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石橋
熙寧她生來便與尋常女子不一樣,高高在上的人兒的愛意也該是高高在上,與衆不同的,熙寧就差向全京城的人們宣布,她急切地喜歡着愛着宋衍。
這一點,在熙寧越過了所有的女子,獨自一人飛上高臺的時候,宋衍真真實實的意識到了,好像是知道了這份愛意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退後了幾步。
“殿下好意,臣心領了。”
“莫要心領,收下本宮才知道您接受了我的好意呀。”熙寧一笑,嘴角就深陷下兩個小窩,原本就點上的笑靥叫她原本甜美的笑更添幾分風姿。
宋衍有些愣了,忘記了自己為何總是要拒她于千裏之外。
熙寧看面前人臉上浮現了些笑意,牽過了他的手,硬生生将香包塞進了宋衍手中。
還好是在高臺上,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說了什麽,只看見官複原職的右相接下了大長公主殿下送的香包,底下那群人都是聽過了好幾場書的人,這下是親眼目睹了兩人相親情景,不由得歡呼起來。
宋衍将那香包掩進了袖中,看着熙寧烏濃的笑眼,匆忙低下了頭,說道:“多謝殿下賞賜。”
熙寧擡頭正好撞上宋衍眼神,又說道:“宋大人,我在清水湖邊等您,您可一定要來呀!不見不散!”
還沒等宋衍回答,熙寧便飛下了高臺,沒聽見宋衍那一聲“公主小心”。
熙寧飛下高臺,隐入在了人群中,未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現時夜已深,夜市上猶是燈火通明。
“公子,咱們快些回府吧,明日您還要早起上朝,若是現時耽誤了……”
宋衍早以前從高臺上走下,卻遲遲沒有其他動作,白霖疑心,于是上前去提醒。
宋衍思緒被人拉回,露出了一個清清淺淺的笑,說道:“回去吧。”
白霖雖走宋衍身後,只看到自家的公子好似是失了魂魄一般,終是在心裏思量幾番,也終于等來了宋衍的那句“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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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宋衍便離開了燈火通明的街道,只恨要操持君子儀态,不得跑起,疾步前行。
清水湖乃是城中內湖,裝點在四方的王都裏別有一番景色,湖邊是亭臺樓閣,湖上懸着一座石橋,草木繁盛,常在白日時分引來莺莺燕燕,樹上歇着喜鵲,水裏游着鴛鴦,橋上便是相互欽慕的青年男女。
因為坊間有書說,只要男女二人将這湖上橋一同走過,便可白頭偕老,一世作伴,久而久之橋被人叫做了桃花橋,湖又喚作桃花湖。
如今天色雖遲,湖邊依舊熱鬧非常,女兒節的餘韻還未消去,湖邊樹下依偎着許多影子,宋衍在一人群中間一眼便看到了熙寧,那小丫鬟沒有跟在她的身邊,她自己也早已經換了一身裝束。
宋衍不來,正是因為此處不适合他和熙寧兩人獨自會面,可來卻是因為那句不見不散,怕熙寧轉不過彎來真在這等他。
宋衍停在了柳樹下,遠遠望着熙寧,走過去幾步,又退後幾步,香包紮手。
“你叫我好等!”熙寧轉過身來奔向了宋衍,臉上是浪漫的笑容。
宋衍偏過頭,小聲說道:“參見公主——”
“噓!”熙寧将手指交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莫要這樣叫我,若是被發現了,大人您的清白也就要不保啦!”
宋衍心裏想着面前人總這般驕狂,睜着眼睛說瞎話,若是她早有這般覺悟就不會做出這些事來,可又總覺得好笑,怕失了禮,抿緊了嘴唇莞爾笑之。
熙寧見着宋衍笑,又說道:“我在這兒等了你許久,每每以為你不會來了,又想着您可是位君子,定然不會食言,可我總是怕,于是就去丢石頭,我心裏說呀,若是雙數你便來了,老天都幫我,次次抓起來的石頭都是雙數。”
熙寧沒說的是遇到單數的時候她便會再撿顆石頭拽在手上。
宋衍聽熙寧這般言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您以後不必這樣做,您是君我是臣,您若喚臣去何處,臣便會去何處。”
熙寧挑眉,問道:“此話您可作真?”
“作真。”
“那本宮想去套娃娃。”熙寧頭一偏,指向了橋邊上那個小攤販,上面擺着些零碎玩意兒,早有幾個小孩子在那候着排隊。
宋衍和熙寧在隊末站着,由着夜黑看不清楚兩人的臉面,可宋衍還是聽到了身邊好些竊竊私語,一說男才女貌,二又說金童玉女,又說這對夫妻恩愛,丈夫寵着妻子玩套娃娃的。
宋衍紅了臉面,不忍去聽,到底是裝做了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站在了熙寧身邊。
終于輪到了熙寧,熙寧手中套着幾個鐵環,信心滿滿,問道:“您喜歡哪個,我幫你投來。”
宋衍掃視一圈,嘆了口氣,又不好拂去了熙寧的興致,随口說道:“那中心的瓷娃娃,看起來很是喜慶。”
“真是湊巧,原是我喜歡的,您也喜歡,您喜歡的,我也喜歡!”熙寧将那鐵環輕飄飄地擲出,不偏不倚落在了那瓷娃娃的身上。
熙寧瞧見那店家緊張兮兮的模樣,又把剩下的圓環全部還給了他,只單單拿了那個第一次套中的瓷娃娃塞到了宋衍的手中。
只瞧見那瓷娃娃當真是喜慶,臉龐遠遠,臉頰紅紅,手上還抱着一顆大棗子。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過了這橋的一半,橋邊有些販賣消暑的涼茶,不見還好也不覺得喉嚨幹澀,一旦見着了,熙寧覺得自己的嗓子裏頭像着了火一般,急急忙忙掏出荷包來準備買上一杯,卻還問着宋衍,“你可要飲?”
