起來,自己真是糙多了。白白嫩嫩的男孩要是被人欺負了,不說這青一塊那紫一塊,就是哭起來也怪讓人心疼的。
他忍不住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程謙陽你別哭了,咱們院裏就數你最好看了,你這麽漂亮,被人欺負我心裏難過。”
“哎喲還知道憐惜門面啊。”陸媽笑起來,又要去拍陸安城的頭,陸安城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扭着脖子躲開。
程謙陽倒是吃了一驚,因為混血他沒少被人誇長得好,但是這麽誇他的陸安城還是第一個。他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甚強烈,像根弦兒微微顫着,有點發癢。
這種感覺,和他當初長了水痘趴在程家二樓窗戶,看一個孩子爬老槐樹鈎鳥窩,刨土堆鑿洞打彈珠的時候不太一樣。
那陣子他每天趴在窗戶上朝外望,大多時候是一堆人,偶爾只有那一個孩子,他也樂得自在,四處撒歡。
程謙陽人生第一次覺得誰“真可愛啊”。
這個誰,就是陸安城。
現在這種“真可愛啊”的感覺,好像變得更濃烈了。程謙陽也納悶,一個男孩子怎麽會可愛呢,可是陸安城就是好可愛。可愛到他樂意跟着他。
程謙陽抹了抹眼淚,雙手緊抓陸安城好的那只胳膊,張嘴卻又帶着哭腔:“好,安安,你趕快好起來,我們一塊玩。我還做大院裏最好看的那一個,別人說我我就罵回去,別人不能欺負我,我也不哭了,不讓你難過……嗚嗚嗚……”
這不是沒完沒了嗎?
陸安城一陣心煩,可對上程謙陽那雙淚眼汪汪的大眼睛,制止的話又都吞回肚裏去了。好半晌才小聲嘀咕:“……都說了我不叫安安。”
……
陸安城不是長期在外頭就不愛多帶東西,一身輕松。程謙陽是來帶人回去的,也一樣就背了個包。
陸安城在後面瞧他背着一團花裏胡哨的東西,穿一身時尚前衛的休閑裝,扔在十七八歲孩子裏根本分不出來的那種,忍不住感慨這人怎麽就不會老呢?明明大夥都是奔三的年紀了。
“誰老大不小了還穿熒光黃的寬衛衣,太他媽紮眼了。”一身破債還穿得這麽騷,怎麽沒人趕緊把他抓了?陸安城靠在休息椅上點了支煙,等程謙陽挂了電話回來找他。
程謙陽剛回頭就見陸安城一副好死不死的頹樣,從包裏掏了瓶運動飲料給他,順便把他煙掐了:“家斐剛好在外面辦事,說來順我們,馬上就到了。”
陸安城啧了一聲,連口煙都抽不過瘾,心煩氣躁:“他來有個屁用,牌底兒白的嗎?哼,這要趕上大堵車誰來都沒用。”程謙陽笑道:“這個點怎麽會大堵車呢?你放心吧。”
陸安城才想起太陽剛出頭,喝了口水問:“那周家斐這個時候在外頭辦事?命苦了點吧。”看來這年頭經紀公司賺錢也不容易,把大明星伺候得像主子,自己還跟着累死累活。
“誰知道呢,說不定急着幫家佑物色人選,家佑最近手頭上有大劇本,不得精挑細選嗎?”程謙陽劃劃手機屏幕,把新聞調出來給他看。
“你又知道?”陸安城佩服,“你一國外生活的人,他們兩個不常回大院我都不知道,你倒是很清楚?消息很靈通啊!”
不光消息靈通,人脈也很廣,頭腦更是靜得一塌糊塗。
陸安城又回憶了下意大利那茬事兒,只覺得程謙陽這些年被磨得越來越厲害。
程謙陽被這一誇誇高興了,嘿嘿兩聲:“其實沒什麽啦,我也算向他們那行借半碗飯,要回國工作先了解一下情況。”
這麽多年陸安城早忘了程謙陽是學傳媒的,雖然副職不能随便說,但人在國外的正經職業可是大編導,回來不得有個大位置坐?
