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雨

讓她不幸言中了,今年的秋天特別的短,一場接一場的秋雨下,轉眼到了冬天,身上早就穿上了她新買的羊毛衫。接市稅局的通知,全市大檢查,我們連着加班一個星期了,終于檢查通過,從辦公室收拾完回去已經深夜12點了,淅瀝瀝的冬雨從傍晚就開始了。我下了公交,把夾克的拉鎖朝上拉拉,縮着脖子淋雨前行。都市村莊的路都不好,坑坑窪窪的,一下雨更加濕滑,我最怕這種路,小心地挪着拐杖。再小心還是摔了,掙紮半天也沒起來,屁股好疼,手肘也疼,夾克基本濕透了,我摸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這麽晚了,她肯定睡了,就算打了電話又怎麽樣?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是個盲人,出門都困難,還能指望她來幫我嗎?把撥好的數字又删了,試試不疼的手撐起身體,連滾帶爬的坐到最近的院門口,借着屋檐避了會兒雨,覺得手肘不那麽疼了,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花了半個小時走回屋裏爬上床,渾身冰冷,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告誡自己不能生病,提着氣脫下了褲子和外套,就昏睡過去。

被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叫醒,頭好重,身體都麻木了,四肢好像已經不屬于我了,想喊才發現嗓子也啞了,出不了聲。我知道是地上外套兜裏的手機在響,應該是公司有事吧,管不了了,倒頭又睡過去。

再醒過來是被砸門聲吵醒的,“姜磊——姜磊——你在不在啊?姜磊——”

是娴姐的聲音,她怎麽來了?我費力地喊了一聲,“在——”

她應該聽見了,“那你開門啊!你幹嘛呢?姜磊——都中午了你不去上班幹嘛呢?姜磊——開門啊……你再不開門我走了……”我再想喊什麽也不能了,“姜磊——你到底開不開門?……”聲音提高了一度,我知道她生氣了,“姜磊——你幹什麽呢?快開門啊……你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不敢開門?……要泡妞就明說,我再也不會煩你……你是不是男人啊?一句話能憋死你啊?”

她怎麽能那麽想我呢?幸虧這裏的租戶都是上班族,現在是中午,大多數都不在,不然我以後怎麽在這住啊?突然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她走了嗎?她一定生氣了,她誤會了,怎麽辦?我用力翻身把自己摔下床,“嘭——”一聲悶響,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姜磊!姜磊——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能開門嗎?”

她沒走,她在逗我,她在擔心我。剛摔了一下,麻木的身體反而有了些許知覺,我一點點爬到門口,打開門。她發現門開了就跨進來一步,正踩在我手上,吓得她又退回去了。

“呀!什麽啊?”她蹲下來摸到我,“怎麽在地上啊?怎麽回事啊?……這麽燙?你發燒了?衣服怎麽還濕呢?不是夜裏下的雨嗎?……你說話啊?說話啊?”

她聲音哽咽了,我擡頭看到她眼裏的淚花,胸口又開始隐隐作痛,想安慰她卻說不出話,用力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我沒事。“怎麽辦啊?這怎麽辦啊?”她抹了一把淚,堅定地說,“先上床再說。”她費力地把我背起,雖然她總是說我咯着她,可也整100斤啊。她想快點把我放到床上,加快了步伐,突然,我像一個沙包被她甩到床上,每個關節都疼,她是故意的吧,她背不動我就這樣把我扔出去了,也不錯,總算上床了,想再看她一眼,頭一沉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衣櫃,我在醫院。窗外天陰沉沉的,不知道幾點了。扭頭再看,床邊竟然是她,趴在那睡着了,握着我的手。我動動手指她就醒了,“醒了嗎?能說話嗎?我給你叫大夫。”她伸手要去摁呼叫鈴。

“啊——別——”我發出難聽的聲音。

她縮回手,趴在床邊柔聲問我,“要不要喝點水?”

“恩。”

她倒了杯水,放上吸管,摸着我的面頰把吸管放我嘴裏。喝了兩口,感覺好多了。

“不喝了?”她感覺到我吐了吸管。

“恩。幾點了?”

她摁了一下盲人手表,手表報時,“現在時間上午8點42分。”

怎麽是早上?我睡了一天一夜嗎?“你一直在這?你把我送醫院的?”

“恩,我打的120,吓死人了,一直昏迷,高燒不退。還有啊,你肺上動過手術,怎麽沒說過?”

“呃,好幾年了,都好了。”

“可這次肺裏感染了,大夫說如果你今天再不醒來,恐怕還要手術。”

“哦。你都沒回去嗎?”

“你這樣我怎麽走啊?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這啊。”

“那有什麽啊?你不是像扔麻袋一樣把我扔床上了嗎?”她拉我的手去摸她的頭,“啊?怎麽回事啊?這麽大口子。”傷口在頭發裏,又沒有包紮,很難發現。

“還不是背你的時候被你的衣服絆了一下,頭磕在床沿上了。要不是一邊的護士說我頭在流血,我都沒發覺。”

“要不要緊啊?怎麽又磕到頭了?”

