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死心

來的時候尚早, 夏秋末便尋了話朝肖唐道:“肖唐小哥, 我今日來得有些早, 錢老板可起了?”

肖唐笑道:“夏姑娘,我們少東家慣來起得早, 放心吧。早前還說今日要去雲墨坊一趟尋夏姑娘呢,結果夏姑娘今日便來了府中,真巧。”

夏秋末遲疑, 臉上笑了笑,問道:“錢老板尋我可是有事?”

肖唐應道:“我們少東家這兩日就要離京, 往燕韓國中折回去了,本是想過來同夏姑娘招呼一聲,也順道問問生意上的事情。”

這兩日就要離京回燕韓?

夏秋末心中微滞,眼中卻也未顯露,好似平常道:“我早前聽錢老板說是九月才走, 月底是雲墨坊的開張吉日, 錢老板是我們雲墨坊的出資人,本還想着請錢老板剪彩呢……”

“喲。”肖唐這也才想起,夏秋末上回便提起過, 少東家應當是沒怎麽放在心上,他也全然忘記了, 可人家夏姑娘是雲墨坊的東家,自然看重。肖唐嘆了嘆, “這便有些難辦了, 其實不瞞夏姑娘你說, 家中是正好有些事情要我們少東家回去過問,怕是耽誤不得。”

夏秋末咬了咬唇,也嘆道:“我還邀請了程老板和其他布莊的老板來觀禮,本想着也是好機會,讓錢老板一道見見,沒想到這麽不巧。”

肖唐看了她一眼,知曉她是有意說這番話給他聽的。

想起這夏姑娘慣來是個主意多的,他多說無益。

肖唐便也不多言了,只道:“夏姑娘要不稍後親自問問我們少東家?少東家的事情,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夏秋末笑笑,未置可否。

肖唐便也未說話了。

東湖別苑不小,從前苑到後苑需些時候。

夏秋末又似随意般問起:“對了,肖唐小哥,這處東湖別苑在鵲橋巷上,位置極好,周圍住的也都是京中的達官顯貴,你同錢老板是如何尋到這樣一處地方的?”

肖唐腳下微頓。

忽得知曉夏秋末這是在打聽,肖唐雖在錢譽面前終日嘻嘻哈哈,但在外慣來也是謹慎有數的。白小姐是國公爺的孫女,本就諸多不便,白小姐同少東家的事情便是讓他打落牙齒他也知曉不能随意在外說。

肖唐早前在夏家布裝的時候便不怎麽喜歡夏秋末,覺得她處處都留了心眼兒,可喜不喜歡這人是一回事,生意又是一回事,再加上雲墨坊籌備一事,肖唐也覺得她一個姑娘家能這般周全是實在用了些心思的,也委實難得,心底便對她也有了幾分改觀。

可今日夏秋末有意無意想透過他同少東家說開張剪彩之事,眼下又這般打聽,怕是存了旁的心思,肖唐心中又多了幾分厭煩,遂才笑了笑,客氣又疏遠道:“夏姑娘,這別苑是我們少東家尋的,我也只是個下人,哪好過問少東家的事?”

夏秋末也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可肖唐是錢譽身邊的人,夏秋末也不願開罪于他,便道:“肖唐小哥,你別誤會,我也不是貿然打聽錢老板的事情。只是我同國公府的小姐白蘇墨是閨中好友,也時常來國公府尋蘇墨,忽然想起你們現下也算是她的鄰居,便多問了一聲。”

她同白小姐是閨中密友?

肖唐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也沒見多旁的意味,便笑:“是嗎?我只知這國公府的小姐姓白。”

言外之意,旁的事他皆不清楚,也不會多加妄議。

夏秋末擠出一絲笑意。

她是沒曾想得肖唐的口風這般緊,還似對她處處戒備。

肖唐在前引路,夏秋末咬唇。

心中兩個聲音在相互争吵着,她也不知這趟為何要來?

不多時,便到了後苑的花園中,錢譽正在過這一趟來蒼月的賬冊。早前的功夫都花在交際應酬和開拓上,昨日才讓肖唐整理出來這一趟的流水,走之前總要過一遍才心中有數。

“少東家,夏姑娘來了。”

肖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錢譽轉眸,果真見夏秋末跟在肖唐身後,有些手和眼睛不知應當往哪裏放的局促感,全然不似早前。

錢譽盡收眼底。

卻也未多問,只是朝肖唐使了個眼色。

肖唐會意上前,将桌上的賬冊之類收起。

錢譽請夏秋末上前坐。

夏秋末心中有事,便多忐忑,錢譽的寒暄也沒聽進幾分,只草草應了幾句。

片刻,有苑中的小厮來奉茶。

熱茶滾燙,夏秋末心有旁骛,只管伸手捧起了這滾燙的熱茶杯子,結果燙得一哆嗦,将茶渣摔在地上,摔碎了。

好在濺起來的碎渣子并未傷到人,熱茶也沒将衣裳打濕,只是夏秋末吓了一條。

肖唐聞聲前來,不知苑中出了何事。

夏秋末心底有愧,沒好意思開口,倒是錢譽朝肖唐道:“讓人找找燙傷的藥膏來。”

肖唐看了夏秋末一眼,忽得明白了,轉身去做。

夏秋末也低眉看了看有些燙紅的掌心,其實尚且還好,只是隐隐有些疼,畢竟是雙拿針線的手,還需得做夥計。

錢譽微微攏眉:“夏姑娘,可要請個大夫看看?”

