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的男人和女人做愛聲,整間小屋子泛着熱潮,如同滾燙的泥沼,他一向冷靜克制,此刻心裏卻浮躁得不像話,掐得很用力,想将受甩開,可又有幾分莫名的遲疑。

受說:“疼。”

攻擡起了眼睛,受的鼻尖滾了顆汗,望着他,有點兒委屈地說,“你掐疼我了。”

攻看了眼他攥着的那截手臂,如夢初醒,猛的松了手,說:“對不起。”

受慢騰騰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仰起臉,攻眉心皺着,站起了身,沉默不言。受稀罕地看着他,這人還真是很有意思,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受跳下了床,白生生的腳丫子踩着拖鞋,抓住攻的手,說:“走啦。”

攻下意識地問他,“去哪兒?”

受笑起來,“走呀,你還想留在這裏?”

他們走出那間巷尾的屋子的時候,攻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垂下眼睛,受彎了手指勾着他,一晃一晃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攻停住了腳步,他們站在長長的巷子裏。鎮上的人避着這對母子,他們家周圍好幾個老房子都空了,沒人住。

受搓了搓自己的指頭,指甲油幹了,成了一張薄薄的膜,殷紅漂亮。他粗暴地搓了幾下,就揉碎了,露出了本來的顏色,受輕輕一吹,就落在了地上。

好像一場荒唐的绮夢就這麽醒了。

“好了,”受說:“不送了。”

他沒擡頭,專注折騰那幾根手指,語氣好冷淡,攻心裏像被貓爪子抓了一下,沒走,反而說:“為什麽?”

受笑了一下,嘟哝道:“什麽為什麽呀?”

攻皺了皺眉毛,明明知道的,卻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要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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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無所謂地靠着弄堂陰涼的牆壁,都是老牆,牆面斑駁發青,笑盈盈地說:“喜歡呀。”

“你好看,我喜歡你,所以就想親你。”

攻說:“喜歡我?”

“喜歡。”

攻看着受的眼睛,他說得好真,好像再真實不過,不是蓄意的引誘,不是新奇的探索。攻擡手遮住了他的那雙眼,眼睫毛在他掌心扇了扇,受溫馴順從的擡起臉,脖頸細長,白淨得如同新雪。

誰都沒有說話,窄巷子裏異樣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攻還是低頭親了受的嘴唇,軟的,熱的,比方才倉促留下的觸感更好。

16

頂熱的天,受待在老太太的小洋房裏。

攻在安靜的看書,他看書的時候很專注,幾根手指修長漂亮。受忍不住湊過去鬧他,用自己的畫擋住攻的目光。

攻擡起頭,按住那張畫紙,是受随手拿鉛筆塗鴉的。畫裏的人是攻,眉宇間的神态都像極了。

受很有天賦。他沒有學過畫畫,八年前,城裏有個年輕畫家來鎮上寫生,教過受一段時間,後來和受的媽媽攪和到了一起。他說要娶受的媽媽,讓他們跟他離開這裏,臨了,畫家的家人找來了,還有他的未婚妻。

那時候鬧的好大,他們母子都成了鎮上的笑話。

畫家走的時候,給受留了幾本書,受一直收着,沒有被他媽媽扔進火裏。

攻說:“喜歡畫畫?”

受拿髒兮兮的手指抓着攻的手,他還像個小孩兒,手指,白皙的手臂都是鉛筆灰,笑盈盈地說:“喜歡啊。”

攻半點都不在意,任他壞心地将自己的手指也弄髒,說:“喜歡可以好好地學一學。”

受哼哼唧唧地說:“他們都不好,不專業。”

“而且他們不喜歡我,我不要跟他們學。”

攻看着他,捏住了他的手指,道:“我請老師教你。”

“想離開嗎?”

