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馮君出嫁

荀子衣從宮中出來, 上了馬車。今日打馬球落得一身土, 卻沒在宮中更衣,就這麽狼狽而逃。

他還沒回到荀府,韻德跟前的李銘府過來回報, 說到荀子衣在宮裏披着發就出宮了。韻德呷一口茶, 笑得花枝亂顫,然後問:“怎的他能容忍自己這副模樣?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李銘府道:“那個溫承承,不是前段時日還有傳出聖上将要破例将她封妃麽,現在不會了。”

“怎的?”

“現在送去玉清神霄宮了。”

“……做藥引?”

“這還不知道, 暫只聽說在那裏當女冠了。”

“那這和荀子衣有何關系?”

“就是那溫承承服侍官家同驸馬吃宴,那溫承承與他倒酒時眉目傳情,荀子衣當着官家的面, 叫了她一聲‘崇德’。”

韻德險些吐出一口茶水,笑說,“怎麽,官家被他吓到了?”

李銘府道:“皇城司已經跟官家報過, 發現這溫承承在入宮前, 時常半夜留宿荀府。再加上這一聲‘崇德’。聽說同一日,那溫承承侍酒的時候, 還因為舉止浪蕩,把葡萄酒潑在官家腿上。”

這刺激倒是深呢。

韻德想,一者,官家聽見“崇德”兩個字,終于正視這女子和他已死十四女兒性子模樣如出一轍了。二者, 看見那酒的血紅點子濺在衣角,豈不喚醒崇德将血抹在上面那情形?他倒是不願意想都不行。三者,官家怎麽能容忍和這小臣睡同個女人,而他們還在他跟前不知羞恥呢。

“那他披發是怎麽回事?”

“官家依舊同他打馬球,不過讓人将他打下馬去,又打了一頓,然後将他逐出宮來的。”

所以說此一時彼一時,這荀子衣前兩天得意,現在總算栽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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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德笑得沒邊兒了。“怎麽,他回來了麽,咱們好去嘲一嘲他,高興高興。”

“還沒回來,武臣跟着呢。”

過得片刻武臣回報:“驸馬讓馬車去隔街馮宅了,馮家今日嫁女,正敲鑼打鼓呢。”

韻德已經起身了,哼一聲,“他對馮家的熱鬧越來越熱衷了。”

怕是他自己的溫承承供出去後,他又沒有像樣的人來代替崇德那張臉面讓他懷念的。上次看人家馮熙打馬過街,寵愛文迎兒,這恐怕是動了他荀子衣那顆嫉妒心了。

說老實話,韻德自己動了心沒有?這天下間,哪有男人威風凜凜地将自己妻子扛抱着上馬,受萬人瞻仰的?是誰敢,誰又能?平日禦史彈劾都要将那馮熙彈劾死了,但仗着軍功和太子長兄手底下重臣維護,竟然只那幾個韞王三哥的人略略彈劾幾句,還給太子将折子抽調出來扔回去。

馮熙此人不知道在宮中怎麽這麽穩固,連她看見這文迎兒被抱上馬的那刻,心都通通直跳了,這肩寬戰袍的男人果然令人聳然心動。

那文迎兒長得半個崇德臉,坐在人家懷裏馬上,荀子衣還不對那馮熙嫉妒得哭了?他再喝些酒,失魂落魄,當着官家面,對那教坊女叫出“崇德”兩個字,那再自然不過了。

“那帝姬,咱們去看麽?”

“咱們看什麽。你等他回來再報給我,我好要去諷他兩句。另則,你讓武臣盯着他,他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一條不要拉下。”

————

文迎兒正在屋前的窗下,盯着馮君在裏面裝扮。

外邊一直催妝奏樂,馮君在裏面一直默默地哭,将妝哭花了許多次。等到實在不能再拖了,馮君才出來。

文迎兒送她到門口,馮君一路上沒有說話。等到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她還不打算上轎去。正巧外面轎夫也在跟馮家丫鬟吵要紅利,馮君聽見,越發不想邁步出去了。

馮熙、孔慈等人,正在大廳與那呂家來的人商談。說是商談,可謂是對方正在與他們争執。

呂家正獅子大開口,要馮家擡出千缗送嫁。

在本朝娶妻唯資、娶妻娶富,男家問女家要資司空見慣,但定聘之時,馮家早已經給呂家擡了足夠的陪資,現在到了娶親及時,他們仍要再索取,見到錢財箱子才走。雖是習俗,也十分刻薄。

既然接親的都不着急,文迎兒更不想催促馮君。

馮君回頭,雖然罩着蓋頭,眼睛卻望着堂上的方向。

文氏前幾日已被接回來,雖然身體稍好,但逢着嫁女,連哭了兩日,現在又起不來了。怕是若能起來,再一送嫁反而不好,因此不讓她出來。

馮君胸口起伏,她即便是抽泣也斷然不會讓人看出來。文迎兒走過去,強拉住她手腕,往堂上走去。

馮君欲要掙紮,見她手勁還厲害,不由得質問:“你這是幹什麽?”

