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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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間,權宦管通跟着禦前內監走到延福宮寝殿門口。
“等小的先去通報。”
管通在外面站着,手裏抱着一個狹長的檀木盒子。今夜小雲寺着火失竊也燒死了人,因為事關宮裏的人,他想來想去還是過來禀一禀官家。
“魏國公進來罷。”內監過來一低頭,管通走進去,暗燈下官家正坐在殿上披衣擡眼,問詢:“火可撲滅了?”
“禀陛下,已經撲滅了。”
“那吳道子的真跡呢?”
“救下來了,吳道子、展子虔的兩幅佛畫在此。”管通把檀木盒打開,官家點點頭。管通沒有再将畫展開,而是請內侍接過去放置。因為官家歷來燈下不看畫。
看官家沒什麽關切的了,管通提醒他:“但是,崇德帝姬殁了。”
這崇德帝姬禦前撞殿柱把腦袋撞壞了,關在小雲寺裏邊,一着火不知道逃,燒得一個焦。按理貶為庶人的應該說“趙頑頑死了”,但考慮官家對死去的兒女嫔妃一般會有些許緬懷,還是按帝姬給他說了。
官家眼皮垂了一會兒,擺擺手:“那你就把這後事給朕辦了罷。”
內監送管通走出來悄悄問:“這是要按庶人辦,還是要按帝姬喪儀辦?”
管通道:“庶人那就卷個草席埋了就是,官家何必特意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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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這時候還能看見小雲寺頭頂冒的煙,管通心想方才從寺裏跑出去的那匹馬,應該已經被亂箭射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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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宅大姑娘房裏的丫鬟绛绡得了個新差使。她被領到西廂房門口,聽主母跟前的老媽子跟她說:“這就是剛接回來的二姑娘,你以後就伺候她。”
绛绡一看,一個穿着尼姑褴褛衣裳的女子,正愣愣地蹲在石頭板上蜷縮着雙腿。腦袋上的雜毛一圈圈的像個鳥巢。
“這?二姑娘?”
“二姑娘腦子有點毛病,一直将養在外面的,如今是回來應着婚約出嫁,就這幾日的事了。”
绛绡一直是大姑娘文拂櫻身邊的頭等丫鬟,這會兒怎麽會突然将她支出來了?
“可大姐兒身邊離不開我啊,李媽媽你換個別人?”
“換什麽別人,就是大姐兒把你支過來的,因為你靠得住,有耐心。”
文宅裏親近的下人都叫文大姑娘叫做大姐兒,绛绡猜想這突然來了一個二姑娘要出嫁,估計就占幾天地方需要人伺候,也就答應了。
“這二姑娘喚個什麽名?”
“文迎兒。”
老媽子走了,绛绡走過去,蹲下來喚那文迎兒:“二姑娘,我扶你進屋吧。”
文迎兒一把将她推開,還是縮在地上。強拉她,便歇斯底裏地哭。绛绡沒辦法,端了好些吃的放在地上,自己也盤腿坐在石頭板上,拿箸夾起熱騰騰的蒸餅喂她,結果文迎兒一口将那蒸餅咬起來,然後吐在地上。
绛绡見她瘋傻,倒也不跟她計較,又夾一個伸過去,唱起小時歌謠來:“催命啊催命,郎官到家門咯。地饑啊地饑,吃飽了再嫁去,媽媽啊姐姐,送我到郭門吧,翁翁啊爹爹,女娃生來賤……”
嫁娘歌,正應景。“地饑”這個詞兒也是前幾年有的,因為那天子把“公主”改了雅名喚“帝姬”,政、宣年間就老鬧旱災火災,于是到處都說是“地饑”了。
這文迎兒大概是知道自己要嫁人,直呆呆地盯着自己看,看了一會兒咬下一口蒸餅,含着熱騰騰的肉餡子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哄她爬進屋裏,這人也不上榻,也不洗,靠着牆就睡着了。這麽含混伺候了幾天,等到了出嫁那日,才好不容易讓人摁住她給她擦了幾把臉、洗了腦袋,換上鳳冠霞帔推進轎子裏去。
正想着炮竹裏終于把這傻子送走了,卻見文大姑娘跟前的二等丫鬟給她手上塞了紅綢花,幾個家丁推搡着她跟轎子一起出了去。
“這怎麽回事?”绛绡掙紮地問,那接親的點了下名冊,道:“绛绡是吧,你是文宅給新娘的陪嫁丫鬟,趕緊跟上。”
绛绡愣住,還要掙紮,就已經被接親的扭住胳膊跟在轎子旁邊一路帶了過去。
被押了半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自己真的是被文拂櫻支出來了?她與文拂櫻七八年間早就情同姐妹,說好了要随文拂櫻入嫁定親的馮宅。馮家二子馮熙是文拂櫻的表哥,有婚約在身,文拂櫻一直思慕要嫁給他,還說将來帶了她去,會讓表哥收她做了通房,以後兩人和和睦睦的。
正想不通,卻已經到了地方。绛绡仰頭一看,那挂着彩綢的烏角樓門前挂的匾赫赫然便是馮宅。
旁邊的媒婆推她一推:“快接新娘子下轎!”
