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呵,是命好

肖唐覺得少東家被馬蜂蟄了過後,整個人都不大正常。

譬如眼下,方才還分明還誇他做事有長進,這苑子尋得不錯,就喘息的功夫,整個人便跟換了張臉似的,可他都不知有人這怒意打哪處來!

“去備馬車!”錢譽惱火。

肖唐哀怨:“少東家,又……又要搬啊……這蒼月京中的苑子哪這麽好尋?人白小姐才幫了忙,我們這一晚上都還沒睡過呢,怎麽同人家白小姐說啊……”

錢譽氣不打一處來:“誰說要搬了?我讓你備馬車,去德儀布裝!”

“哦……”肖唐趕緊照做。

錢譽頭疼。

片刻,肖唐駕了馬車駛出小苑。

錢譽今日本就準備去趟德儀布裝。

七夕游園會前,程老板送來的那身衣裳,不僅做工精細,別出心裁,做衣裳的人心思還應當相當靈巧,盡數避短揚長。

做布料生意,有時候讨巧之處更在做衣裳的人身上。只有做出來的衣裳出彩,旁人才會留意到做衣裳的布料上來。

他早前去拜會鼎益坊的東家便是此意。

但鼎益坊是蒼月京中有着百年歷史的老作坊,哪家的布料于鼎益坊來講都一樣,即便錢家花大價錢,主動權也在鼎益坊手上。鼎益坊久負盛名,講究的是穩妥,不見得會用巧思來博出彩,錢家的布料在鼎益坊翻不出花來。

同鼎益坊合作這條路,是下下策。

但程老板給他那套衣裳便不同。

能花心思做這樣衣裳的人有野心,不固守成規,這樣的人不滿于現狀。若是能合作,錢家在蒼月的生意,興許能打開一番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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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那日,白蘇墨身上的衣裳應當出自同一人之手,當日在紫薇園已有不少人在打聽白蘇墨衣裳的出處。

生意上的事向來不缺乏機會,而是如何挑在合适的時機。

錢家想在蒼月京中打開局面,眼下便是好時機!

……

思緒中,錢譽撩起簾栊。

馬車正好轉出鵲橋巷,鵲橋巷中的國公府和鹿鳴苑便遠遠抛在了身後。

錢譽心底好似一松。

前日在紫薇園,是為了躲避馬蜂,諸事都可說事出從權,他在白蘇墨面前亦不用多避諱。但昨日在錦湖苑,他稀裏糊塗鬧了一場烏龍,他同白蘇墨都很窘迫。白蘇墨口中的翌日,不過是借故抽身,他若是還在錦湖苑,白蘇墨進退維谷。

不日離京,日後興許再不會見面。

當避則避,何必空留念想?

他是想尋處新苑落,偏偏肖唐還死心眼兒跑去找人家幫忙!

白蘇墨豈會不猜他的心思?

這廂全然亂了。

撩起簾栊的手一直忘了放下,都駛出鵲橋巷許久了,錢譽才回過神來。

心底莫名燥意。

******

清然苑內,顧淼兒上前擁她:“蘇墨蘇墨!你真的能聽見了!”

白蘇墨險些被她撲倒,幸好許雅在一側扶她。

白蘇墨笑眯眯應了聲“是”。

許雅淡淡笑笑。

顧淼兒的笑意全然寫在臉上,止都止不住,“蘇墨,你終于能聽見了,不晚不晚,如何都不晚!”

顧淼兒慣來喜怒形于色。

白蘇墨的耳朵能聽見了,她比正主還要歡喜上幾分。

整個清然苑中都是顧淼兒的笑聲。

許雅似是佯裝般,捂了捂耳朵:“淼兒,你能抵得上三千只鴨子。”

“三千只便三千只!”顧淼兒上前去挽白蘇墨胳膊,“只要蘇墨能聽見,我便是六千只鴨子也成。”

許雅嫌棄一瞥。

顧淼兒哪裏介意,忽得站直,雙手合十,虔誠道:“阿彌陀佛,肯定是上次去容華寺的時候,佛祖聽到我的祈求了,蘇墨,也不枉我在佛祖面前跪了這般久,定是佛祖顯靈了。”

許雅清淺道:“你怎麽不說是秦大夫的醫術高明?”

“對對對!”顧淼兒一身的活力就似用不完一般,許雅說完,顧淼兒便連忙跟着點頭:“既是佛祖顯靈,又是秦大夫醫術高明,還有,我們蘇墨命好……”

白蘇墨微怔。

分明是許雅的聲音,卻透着揶揄。

許雅還在梨渦淺笑看向一側正在說話的顧淼兒,其間并未開過口,而臉上的笑意清淺,哪裏似這般語氣的模樣?

白蘇墨稍稍愣住。

許雅應是也發現白蘇墨在打量她,白蘇墨眸間那股疑惑,似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偏偏巧不巧,就在她心猿意馬的時候,許雅心底稍稍錯愕。

“蘇墨?”許雅心底微顫。

白蘇墨卻是沒有再到過先前那道聲音。

方才那聲,可是她幻聽……?

“蘇墨,怎麽了?”顧淼兒也回神。

白蘇墨莞爾,伸手從許雅肩上拂了拂,摘下先前沾上的幾根白色的長毛來:“是方才抱櫻桃留下的吧。”

原來是見她肩上留了那小撮貓毛,許雅眼底好似一舒,溫和笑道:“方才進屋,櫻桃好似纏人般非要我抱,我就抱了一會子,應當是那時候留下的。”

許雅說完,心中的戒備之意似是去了多半。

顧淼兒笑道:“我想起來了,櫻桃還是許雅你早前送給蘇墨的呢!許雅,你怎麽不也送我一只,果真偏心得很!”