“臣不用。”
熙寧剛要走動,面前卻多出來了一個人影,乃是宋衍。
“你不喝怎得還要攔着我喝?莫不是你不好意思叫我請你了?”熙寧摸不着頭腦。
宋衍将頭偏過去,像是極艱難一般,從嘴裏吐出來了幾個字,“此物性寒,臣……臣私以為您……不宜服用。”
“我怎麽不……”熙寧還要争辯,話未說完,看見宋衍偏過了頭,這末才明白了宋衍所說何事,一時羞紅了臉。
他這人好生奇怪,怎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來!
“那便不吃了,不吃便好了!”熙寧假裝從容,想要将這事一筆帶過,宋衍為人她還是知道些的,說這些也斷然不是來取消她的。
宋衍看見熙寧不準備吃這東西,于是轉身繼續往前走。
宋衍為人她還是知道些的?
她真的知道嗎?
明泰帝曾誇贊宋衍行事謹慎小心,萬事思慮周全後再做打算。
宋衍本性如此,又怎會貿然闖入山寨,又剛剛好別人捉住,他若沒有把握怎會如此行事?
熙寧自認為自己沒有這樣的本領叫宋衍行事脫離原本性格,到頭來也只能安慰自己他固守禮數,寧願身死也要救她。
熙寧看着宋衍的背影,有些事情她想了起來,顫巍巍地問道:“本宮記得那日兇險,你我二人是如何得救的?”
“那日您與匪賊搏鬥,正好首領來了,一時未分清楚敵友,不小心誤傷了您,将您打暈,那些匪賊也被他一一打倒,正好都督前來救援……”宋衍話未說完,看到熙寧突然退後兩步。
熙寧不信,至少現在不信,她需要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是正确的。
宋衍會不會武功?
宋衍急忙去追,卻未趕上熙寧步子,只看見熙寧跨上了欄杆縱身躍入水中,宋衍大驚,更是一時間管不了多少也跟着熙寧紮進了水中。
第一反應不會騙人。
她不能當衆問他,也不舍得出手試探,只好以身試驗——宋衍,大齊右相不會武功。
水很涼,湖水将熙寧的身體全部淹沒,可是熙寧卻覺得高興,看見朝自己伸來手的宋衍,她更是高興。
宋衍抱着熙寧上岸,湖水已經将她的衣服全部浸濕,宋衍只好将自己的衣服脫下至少先給熙寧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衍覺得此刻的熙寧特別的脆弱,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下一般,再沒了平日的嚣張氣焰,宋衍正要去扶,卻有人搶先一步扶起了熙寧。
趙臨川終于找到了熙寧,卻看見了兩個人濕漉的模樣,眼看着熙寧快要倒下,急急忙忙沖到了她的身邊,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蓋在熙寧身上。
宋衍捏住自己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終是收回。
“你知不知道本侯要吓死了,若你現今再像以前一般失蹤一次,我怕是要瘋了。”趙臨川替熙寧擦去臉上的水,“你分明懼水,又怎會……”
趙臨川話未說完,順着熙寧的目光擡眸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宋衍。
“臣宋衍參見宣……”
“哼,何必惺惺作态。”趙臨川打斷宋衍,“您也不必對我這般恭敬,好歹您也是位居右相,只是護主不利,您當自取自裁。”
“是,侯爺教訓的是。”
“趙臨川!”熙寧想替宋衍尋回面子,現今眼皮卻沉重得很,“你将我放下,我自己能走路!”
熙寧自覺對不起宋衍,告辭之後和趙臨川一同離開,趙臨川看熙寧滿身水痕,當街雇了輛馬車,又差人去買兩聲衣服回來。
宋衍遠遠看着熙寧進了轎子,心中那顆金鈴铛不斷地晃動着,清脆的,像孩童笑着的聲音,只是——宋衍自嘲一般笑了笑,他是誰,熙寧又是誰?當時形同陌路,天下也不止有這一種樣式的金鈴铛,就算有,他也不該困頓在這些事上而耽誤了大計。
想罷,宋衍走近了熙寧坐上的那輛馬車,将金鈴铛交還給了原主,冷清道了別後離開了湖邊。
小道上有一個太監小跑而來,看見了撩開簾子目送宋衍的熙寧之後跪在了馬車邊上,說道:“傳皇上旨意,宣秦國大長公主入宮觐見!”
這時正逢趙臨川攜帶着幹燥衣服回來準備遞與熙寧,見着有這等急事趕緊将衣服丢進了馬車之內,說道:“快些換!”
“傳聖上旨意,請大長公主即時入宮!”
“狗奴才,沒長眼睛嗎?”趙臨川罵道。
“奴才奉命行事,還望侯爺您不要違背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