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臨川

宋衍儀表極美人又不争,談吐不凡,明泰帝對其賞識良久,如今已位居右相。

百官無一不對宋衍為人贊賞有加,又由此對熙寧的态度更是苛責。

熙寧雖貴為公主卻生長于軍營,說得好聽是性情率真,說得不好聽便是胡攪蠻纏,仗着皇恩胡作非為,武夫氣十足。

熙寧毫不在意這些,上奏的奏折由大內送來後便丢到了火坑子裏,旁人要說也就盡管去說。而現在她更是沒了與那個白胡子老頭較勁的心氣兒,一心撲到了心屬的兒郎身上。

熙寧用手撐住腮兒盯着窗外盛放的花兒,一邊用手砸着手中的棋子。

她左想右想當真是想不通透,難不成這宋衍當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什麽仙人,了卻了凡心不涉紅塵?

熙寧煩得很,這又坐不住,思量再三後現尋個清商作伴去了茶館子裏,好歹是聽會子書,能叫人快活些。

只聞得那臺上撫尺一驚,分明剛才還鬧嚷着的茶館頓時便安靜了下來,座上是一位白胡子的老頭,鼓着個金魚眼睛在館裏看了一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口水,說道:“承蒙各位看官關照,現在咱們便開始說着了。”

“想必咱們大長公主諸位是不陌生的吧——”那老者又抿了口水,看着閣樓裏人的反應。

“大長公主我們熟悉,那狀元郎我們也熟悉!”

不曉得是誰嚎了這麽一嗓子,此話一出臺下便又起上了哄,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坊間的話本子流傳的快,不一會兒便到了說書人的手中,王侯将相雖離市井遠些,可就是隔得遠了故事才好聽。

依着門邊的雅座上坐着位紅衣的白面小生,額上系着一道紅玉抹額,那小生身邊站立着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兩人面容皆是秀麗陰柔,并不蓄胡。

清商邁步欲尋小厮來轉告消息,讓那說書的老頭子停下嘴來,卻未曾想到熙寧對自己說道:“你莫去打擾,且看着他要講些什麽。”

熙寧從來聽話本子只有把自己寫得兇神惡煞的,未能想過自己的名字還能與宋衍的名字并提起來,想着自己好久都未來聽過書了,頓時停直了背板來了興致。

“今兒老生便給大家說道說道這事,想當日當今聖上欽點了進士老爺後便有了京城禦街一景,那日裏可真是人聲鼎沸,大家夥可也都知道今年的狀元郎可是風神俊朗得很!算得上是豔絕王都吶!不瞞着大家,就連老身家裏的女孩子們也跑去那街上去揮帕子了呢!”

Advertisement

那白胡子老頭不正經得很,他家的閨女敢問貴庚也起碼四五十,怎地還要去街上和年輕女子去摻和一腳去?

竟然是這老頭拿自己開了玩笑,茶館裏也就笑了一陣,罵道:“莫賣關子了,快講講這裏面的故事去!”

饒是聽說過有人用這般不着調的形容他,自己也用這個向他讨過話頭,可再聽到有人這樣形容他後還是不免被嗆到,眼前浮現出宋衍那張比冰塊還冰的臉來。

說書老頭用兩根手指撚了撚自己的胡須,兩只眼睛轉了轉,接着說道:“大家可知道,那日裏宋大人的頭上憑空多了一截桃枝?”

說完之後又賣起了關子停住了話頭,講面前擺着的小碗端起,啜了好些口之後才說道:“那可是咱們長公主送給宋大人的定情信物呢!”

這話本講過許多回,可說到此時館子內坐着的爺們娘子還是不禁得歡呼起來,為了維護這個場面,那個老者趕緊握住了撫尺對着小幾一通砸去。

熙寧忍者眉梢的笑意要聽那老人繼續講下去,只差将腰上的玉佩解下賞人,卻未想到撫尺拍過,說書人正要繼續說下之時,一個男聲将其打斷。

熙寧蹙起眉頭,心想這人真是好大的派頭,熙寧往門口一瞥便看見個身着金绶紫袍的男人,搖着一把折扇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茶館,端的是風流倜傥逍遙狂狷的路子。

只見得來人手一揮,說書人的案幾上便多了幾張銀票,那男子雖是笑臉,話中卻帶着些怒意,說道:“給本侯換個故事講。”

那說書人心下大駭,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叫小侯爺不爽利的事,算着時候他也應該是剛剛回京城,怎麽一過來就要找自己的麻煩,老頭一邊思索着一邊問道:“敢問小侯爺想聽些什麽?”