绛绡驀然驚醒:“新娘子要嫁給誰?”
“馮熙。難道你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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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迎兒被從轎子裏拉下來,別人一拉她她立刻跳了腳,殺豬似地叫,四五個男丁又把她摁住準備拖進門。
馮熙剛下了馬,快步走到轎旁,呵斥一聲:“別動她!”
衆人一看他,好似看見閻王似的縮了手。馮熙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右手将她整個腰身箍在懷裏往裏走。
文迎兒晃着蓋頭嘶叫,肩膀胳膊想從他臂膀裏掙脫出來,卻聽他突然低叫了一句:“頑頑。”
文迎兒愣怔了下,額頭隔着蓋頭被他嘴唇碰了一碰,他便就勢帶着她往裏走。
馮熙勉強抱着她拜了堂,被一堆人送入洞房。門口被呼來喝去的绛绡這時候才得空跟上洞房去,乍一看那新郎卻吓了一跳。
他容色不甚光華,滿臉的胡須,左頰黥了面,衆所周知逃兵犯人才會被黥面。他左腿吊着,用右腿走路,完完全全和她印象裏不是同一個人了。
绛绡想起以前但凡談起馮熙,文拂櫻的臉上都會洋溢着桃花似得的笑容。若是讓文拂櫻來回答“馮熙長什麽樣”,她一定會說好些個與光華霁月相關的詩詞兒來。
洞房之內,馮熙與文迎兒兩個人在床榻上一左一右坐下,便聽那撒帳的念:
“ 撒帳東,紅雲揭起一重重……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撒帳北,芙蓉帳暖度春宵…… 我輩探花歸去後,從他兩個戀香衾……”
撒帳詞太長,念着念着,文迎兒就在蓋頭底下睡着了,腦袋靠着床桅,鼾聲大作。
一群看熱鬧的全都笑了。绛绡自己也沒忍住,笑了兩聲後微覺苦澀,總感覺文家是瞧見馮熙與馮家這模樣,便李代桃僵,改換了這個不知哪裏的傻子來履行婚約。若不這麽想她實在想不出來原因。
馮熙一雙眼睛望着他的新娘子,眼睛沒有離開過,直到笑聲落下來,他才用平靜低沉的音調對衆人說,“都出去吧。”
本來後面還有合髻和交卺禮,但顯見也沒法執行,就全都散去了。
外頭宴席擺的是會仙酒樓端過來的器具,一應是銀器琉璃,沒有幾桌賓朋,都是馮家近親,文家就只來了一兩管事。入爐羊脍是京裏最有名的,龜甲湯那龜甲下面有大塊嫩肉也沒人翻,桌面上都在鬧,沒怎麽動箸,等端回廚房全讓丫鬟仆婦給分吃了。
洞房裏頭馮熙給文迎兒接了蓋頭,床前案幾上擺着也是酒樓借的琉璃淺棱碗,映出文迎兒酣睡的模樣。銀瓶銀盂淡燭光,洗幹淨的文迎兒還是嬌俏細嫩的。
馮熙又盯了一會兒,把兩個酒盞倒滿了。文迎兒聞見酒味微微醒轉,馮熙道:“喝交卺酒。”
喝酒她能聽懂。馮熙把酒盞遞給她,然後手臂環過去,仰頭喝下。再看她也喝完了,但這一盞她卻不滿足,自己拿起酒壺咕嚕咕嚕全吞了下去。吞完伸舌頭把酒壺舔了一遍,才呆坐着開始打嗝。
“結發。”馮熙又說,然後拿剪刀給兩人各剪一縷,和梳子一起纏進案幾上擺好的合髻錦布包裏。放下之後,将臉湊過去親吻了她一下嘴唇。
文迎兒醉得眼皮睜不開,但腿卻搖擺下床,坐到牆根底去睡着了。馮熙拿了床被子,陪她靠牆邊上蓋着睡了一夜。這就算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