“想去和姑母說話便去,想做什麽就做,你到底顧慮什麽呢?”文迎兒将她扯到堂前,王媽媽一看見她,立即就大哭起來,過來扶她進去見文氏了。

文迎兒長籲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大廳的方向。馮熙終于出來了。

前日他又不同意仳離,用身子鎖着她不松手,又不顧她反抗将她抱上床榻去。好在沒有硬要了她身子,卻扔下一句話:“如果你還想走,提一次,便要你一次。”

馮熙望了她一眼,目光不似以前柔和。他身邊除了孔慈,還跟着一個宮中小侍衛,名叫儒風。他給了那儒風一個眼神,儒風就向她走來了,站在離她不遠處抱臂等候她下一步舉動。

這也是馮熙跟她說的,“以後不管你去哪兒,想幹什麽,我會派人跟着你。”

他怕她會跑,還怕她去吃什麽避子湯。這是他知道她沒有喝避子湯,歡喜之後的冷酷動作。

原先只讓人暗中跟着,現在卻是明目張膽地将手下随在了她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在文迎兒看來,他這強硬的辦法,并非是在留她。即便那晚柔聲細語地同她說他舍不得她,但也不過是一個想禁锢她的賊子,片刻的理智。而現在兇惡的面目越發顯露了。

身後那呂家人看似笑容滿面,一排行郎們擡着箱子出來。呂家的管家在一一數過,頗滿意似地擡了出去。他們一出去,轎夫也不再嚷嚷要紅利了,這時候便一心一意開始等新娘子。

馮君匆匆從堂上出來,文迎兒陪伴她到馮宅大門。正要出門時,馮君在門檻上絆了一絆。

孔慈恰在一旁迎候,這時伸出雙臂接住了她。

馮君透過蓋頭,望了望眼前的人。

按理應當新郎将她抱上轎的,但那呂缭已然上馬待發,眼下正在馬上與周遭客套,并未注意新娘子。

孔慈遠望一眼,口裏道:“姑娘小心,由我扶你上轎吧。”

她喉嚨動了動,鼻尖酸澀,由孔慈将她扶上轎,倒似是一種安慰。她這一點心意隔着蓋頭,說厚不厚,說薄不薄,亦無遠近。總之,這輩子也不會給任何人知道了。

待上了轎,炮仗齊鳴,樂聲震耳,向着呂家擡去。

文迎兒站在門口,趁着人多從那侍衛儒風的眼中閃出去,在牆角處松了口氣。

那牆角停着一頂銷金馬車,她瞧了一眼,随後轉頭。那儒風又跟随上來了。

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她便一抿唇,朝那馬車奔過去。

一撩開簾子,愣了一愣,正是荀子衣的面孔。

荀子衣望見她,手抖了抖。“你……怎麽過來了?”

文迎兒二話不說,邁上馬車,“荀驸馬勞駕,将我送至我父親文宅。”

荀子衣嘴角露出欣喜,身手想要拉她一把,卻見她提裙邁步,自己上來。

而不遠處的儒風已在尋馬趕上了。

文迎兒斜瞥一眼,馮熙不是要人看着她麽,她便讓那人跑斷腿。看他怎麽看着她。

“去文宅。”荀子衣吩咐道,随後為她騰下地方,看她靜靜地坐在馬車一角,風吹起時正好撩起鬓角。

荀子衣有些動情:“今日正是好日子,竟沒想到,你會上我的馬車來。”

文迎兒不理他,她只顧着和馮熙玩貓抓老鼠的游戲,此時撩開簾子往外看,果然那儒風已經騎馬趕上來了。

她方才已經看出這是荀子衣的馬車,知道那儒風一個侍衛,就算截停了荀子衣,也不敢強行要人罷,她但凡與荀子衣說幾句求庇護的話,總能請他将她送至文家。倒時再看馮熙要如何。

她心裏有些興奮,這是頭一次的逃跑。聽着馬車開動,她嘴邊露出笑容。

荀子衣突然道:“我知道你是崇德,我才是你的驸馬,我是荀子衣,庚申年二十八日官家降旨,荀子衣尚崇德帝姬,我才是你的一世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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