“将故事換做公主和本——”趙臨川話未說完,便感覺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往下一看才知道是喬裝成男子的清商,再擡頭去看,便看見了一身烈焰的熙寧。

趙臨川咽下了還未說出來的一個字,向臺上的說書人揚了揚手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趙小侯爺生的眉目疏朗,又帶着那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質,想不紮眼睛都難。甫一進來便只吸引了衆賓客的目光,誰還管得他說了些什麽話。

熙寧看着趙臨川朝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急忙揮手叫他離自己遠點兒,趙臨川卻誤以為是熙寧在喚他過去,只換了一步做三步走的架子,輕飄飄地跨到了熙寧的身邊。

不好!

熙寧心裏暗暗叫道。

大家夥的目光難從這般氣宇軒昂的小侯爺身上移開,也便随着趙臨川的步調看到了熙寧。

今日熙寧并未易容。

熙寧還沒來得及将手中的折扇展開遮住自己的面容便已經有人将她識出。

“那好像是大長公主?”

先是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再後來便是怎麽看怎麽像。

可是出門前忘記看了黃歷,竟然就面見了大長公主,只怕是夭了壽,回家要吩咐家裏人燒好了熱水好好沐浴更衣一番好除了晦氣。

方才這茶館裏還一個賽一個悠閑地磕着瓜子喝着小茶,如今聽到了大長公主的名號一個個吓得魂不附體,更有好事者看了看熙寧的身邊是否拴着狼狗,又帶了多少多少侍衛在身邊。

熙寧見狀一揮袖子便拽着趙臨川離開了這茶館,還能遠遠的聽見那茶館裏傳出來的一聲“恭送大長公主“的客氣話。

趙臨川與熙寧一同長大,更是一拍即合,橫行霸道街頭多年,無事就吃喝,閑時便嫖賭,好事沒做一件,惡名傳了十裏。

熙寧看着趙臨川出現在自己眼前本是驚喜的,可誰叫他又打斷了自己的好興致,一時也有些苦惱。

趙臨川跟在熙寧身後,拿着扇子敲了敲熙寧頭上的銀冠,含着笑說道:“小祖宗,我如何地惹你了?”

熙寧轉過身來本準備罵上這人幾句,一看見這人滿臉都帶着笑,又把心裏的無名火給澆滅了,又不想表現得那樣容易消氣,于是又扭過了頭繼續向前走。

轉了幾圈之後,熙寧便走進了望江樓裏要了個隔間。

清商站在門口對着上樓來的趙小侯爺屈身禮福,趙臨川叫她起來後便用扇子挑開了遮擋的竹簾走了進去。

趙臨川眼看着熙寧分明嘴角已經向上翹起,還明知故問地問了一句,“您可消氣啦?”

熙寧看着趙臨川對着自己陰陽怪氣擠眉弄眼的樣子,又一下笑出來了聲音,問道:“趙伯伯可還好?”

“我父親他好的很。”趙臨川笑着喝了一口茶,又說道:“分明我人就在你面前,風餐露宿回來的京城。你卻先問候我父親,真叫我寒心。”

熙寧上上下下打量了趙臨川一番,“我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也絕不會相信你會讓自己受了苦,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茶館,瞧瞧你這作态。”

趙臨川笑了笑,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去茶館,也許是去公主府向您請安去了呢?”

“呸!”熙寧說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府裏的桃花釀還未釀好,你去了也只能看着酒壇子。”

趙臨川可是委屈,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何曾只是貪圖你的酒。”

“那你便是貪圖本宮的色?”熙寧說完這句之後自己都颠的亂顫,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趙臨川将扇子搖開擋住自己的臉還不夠,更是将頭偏開一臉悲憤,說道:“坊間常聞公主無恥,今日趙某領教了個非常,今日聽公主金玉良言,勝過本侯讀書十年!”

清商立在外面聽着主子們說笑,自己也只捂着嘴笑。

卻又聽到趙小侯爺說了一句:“那方才說書人講得可算是真的?”

熙寧被嗆了一口水,白淨的面皮上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紅色,說道:“你只聽市坊裏的傳言去,那裏胡傳着本宮是吃人的女鬼呢,你怎得不信?不怕本宮剝了你的皮殺了炖肉麽?”

“那便是假的了?”趙臨川心裏松了一口氣。

熙寧難得紅了老臉,說道:“也……也不全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