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信嗎?
錢譽的馬車也方才入京, 正好行至東湖別苑門口。
剛下馬車,便見國公府的馬車也自鵲橋巷另一頭來。
錢譽不由駐足。
他認得白蘇墨出行的馬車,這輛馬車不是,想起今日是太後壽辰,白蘇墨應是同國公爺一道入宮了, 國公爺應當在馬車裏。
思及此處, 馬車上的簾栊正好撩起。
錢譽也未特意看向馬車中,只恭敬低頭拱手。
國公爺這一路氣都不順,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好想同白蘇墨和蘇晉元唠叨,馬車卻到了國公府門口,他是随意撩起簾栊,卻正好看到錢譽。
錢譽并未和他目光對視,卻禮數周全。
忽得, 國公爺在宮中憋得那肚子火氣,尤其是今日在宮中看了容徽那幅理直氣壯的模樣之後, 再看看錢譽,國公爺只覺胸中這股子氣似是倏然間順了許多。
國公爺微微斂眸,也沒多搭理錢譽, 便放下簾栊。
他豈會不讓人盯着錢譽?
他知曉錢譽今日一早便去了容光寺。
容光寺在京郊,來回要一整日,想也想得到有人是一路兼程。
國公爺佯裝不知。
撩起簾栊, 臨下馬車前, 才朝車內的白蘇墨道:“說兩句話便是。”
白蘇墨微微一怔, 既而道好。
她還以為爺爺是裝作沒看見錢譽……
國公爺又朝蘇晉元道:“你晚些同蘇墨一道回來。”
蘇晉元趕緊應好:“是是是,國公爺放心,我會照顧好表姐。”
國公爺下了馬車,瞥了錢譽一眼,仍是未應聲便往府中去。
石子趕緊迎上,跟在左右。
馬車這頭,白蘇墨才笑笑。
蘇晉元搭手,扶了白蘇墨下馬車。
錢譽這端,聽腳步便知國公爺已經入府。
只是入府卻未同錢譽置聲,肖唐看在眼裏,心底有些替少東家擔心。
錢譽卻是不怎麽在意,國公爺是長輩,他理應敬重。
國公爺的性子相處半日他已摸得七七八八,國公爺慣來傲慢,既是白蘇墨也在車裏,國公爺定然不會主動與他說話,若是如此,便等于釋放旁的信號于他。
既然知曉國公爺不會做,錢譽心底自然也不怎麽在意,便其實也不必肖唐操心。只是聞得腳步聲入了府內,錢譽才收手。
卻聽得旁的腳步聲上前。
錢譽方才擡眸。
他先前只知白蘇墨在車中,低眉行拱手禮并未看見,眼下擡眸,才見一襲孔雀藍的玉織錦緞衣裳緩步行至跟前。
錢譽微怔。
肖唐亦見過白蘇墨多次,也知白蘇墨平日裏多喜素雅,鮮有見她穿過鮮豔顏色。
但白蘇墨生得極美,便是平日裏的素雅示人都可見一瞥,盛裝下的白蘇墨肖唐這還是頭一次見,便是一身孔雀藍,并非大紅大紫卻已璀璨奪目了去。肖唐只覺不由站直了身子,莊重了神色,好似怕被她瞧了不好的懈怠之處去。
肖唐眉間忽得清明,才曉白蘇墨為何平日裏要素雅迎人,這般容顏如玉,不茍言笑都可動人心魄,更勿說今日這般妝容明豔,衣着華貴。
更尤其是,當下,沖着少東家的彎眸一笑。
肖唐心底忍不住笑意。
只覺得少東家此時應當腦中,心中皆空了。
肖唐果真轉眸。
只見錢譽似是自先前起,眸光便凝在白蘇墨身上,從未曾移目過。
入夜後,鵲橋巷內燈籠高挂,燈火稍稍有些昏黃,旁人自是看不清。肖唐就在近側,卻見那燈火昏黃下,少東家的耳根子似是微微紅了。
肖唐忍不住低眉笑笑,問候了一聲“白小姐”好,便借故敲門,牽馬車回東湖別苑去了。
蘇晉元便也未主動上前,先前國公爺交待他晚些同白蘇墨一道回來,又沒有交待他要去仔細聽人家說什麽去,總歸都在國公府和東湖別苑門口,兩人之間不過幾句話,幾個眼神的功夫,若他還要上前去幹擾,才是不仗義不是?
蘇晉元遙遙笑了笑,算作問候。
錢譽亦回禮。
片刻,眸間便只得容下一人。
回京路上,他并非沒有想過,他今日入宮給太後拜壽,必定極盡妝容,他亦見過她在紫薇園時的光彩奪目,料想今日應當更甚。
可便是如此,今夜見到她的第一眼,也覺容華璀璨,無聲動人。
好似初次在容華寺見她時,他分明留意到她,卻不着聲色,而是抓着趙十三的事言辭鑿鑿,見得她臉上笑意,仿佛周遭便皆黯然失色,唯獨她所在之處,一縷光澤。
而當下,清風晚照。
她朝他走來,盛極容顏,笑若清風霁月。
他怎麽移得開目?便是讓他單膝屈于她身前,托起她的指尖,他亦心底從容。
只是明知這般出神,任由她踱步到身前,錢譽心底仍免不了砰砰砰直跳,好似下一刻便會躍出胸膛一般,直至她莞爾開口:“不是說明日才回來?”