受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反而湊過去親攻,攻心口跳了跳,垂下眼睛看着柔軟殷紅的嘴唇,可還未碰上,受又退開了,看着攻笑。

攻看了受一眼,擡手按住他的後頸結結實實地吻住了,受含糊不清地說:“手髒,弄髒我了。”

攻咬了咬他的嘴唇,反而吻得更深。他的吻很有耐心,不疾不徐的,透着骨子裏的溫柔小心,還帶了點兒青澀。

受有些招架不住,往他腿上坐,摟住了,二人呼吸都變得急促,臉頰微微泛紅。

突然,外頭響起老太太的聲音,叫他們出去喝甜湯。

攻擦了擦受潤紅的嘴唇,輕聲和他說出去喝點東西。受說,不要,說完,不管不顧地又纏了上去。

17

肢體接觸和性愛是受最直白的表達喜歡的方式。

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潛意識行為,是讓別人喜歡他的手段。

他們汗涔涔的在狹窄陰涼的長巷子裏接吻,在無人的房間裏擁抱,身軀緊緊挨着,不知熱,每一顆化在舌尖的汗都變得甜糜,帶着少年人勃發的情欲。

受好喜歡親攻,看着他清俊眉宇染上欲望,感受他的心跳加快,變得越發沒自控,受很快樂,連攻偶爾失控弄疼他,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都成了足以受欣賞許久的勳章。

他身上洗得發舊的白背心被攥得發皺,攻的書被丢在地上,受虛虛地踩着,吻得深了,腳趾都蜷了起來。

二人堪堪分開,受張着嘴巴,伸出紅舌頭給攻看,埋怨他,“你把我舌頭吃疼了。”

攻眼神暗了,啞聲說:“對不起。”

受湊過去含他的嘴唇,聲音黏膩得發甜,“對不起什麽呀,你再親親我。”

攻的喉結動了動,還沒等他親,受的嘴唇已經滑開了,咬住了攻少年凸起的喉結,齒尖磨了磨。

攻用力掐住了他的腰,手心裏的腰很細,坐在他腿上的屁股圓潤飽滿,拘在松松垮垮的褲子裏,好像他想,就能握在手裏把玩。

攻輕輕喘了聲,到底忍住了,額發被汗水濕透,他說:“囡囡。”

一把沙啞動情的聲音,聽得受骨頭都發麻,低聲說:“不要叫我。”

“嗯?”

受說:“你叫得我心癢。”

他含糊不清地撒嬌,讓人心軟。

攻眼裏浮現淡淡的笑意,又叫了聲,“囡囡。”

受看了攻一眼,突然伸手摸上了攻的下身,鼓鼓囊囊的,遠不如那張臉平靜俊秀,他嘴角翹了翹,在他腿間跪坐下去,仰着臉,天真地說:“好硬了,能親親它嗎?”

攻心神顫了顫,攥住了受的手腕。

18

攻從來不知道,夏天會這樣熱,潮濕黏膩的熱潮鑽進骨頭縫隙裏,融入血液,每一寸皮肉都在瘋狂地叫嚣着。

他陪受回去的時候,目光總忍不住落在受的嘴唇上,受就停下來對他笑,問他,“還想要呀?”

攻錯開了目光,捏了捏掌心裏的手指。

他太騷了。

攻想,長了這樣一張乖巧的臉,那種事上,卻大膽得堪稱放蕩,尤其是他跪坐着擡起臉看他的樣子,好乖好聽話,每一個眼神甚至是下巴仰起的弧度都在說,你可以對他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故意的——真是個壞小孩兒。

那間房子裏,攻想将他拉起來,受壞心地拿膝蓋壓在他腳背上,困惑地望着他說,你不想要嗎?

攻似乎聽到了自己腦子裏那一根弦崩緊的聲音。

受垂下眼睛,指尖輕輕敲了敲他褲裆裏已經勃起的東西,小聲地說,可是我想看看它。

哥哥長得這麽好看,它也一定很漂亮。

受的嘴唇是紅的,牙齒白,一開一合,攻的呼吸一下子就變得急促了,攥着受手腕的手鬼使神差地松了,幾乎是默許的動作,擡手揉了揉受薄薄的耳朵。

受捧着他的東西,嘟囔道:“怎麽這麽大……”說着,又誇他,“不過很漂亮,我很喜歡。”

有那麽一瞬間,攻破天荒地想粗暴地堵住他的嘴,叫受無暇再開口。

受含得很好,技術好得讓攻太陽穴隐隐發疼,他不可自控地想,受是從哪裏學來的,他給別的男人做過嗎?