他問程謙陽這次回來上哪兒,程謙陽說接替了市電臺的一檔綜合類新聞節目,陸安城一聽,是公園裏打太極的老頭兒都叫得出名的大節目,聽說最近這檔節目換了新的投資方。
他由衷欣慰:“其實你該毛遂自薦去臺前,老做幕後太委屈你這張臉了。”
做編導是幕後,連副職也不能露臉,太可惜。
“真的?你都八百年沒誇我好看了,我還想自己是不是過氣了呢。”
程謙陽開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兒?
“其實有人跟我提議過,不過我不想當個公衆人物,不自由。而且你覺得我好看,我當然得多讓你看看了,怎麽能給別人看?”
話剛說完立馬就被啐了一口。
兩人聊不多時,陸安城就見着周家斐了,老遠瞧他風塵仆仆,就搖頭晃腦地過去揶揄他:“哎喲喂,這不是小寶嗎?”
這丢人的小名院裏人好多年不叫了,只有兄弟們開玩笑地時候拿出來說,周家斐最近累死累活,沒功夫整陸安城,只錘了他一拳:
“你還跟我小寶小寶叫,當心我讓我哥揍你。”
“誰?哦大寶啊!你整天就知道你哥你哥的。”陸安城笑道,“你倆落地不差三分鐘,你怎麽從小就一慫樣兒。”
程謙陽見周家斐要翻白眼了,趕緊上來圓場子:“嗨,家斐,好久不見啊。”
周家斐大半年沒見程謙陽真人了,前幾天也沒能見着,一看見他特激動:“謙陽你可算回來了!以後咱們院的出去喝酒,你這門面往那一坐,別提多有面兒了,整個一顏值擔當啊!”
陸安城哼了聲:“你不看看他這娃娃臉,跟小孩似的,別說別家了,放我的店都不定讓進,先查查身份證再說。”
“行行,就你事兒多,嘴巴還從來不說好話。您請吧——”周家斐開了車門把陸安城這大佛迎進去,“要不是看在謙陽的面上,我真懶得來順你。”
“喲,那你別來載啊,我求你了還是怎麽?”
程謙陽擱邊上不插話,替陸安城把包放好,開了瓶汽水就靜靜聽他倆吵些沒營養的話。反正兩位都是二少爺,水火不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互怼不痛快,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不過家佑要是在場情況就好得多,哎,哥哥能管住弟弟,他可管不住陸安城啊。
等兩個人終于怼停了,程謙陽才俯身扒在副駕上,露個腦袋看周家斐,和氣開口:“家斐,一會先順我去廣播大樓吧。”周家斐一愣,問:“合着你千裏迢迢把人帶回來,不回大院看着啊?”
陸安城眉頭一皺,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白了程謙陽一眼,踹了腳周家斐的椅背:“開你的車,別那麽多廢話。”
“是啊我也想回大院,不過新工作還有事沒處理好,估計得下午才回去。”程謙陽嘆口氣,又仔細叮囑道,“你們可看好我家安安,別又讓他跑了。”
陸安城反手就給趴在副駕椅背上的程謙陽後背來了一掌:“你也給我閉嘴吧,誰他媽是你家的?我陸安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周家斐聽倆人互動了一路,若有所思,不再多說話,靜靜把車開去了廣播大樓。
程謙陽把行李留他車上,開了車門又靠着門框同陸安城說了幾句話,讓他記得回家好好休息,等他傍晚回去接他和念陞到程家吃飯。
陸安城胡亂應着,程謙陽也不在意,臨走前又把上半身探進車內,飛快親了他一口:“拜拜——”
陸安城立馬炸了,心想當着外人面怎麽還幹這種事,讓他趕緊滾。程謙陽嘻嘻笑兩聲:“五漁村的美好記憶我們再細說!”說罷朝他吐了吐舌頭,關上車門跑了。
陸安城反手就是一空塑料瓶過去。
作者有話說:
我問過我的攻兒子了,你為什麽要穿熒光黃,他說,媽,因為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