“唔。”他瞥開目光,“舅舅有事,便先離開了。”
【想見你。】
白蘇墨低眉笑笑:“見到了?”
錢譽微滞,臉上先前故作的鎮定,似是在她面前慣來無從遁形。
錢譽奈何笑笑,還是尊崇內心:“你今日很美。”
白蘇墨輕聲:“昨日不?”
錢譽并非不善言辭之人,只是在她面前回回語塞。早前還只是耳根子微紅,眼下,卻紅至了臉頰處。
錢譽有些惱火:“白蘇墨……”
但大凡見了她,都由不得他。
【你果真天生是來克我的。】
白蘇墨眸間笑意,“爺爺先前說,讓我說兩句話便回……眼下,似是說到了……”
錢譽擡眸看她。
眸間略微怔忪,似是沒料得。
白蘇墨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輕聲道:“那……我先走了。”
他眼中果真慌神,“蘇墨……”
【要不要攔下她?】
白蘇墨才又笑笑,轉身看了看身後的蘇晉元,又朝錢譽道:“明日中秋,京中有賞燈會,我同晉元自宮中出來便會去……”
他唇畔勾勒。
“走了。”白蘇墨亦低頭,雙手備在身後,兩手指尖勾了勾。
他眸含笑意目送她。
只是方才走出兩步,她又俏皮得沿着原路倒着回來,就停在他跟前。她聲音輕得只有他能聽見:“你信嗎?”
錢譽微怔,不知她何意,便凝眸看她。
她卻輕聲道:“我知道今晚你會回來……”
錢譽心底都好似倏然漏了一拍。
【砰砰砰———】
白蘇墨忍俊,複又輕聲:“明晚寶勝樓等你,你若不來……我便同旁人賞月去。”言罷,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錢譽好氣好笑。
“走了,晉元!”她依舊雙手背在身後,只是同他一襲話閉,走路得姿勢都似是歡欣鼓舞起來,就差在國公府門口連蹦帶跳。
“這麽快,真的只說了兩句不成……”蘇晉元自是意外。
“答應了爺爺的,豈有食言而肥的道理。”白蘇墨眼底都寫滿了笑意,“其實不止兩句……”
蘇晉元心底忍不住唏噓,這空氣裏的甜意都膩人了些。單單見人家一面,說上一兩句話就歡喜成這幅模樣,這樣的白蘇墨自小到大他還真是沒有見到過。
蘇晉元這才遠遠向錢譽拱手致意,算是作別。
錢譽也拱手。
蘇晉元本想再招呼一聲,白蘇墨已扯了他的衣袖往國公府裏去。
蘇晉元只得作罷。
錢譽笑笑。
……
目送她至府中,她便是再未回頭看他一眼,他心底也似塞了一團暖意,經久消散不去。
—— 你知道嗎?
—— 我知曉今晚你會回來……
國公府門口已無她身影,耳畔還似有餘音。
錢譽垂眸笑笑。
她不知她如何處處将他拿捏于心的?
卻也未嘗不好。
只要她有心。
一側,肖唐酸溜溜打趣道:“少東家,人家白小姐都進府許多時候了,就這麽看着,還能将人看出來不成?”
錢譽轉眸瞥他。
這才轉身往東湖別苑回。
肖唐“啧啧”嘆了嘆,快步攆上,跟在他身後輕聲笑道:“難為我們少東家一日之內往返京中和容華寺一趟,就為了眼巴巴盼着同白小姐說兩句話……”
錢譽腳下駐足。
肖唐也不見停的:“白小姐是偷偷親了我們少東家?還是勾了我們少東家手指?怎麽我們少東家就同人白小姐說了兩句話不到,整個人都似墜了糖罐子一般?”
錢譽實在惱火:“你作死是不是?”
肖唐見他是真的惱羞成怒了,這才噤了聲,讨好笑笑,才撒腿跑開了。
錢譽心底繁花似錦。
心底微瀾,便俯身撐手在涼亭的憑欄邊,手中握着方才随意拾起的一枚石子。
眼前的池水已盛滿了一池的星辰柔光,好似她先前眸間的柔和暖意。他心底微動,一枚石子抛入池中,悠悠起了一絲漣漪,便很快恢複了平靜。
錢譽伸手松了松衣領。
入夜許久,這夜風裏也未見半分輕悠涼意。
有股子莫名的燥意。
錢譽目光凝在池水的倒影裏,卻不覺想起先前那道曼妙身影,一颦一笑裏,都似是不經意得攜了女子特有的妩媚。
尤其是那句“見到了?”,分明帶了幾分挑.逗與嬌嗔在其中。
錢譽喉間微動,只覺空氣中都兀得更燥熱了幾分。
白蘇墨,你我二人何時才能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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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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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一趟,先發一章,還有一章晚上來,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