所有的胡思亂想最終在高潮的一瞬間變成了洶湧的快意。

攻倉促地推開了受。

受跌坐在地上,精液弄上了他的脖子,白背心,鎖骨都是濕噠噠的白精,往裏淌了下去,又濃又稠。

攻盯着受看了很久,才拉着受去了浴室清洗。

受說:“我要回去啦。”

他停下腳步,看着攻,攻點了點頭,還說了個好:“好。”

受彎起眼睛笑,轉頭就要走,卻發現攻還拉着他的手,沒有松。

他擡起攻拉着他的手,笑盈盈地望着攻,沒有說話,攻有些不自在,慢慢松開了他的手。

受笑了一下,攻以為受會黏人地再親他一下,沒想到,受直接就走了,沒回頭,腳步輕快,拖鞋嗒嗒嗒地在聲音在窄巷子裏回響。

攻心裏浮現淡淡的失落,他挺拔地站着,直到看不見受了,才轉過身往回走。

回到家裏,受的媽媽坐在井邊,直勾勾地盯着受,晌午的陽光映在那張瘦削豔麗的面容上,竟有些蒼白陰郁。她下身的裙擺揉亂了,耷拉着,亂糟糟的。

受走到她面前,輕輕叫了聲,“媽媽。”

“去哪兒了?”她問。

受蹲了下來,伸手細細地撫平了媽媽的裙擺,說:“我去阿婆家裏玩了。”

她冷笑一聲,“去她家玩?是和城裏來的那個小子吧。”

她看見了他們在巷子裏牽手。

受點了點頭,她卻像受了刺激,一下子推開了他,尖着嗓子說:“為什麽要和他走一起,你想讓他帶你離開這裏嗎!”

“不要做夢了,”她神經質地拍了拍井沿,身子都顫了起來,“他自己都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帶你去哪裏?!”

受卻爬起來,不顧掌心的髒污,緊緊抓住她的手,抱着她發抖的肩膀,說:“不是,媽媽,我不和他走,我不會走。”

他哄小孩兒似的,不住地說:“我會一直陪着媽媽的。”

“不要怕。”

“你為什麽就是要和男人攪合到一起!”她恨聲說:“我生的是個帶把的,不是個女兒!”

受垂下眼睛,低聲說:“對不起,媽媽。”

她用力地又推開受,看着自己的兒子,她眼睛紅了,忙不疊地撲過去把他摟在自己懷裏,拿手掌摸他的腦袋。

她說:“囡囡,你喜歡男人,被欺負了可怎麽好?”

“他們都是豺狼虎豹,”受的媽媽聲音飄忽,心有餘悸又痛恨,“外面的人也是,都是!你要乖乖的,媽媽會保護你。”

受淺淺地笑,蹭了蹭媽媽的臉頰,說:“好,我會乖乖的。”

“我不會離開媽媽。”

19

受正趴在床上睡午覺,天氣熱,風扇呼哧呼哧地轉着。他穿了條短褲,掐出一截窄窄的胯骨,小腿細瘦又白,睡相不好,一條腿都垂出了床,虛虛地挨着地面。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覺得胸悶背沉,鬼壓床一般,鬼還不老實,壓他不夠,還摸他的屁股,手勁大,揉得他哼哼唧唧地皺起眉毛。

受扭了扭,要把身上的鬼甩下去,耳邊就響起了一聲輕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耳廓被含入了口中,咬了一下,受打了個激靈,沒看就知道身上的人是誰,額頭壓在手臂上蹭了蹭,含糊地說:“哥,你幹嘛鬧我,睡覺呢。”

小混混拍了拍他的屁股,“起來。”

受慢吞吞地翻了個身,小混混盤腿坐在他床邊,正看着他笑。

受沒睡醒,沒骨頭一樣坐起來,沒精打采的,白生生的臉頰被涼竹席硌出了一道一道的印子,看着有種稚氣的可愛。

小混混說:“小沒良心的,我不來找你,你都不曉得找我。”

受打了個哈欠,敷衍地嗯了聲。小混混看得心癢,掐他的下颚晃了晃,說:“不想我?”