分明是打趣的話,許雅眼中卻是一滞。

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悅,開口時卻消散無蹤,只聽清淺的聲音道:“我也就這麽一只,還上哪裏去送一只給你?”

“知曉你好。”顧淼兒上前同許雅鬧。

許雅好似嫌棄。

顧淼兒也不顧,還是同她鬧成一團。

看她二人在屋中追逐。

白蘇墨也笑笑,許是因為有心,方才許雅的表情,她盡收眼底。

……

晌午過後,許雅便要回府。

許相管教嚴,不似顧侍郎寬松,顧淼兒便還想在白蘇墨這邊賴上些時候。

許雅送時,白蘇墨去送。

顧淼兒趁着空檔抱着櫻桃玩。

清然苑到大門正好有些路程,兩人一面走,一面說話。

七月盛夏,便是一路綠蔭,還是有阿銘和流知分別在一側,給她二人撐傘。

“蘇墨,你能聽見,我心中真的高興。”顧淼兒不在身旁,許雅才道起。似是說早前顧淼兒太過喧嘩,也沒留她說的餘地,便将話都說完了。

白蘇墨笑:“有你心意在便好,有淼兒在,誰能搶得過她風頭不是?”

許雅也笑笑,應是贊同。

同許雅的一路,許雅話雖少,卻讓人如沐春風。

許雅是許相親自教養出來的女兒,知書達理,才情兼具,如何看都是京中貴女的典範。許相對女兒嚴苛,不驕縱,京中皆知。

便同國公爺待白蘇墨不同。

許雅性子多內斂,深得旁人,尤其是長輩喜歡。

但由得性子稍冷,身旁的朋友卻不多,白蘇墨和顧淼兒是為數不多的幾個。

顧淼兒慣來熱忱,許雅性子卻偏冷,有白蘇墨在中間便恰到好處,故而三人自幼就親近,是一處長大的閨中密友。

……

言辭間,竟也不覺得遠,便臨近正門。

盤子先前便去了馬廄喚相府的馬車,許雅同白蘇墨行至正門時,相府的馬車已在國公府門外等候。

“蘇墨,勿送了。”許雅駐足。

白蘇墨卻笑:“你難得來趟國公府,我豈有不送的道理?”

許雅也笑笑,便也不推辭了。

白蘇墨送至馬車前。

車夫置好小凳,雲銘扶許雅上了馬車。

許雅撩起車窗簾栊,同她話別。

末了,又問及:“秦大夫可有說何時來複診?”

白蘇墨道:“應當就這幾日。”

許雅這才點頭,叮囑道:“那你這幾日多休息,勿勞神。”

白蘇墨颔首,似是也忽然想起一事,正好問起:“對了,下月便是你生辰了,我尋思了許久,本想送你一方石墨硯臺的,可都曉你喜歡文房四寶,我便怕同旁人送的重複了,你可有旁的希望說與我聽,正好與我解圍?”

雲銘和流知都掩袖笑笑。

白蘇墨也笑。

許雅垂眸,

白蘇墨臉上的笑意微僵。

許雅這才擡眸,莞爾開口:“你同淼兒送我的,什麽都好。”

白蘇墨尚在怔忪。

許雅卻擡頭看了看天色,關切道:“蘇墨,回去吧,日頭太盛,我也需走了。”

白蘇墨才回神。

許雅笑了笑,放下簾栊。

雲銘在車中喚了車夫一聲,馬車便緩緩駛離國公府。

白蘇墨目送,腳下卻許久未動。

流知輕聲道:“小姐,怎麽了?”

白蘇墨擡眸看了看日頭,又伸手摸了摸額頭:“許是日頭太熱,先前有些迷糊了。”

流知臉色微變:“那奴婢讓獅子将馬車取來。”

白蘇墨搖頭:“無事,應當是這兩日忽然能聽見,便聽得有些多了,今日只覺有些犯迷糊,似是聽到些不大可能的幻覺。”

流知不敢大意,喚了石子來撐傘,自己上前扶着白蘇墨。

“小姐,奴婢記得秦先生上回說過。許多早前能聽見的人,失去聽力一段時間後,忽然恢複聽覺,都很難一時便接受外界所有聲音。秦先生說小姐此前并未聽過聲響,若是忽然恢複聽力,更需循序漸進,否則太過勞累,反倒過猶不及。”

白蘇墨颔首。

她這兩日是覺諸事新鮮,就連苑中小橋流水單的聲音都坐着聽了許久,舍不得歇下,應是秦先生先前提到的過猶不及了。許是适應過一段時間,便會慢慢好起來。

白蘇墨心頭微舒。

流知也道:“聽藥童是說,秦先生這幾日便會回京,不如等今日晚些再看看,若是好些便罷了,若是小姐還覺迷糊,便讓藥童請秦先生回京,來府中看一趟,也好安心。”

白蘇墨卻忽然問:“流知,你覺得許雅如何?”

流知不知她為何問起,但許雅慣來是小姐的朋友,流知應道:“許小姐知書達理,又通人情世故,只是性子同顧小姐相比,稍稍冷了些,但待小姐卻好。”

白蘇墨微微垂眸,是啊,許雅待她一直很好。

她怎麽會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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