夏秋末連忙搖頭:“不礙事,上了藥膏便好,我這雙手自幼皮糙肉厚的,還比得了旁人那般金貴!”

夏秋末說完,錢譽擡眸看她。

她心底亦懊惱!

她也不知為何會要在錢譽面前說這些話……

是在錢譽面前試探,還是想看錢譽有何反應,夏秋末忽然很恨這樣的自己,明知卑微,還要送到人跟前讓人看見。

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許,便又朝錢譽笑笑:“我是聽蘇墨說錢老板你回來了,便想着來看看,近來雲墨坊的生意很好,可我以前也沒做過生意,便想着來找你取取這生意經的。誰知,剛才肖唐小哥說,你們這兩日就要離京了……”

言及此處,似是便說不下去了。

眼底盈盈有淚光。

恰逢肖唐尋了藥膏來,正好見得夏秋末這幅模樣,便看向錢譽。

錢譽聽到腳步聲,亦未回頭,只是伸手,示意肖唐将藥膏給他。

肖唐心中詫異,少東家……該不是要替人夏姑娘擦藥吧,這可使不得的!要讓白小姐知曉了要如何想?

肖唐看向夏秋末,眼中便更是有些厭惡,她今日是特意來做這番小動作的吧。

只是錢譽轉眸看他,他心中雖不情願,也只得上前,将藥遞到錢譽手中,還是又忍不住提醒道:“少東家……”

錢譽睨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肖唐只得噤聲。

反正錢譽并未讓他離開,他便在此處看着,看這夏秋末還能翻出什麽花樣來。

夏秋末也正好擡眸看向錢譽,眼底碎盈芒芒,攤着雙手,不知心底可是在期盼什麽,不由咬緊下唇,低下頭去……

只聽衣裳窸窣聲音,錢譽将藥瓶放在她跟前的石桌上。

夏秋末怔住,愣愣擡頭看他。

早前錢譽多以笑容示人,眼下雖是仍有笑意,也似是同早前并無多少差別,可她心底已然知曉,這笑容于錢譽而言,卻也與程老板,祝掌櫃無甚差別。

“夏姑娘,這藥你先拿回去擦吧,你是裁縫,手上的事是大事。”錢譽開口,她怔在原處,又聽錢譽道:“我要後日離京,若是有事,明日再說?”

是見她今日異樣,又有些旁的舉動,錢譽不好直接說起拂了她顏面,如此也算給了她臺階下。

夏秋末不知是明知故問,還是心灰意冷,心底的兩個念頭在相互博弈着。

一個告訴她趕緊走,別在此處丢人。

另一個蠱惑着她,問清楚,問他是否喜歡白蘇墨……

最後,夏秋末眼底含淚,還是伸手拿起那瓶藥膏,起身道:“那多謝錢老板了,其實我也沒什麽大事,那祝你一路順風,日後再來蒼月。”

肖唐看看她,又看看錢譽,又看看夏秋末。

臉色少有得詫異。

夏秋末亦看見肖唐打量她的神色,忽得,好似心思被旁人都洞穿了一般,一股羞.恥.感湧上心頭,夏秋末笑笑,點頭致意,便頭也不回得向苑外走去。

錢譽和肖唐都轉身看她。

夏秋末別哭,她心中告誡自己。

便是這一路遇到的小厮和粗使婆子,她也強打着笑意點頭。只是一雙被燙傷的手都不曾有這一路的人打量她時,她臉上火辣辣得抽疼。

離了鵲橋巷。

夏秋末才尋了處街角坐下,雙手抱膝,埋首在雙臂間嗚咽着。

其實她心知肚明,白蘇墨怎麽會騙她?

她只是不甘心,明知白蘇墨今日要入宮,不會在錢譽處遇見,她才會來東湖別苑。

她早前分明覺得錢譽應是待她不同的,她才會來東湖別苑。手中牢牢握緊的那個藥膏瓶子,就似狠狠打在她的臉上,抽在她的心底。

她先前在錢譽那疊賬本裏,分明看到了白蘇墨早前的那枚手帕,若非珍視,豈會時時處處帶着……

夏秋末只覺臉都丢盡了,嗚咽聲中,只聽一串腳步聲停在她跟前:“怎麽回回都能見到你哭,這麽晦氣!”

這個聲音,她怎麽會不認得!

夏秋末狠狠擡眸。

果真見是許金祥。

許金祥看見那雙哭得通紅的雙眼,嘆了口氣,便也雙手交叉,默默上前,尋她身側落座。

夏秋末才見他也一臉喪氣模樣。

“做什麽?”她哽咽。

許金祥沉聲道:“心情不好,怕傳染旁人,反正你都這幅模樣,所幸禍害你得了。”

“許金祥!”夏秋末吼了一聲。

本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眼下,更是鼻涕都吼了出來。

又覺丢臉。

許金祥惱火:“你還是個姑娘嗎?趕緊擦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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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估計來不及再更一章了,明早9點前會更新,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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