受反應了一會兒,看着小混混,悶頭往他身上倒,說:“想。”

小混混頓時被哄笑了,摟住受,指掌粗糙摩挲他的後頸骨,像把玩一只可愛的小寵物,“想不來看我,我可找人問過了,這麽半個月,你一回都沒來過。”

受說:“你又不在。”

他抽了抽鼻子,聞着小混混身上的藥味兒,磨牙醒神似的,一口咬他的肩膀,口齒不清地說:“你打架去啦?”

小混混哼笑了聲,任了他,随口說:“嗯,跟我哥跑了半個月。”

他家裏做的不是正經買賣,靠高利貸發的家,經營着鎮上的賭場麻将館,這些年也沒有收手,賺了不少錢。

受松開牙齒,問他,“疼不疼?”

小混混笑了一聲,拇指揉了揉受的嘴唇,說:“你自己看?”

“看,”受坐直了身。

小混混說他,“小變态。”

20

小混混脫了黑色背心,露出精瘦的麥色胸膛,他肩寬,身上肌肉緊實,薄薄的一層充斥着年輕雄性的力量感。

他從小就是這片鎮上的混混王,又狠又能打,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肩上新添了一記淤青,身上也有些擦傷。

受慢吞吞地騎在小混混的腿上,擡手慢慢摩挲他身上的肌肉,眼裏閃爍着癡迷。小混混又笑了一下,後靠在床頭,摸了根煙夾在手裏把玩。

小混混長得很有侵略性,眉眼鋒利,鼻梁高挺,散漫的時候看着極好說話。受看過他眼也不眨地掄起棍子把人打得骨折嘔血,好兇。那個時候受是小混混的小尾巴,小混混還在上學,受總是幹幹淨淨地跟在他後面,小混混打架的時候,受就站得遠遠地看着。

鎮上的人都怕小混混怕得要死,大概是受天生不知道恐懼害怕,他一點都不怕小混混。

小混混胸膛有一道疤,霍開了皮肉,結痂了。受的指頭細細地撫摸,還湊過去舔了下,嗅了嗅,好像能聞着皮肉綻開的血腥味。

小混混咬了口他的耳朵,笑着說:“是不是很遺憾,嗯?”

“聞着血腥味兒就來勁——囡囡,你這什麽毛病。”

受擡起眼睛,望着小混混,指甲抵着凹凸不平的邊緣,他突然湊過去,堵住小混混的嘴唇。小混混反客為主,一只手按着他的後腦将舌頭插入了濕熱的口腔。

旋即,一聲低哼也在唇舌間變成了喘息。

受抓破了那道新疤,血珠一點點滲出來,沾在了他白生生的手指上。

受貼着他的嘴唇小聲地問,“哥,疼不疼?”

小混混又愛又恨地掐了掐他的後頸,說:“小變态。”

他點着煙,受低頭舔他的傷疤時,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眯起了眼睛。

21

受和小混混走得近,好多年了。小混混做什麽都不避着他。

這小孩兒身上有種獨特的陰郁氣質,藏在乖巧漂亮的皮囊下,陰暗冰冷,讓小混混想起慢慢生長的罂粟,根植在血肉裏,肆意地舒展枝葉,終有一日,遍布每一寸皮肉骨髓。

小混混第一次發現受對暴力血腥喜愛是在他十六歲那一年。

他和幾個朋友打了架,打得兇,見了血,他們坐在空蕩蕩的老房子裏,扔了滿地帶血的紙,亂糟糟的。

小混混咬了根煙,将額頭抵在受的肩膀,手臂摟着他。受穿的是學校的校服,白底藍邊,胸前還映着學校的徽章,像個幹淨的乖囝,一點都不像是會和他們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的孩子。

受不像以前放松,渾身都繃着,小混混捏了捏他的肩膀,問他,“怎麽了?”

受擡起頭,臉色有點奇怪,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搖頭。

小混混捏了捏他的臉頰,忘了自己手指還有血,抹在了受白白淨淨的臉上。

他笑了起來,受不知所以地看着他,小混混無意地掃了眼,才發現受底下竟然勃起了。少年褲裆支棱着,夾緊腿,臉上還有幾分懵懂的茫然。

小混混眉梢一挑,一時沒想明白,受怎麽就突然起了反應。

他讓受陪他去解手。

這棟房子是小混混家裏的,很老了,好多年沒人住,有股子昏暗的陰森。鏡子貼在牆上,落了灰,小混混從後面抱着他,把受困在盥洗盆和胸膛裏,貼着他的後背。

小混混擰開了水龍頭,手濕漉漉的,抹着受臉上的血跡,一邊問他,“囡囡,看見什麽硬了?”

受眼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小混混把手伸進他的褲腰帶裏,松緊褲,勒着一把細腰,他隔着內褲揉搓少年勃起的陰莖,說:“告訴哥。”

受喘了聲,抓着小混混的手臂,直到弄在他手裏,才軟綿綿地翻過身,摟着小混混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叫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小混混胸膛的傷疤,拿嘴唇去親抹了藥的傷處,臉頰挨着,癡癡迷迷地說,哥,我喜歡,好喜歡。

風扇擺在凳子上的,受沒留意,不小心踢着了,風扇砰的一下摔了下去,停了轉。

沒人在意。

小混混把受壓在身下吻他,二人渾身汗涔涔的,在近乎窒息的潮濕悶熱裏黏膩地接吻。受的褲子被扯了下去,露出半邊白屁股,小混混狠狠揉了兩把,又打了一巴掌,聲音沉沉地說:“小婊子。”

“內褲都不穿,你家這人來人往的,想勾引誰?”

受嘴唇濕紅,慢吞吞地說:“忘記了。”

他從褲筒裏抽出一條腿,褲子松松地挂在腳踝上,他張開腿,天真又浪蕩,很依賴地說:“哥,抱抱。”

22

小混混得了閑,三天兩頭來找受。

受的媽媽不待見他,回回見了都要冷着一張臉, 有熟客也轟出去,只差提掃帚趕人。

小混混對別的人混,對受的媽媽挺客氣的,臉上挂着笑,懶洋洋地說:“姨,我同囡囡也算一起長大,您幹嘛老給我臉色。”

他媽媽掐着腰,冷笑道:“我囡囡還是個學生,你個小王八蛋老糾纏他,想讓他同你一樣辍學不學好?”

小混混說:“這話講得沒道理,囡囡在學校被欺負,都是我幫他。”

他媽媽呸了句,“你還敢講,你帶他去打架,被學校記了幾回過,”她好生氣,堵在門口,指着他,“給老娘滾蛋!”

小混混語氣散漫,說:“我找囡囡。”

“他不在,”受的媽媽揚着下巴。

小混混問:“去哪兒了?”

“不知道。”

小混混看着她,笑了笑,說:“姨,囡囡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你看他同我在一起,哪個敢欺負他。”

“同你在一起?”他媽媽刻薄地道:“你多大?能和我兒子在一起多久?”

“再講了,就你們家做那些遭罪的營生,指不定哪天就受了報複,人都拿刀砍死了,我囡囡要跟着你怎麽過日子?”

小混混冷了臉,直勾勾地盯着受的媽媽,他長得高,下颌線條分明,眉宇之間浮現陰霾,看着很有壓迫力。

她冷笑了一聲,說:“我兒子以後是要出去上大學的,和你這樣的小王八蛋,不一樣。”

“出去?”小混混冷不丁地笑了一下,說:“姨,你離得了囡囡?”

這話一出,受的媽媽臉色都變了,死死地盯着小混混。

小混混渾不在意地說:“你怕囡囡離開,怕他不要你不管你,你不會放他離開的。你自己也離不了這兒,真要能走,八年前怎麽帶囡囡走了又回來?”

她臉色白得吓人,扶着門,腦子裏好像又浮現鎮上的老舊車站。她牽着她兒子,提着行李箱,坐着鎮上的大巴晃晃悠悠地去了市裏。

路上很遠,受第一次出遠門,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她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們下了車,烈陽赤裸裸地照射了下來,周遭都是鬧哄哄的人聲,喧嚣擁擠。

她特意穿得最豔的紅裙子,踩着高跟,挺直了脊背,卻在剎那間仿佛都黯然失色,如同陰暗裏生出的水草被曝曬在了朗朗的陽光下,幾近窒息。

受的媽媽帶着受在市裏待了三天,又倉惶地逃回了那個小鎮。

她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尖着嗓子罵小混混,手指都在抖,“滾,滾,滾!”

小混混說:“姨,別激動啊。”

他看着受的媽媽那雙癫狂的眼睛,認真地說:“其實在這兒也沒什麽不好,我同囡囡一起陪着你,你死了,我陪着他。”

23

他們買回去的花種第二天就種下了,過了幾天,發了芽,老太太悉心指導着,這幾日,花盆裏冒了青,長得極好。

攻和受一起蹲在花盆邊。葉子嫩,堪堪長出幾片,土壤潤濕了,他們都是栽花的新手,不敢澆得太多。

受新奇極了,他沒有種過花。

攻手把手教他的。

有一片葉子沾了髒水,受想伸手揩去,又有點猶豫,看了眼攻,攻正在旁邊看着他,受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抹去了那點髒水。

受說:“花會長大嗎?”

“會,”攻握住受的手指,拿手帕細細地擦幹淨了,說,“等花開了,我搬來給你。”

受眨了眨眼睛,拿肩膀黏糊糊地撞他,說:“我又不會養花,養壞了怎麽好?”

攻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我教你。”

受嘆氣,“從小別人教我的,我都學的不大好。”

攻說:“不打緊。”

“養壞了再種。”

太陽将要落山,日頭還是熱,外頭蹲久了,二人臉頰都泛着曬出的紅,出了汗。

不知不覺蹲得太久了,受揉了揉自己的腿,小聲地說:“腳麻了。”

攻站了起來,伸手給他,“來。”

受仰着臉,不起,哼哼唧唧地說:“起不來。”

攻看着他,哪兒能不知道受故意作嬌,突然彎下身抄着他的腿直接将受抱了起來,說:“嬌氣。”

他太瘦了,攻抱起他全不費勁。

“嗳——”受沒防備,抓着攻的手臂,“不麻了,你放我下來,要被阿婆看見了。”

攻語氣平靜,“你怕人看見?”

受咕哝道:“我怕什麽,”他撓攻結實的手臂,說他,“你完了,你都不曉得害臊了。”

“你被我帶壞了。”

他不老實地亂動,讓攻将他放下來,攻反而不松手了,說,“不是腿麻?”

受說:“不麻了不麻了。”

二人身邊都是花草,玩玩鬧鬧的,很是孩子氣,走出花圃攻才将他放了下來。受腳一挨着地,轉過身正想和攻說什麽,突然看見站在栅欄外的人,一下子站直了。

攻循着受的目光看過去,不消多想,就知道那人是誰。

果不其然,受叫了一聲,“媽媽。”

他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走過去,乖乖地站在母親的面前。她直勾勾地盯着受,沒有說話。

攻輕輕叫了聲,“阿姨好。”

受長得像他的母親。

她慢慢地将目光移到攻的臉上,眼裏閃過戒備,審視,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敵意。攻不閃不避地任她打量,受的母親擡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随口應了聲,說:“囡囡,回家。”

“好。”受說。

她攥住受的手腕,抓得緊。受卻習以為常,眉毛都不曾皺一下,只是有點困惑,媽媽雖然感激老太太,卻鮮少親自過來,媽媽怎麽會突然過來找他?

受的媽媽渾身都緊繃着,像堅不可摧,要迎敵似的,輕慢地看了攻一眼,轉身就走,她走得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地面上發出尖銳的聲響。

她幾乎是拖着受走的。

攻突然開口叫住了她,說:“阿姨。”

少年人幹幹淨淨的,神态冷靜,他看着受手腕上幾根用力到發白的手指,“你抓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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