“應該沒事,也不疼。我去給你喊大夫吧。”

“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別在這守着了,行嗎?”

“我媽一會就來送早飯了,等你吃完,我跟我媽一起回去,這總行了吧?”

渾渾噩噩地睡了一天,撐起來半坐着,也不想喊護士,反正插着尿管呢。看着窗外的天黑透,擔心着她頭上的傷口,對她的愛早就無法自拔了,可今後的路怎麽走,還是一片茫然,雖然她現在和我一樣成了殘疾人,可家世、學歷、財富都是我望塵莫及的,我有什麽資格去追求她,現在這樣互相幫助,互相關心,互相溫暖,已經知足了,只能祝福她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看她輕輕地推門進來,一手扶着盲杖,一手拎着保溫桶,來到我床邊,柔聲問,“姜磊,姜磊,醒了嗎?”

她優雅的步伐和迷人的氣質并沒有因為那根盲杖而遜色絲毫,我靜靜地欣賞着,不想打破這美麗。

她放下保溫桶,收起盲杖,摸上我,“呀?——你醒了幹嘛不吭聲?讨厭!”溫柔地捶了我一下。

“天都黑了,幹嘛還跑過來?”我扶她坐下。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熬了雞湯,你嘗嘗。”她朝我微笑。

“你熬的?”我見她要往外盛雞湯,怕她燙着,搶過勺子,“我來,我來。”

“不信就算了。”她故作生氣嘟着小嘴坐下來。

我喝了一口,燙得舌頭發麻,也沒嘗出什麽味道,“嗯——好喝!好喝!一點兒都不膩。”

她得意地笑了,“那是!我放了香菇,很吸油的,出門的時候還倒了點醋,就怕你說膩不喝。”

我放下碗,拉過她的手,“頭上的傷還疼嗎?”

“不疼。”她搖頭。“你呢?”

“好很多了,就是身上沒勁。你坐一會趕緊回去吧。”

“我剛來你就攆我啊!”

“太晚了,我怕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那你一會送我回家。”

“好。”我撐着上身起來,手一軟,又摔床上了。

她笑了,“有本事你就起來啊?……我剛找過大夫了,你燒還沒完全退,明天再拍個片子,肺上要是沒什麽事,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我能不能燒一退了就出院?”

“急着投胎啊?”

“住院太貴了,花你這麽多錢,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

“你休息吧,我走了。”她已經站起來了,又讓我拉下來。

“一說這個你就生氣,你現在也沒工作,就那筆錢,這樣的花法,你以後可怎麽辦啊?”

“你養我不就得了。”她微微仰臉挑釁。我真的很想養她,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哪怕不是一輩子。可她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會接受那樣的生活?見我不說話,她推了我一下,“怎麽了?吓着了?怕養不起我?呵,對了,有件事還要讓你幫忙呢?”

“什麽事,你說!”

“我在盲校上了幾堂電腦課,覺得沒什麽難的,然後問了問老師,配一臺盲人電腦也就2萬左右,我想你出院以後幫我買一臺,你不是懂點嗎?”

因為沒錢,又喜歡玩游戲,所以自己跑二手市場買配件回來組裝了一臺電腦。後來朋友知道了,都請我幫忙,一來二去,成了半個行家。她以前電腦壞了就給我打電話,我說她做,修好了就給我寄好吃的。“配電腦沒問題,只是盲人電腦應該有很多輔助工具吧,我不懂啊。”

“是讓你去買,不是讓你修。讓你幫我買還不是放心嘛,我又看不見,萬一讓人騙了怎麽辦?”

“好,我幫你去看看,不過,2萬是不是太貴了,要是用的不多,我看還是算了吧。”

“是我掏錢,看你心疼的。”

“我是為你想,老這樣花錢,你——”她已經拉下臉了,“好,好,我不說了。”看她還是不高興的樣子,我使勁撐起身子在她臉上啄了一下,“別生氣,好嗎?”

她拉拉我的被子,“躺好吧,別亂動了。”然後壓低聲音說,“尿管拔了嗎?”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下意識的捂住被子,“你怎麽知道?”

她詭秘地笑了,一下子摸進被窩,剛好碰到硬硬地。我身體随之一顫,覺得剛退下去的燒又燒上來了。“呀!尿床了!”她大聲叫着,明知她逗我,還是吓得捂着她的嘴。她掙紮着笑着,滾到我身上,我渾身火燙,再也按耐不住,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吮吸着她嘴裏的甘甜,用舌尖糾纏着她的舌,直到我喘不過氣一把推開她猛烈地咳嗽着。

她卻坐在一邊偷笑,“好好休息吧,別幹體力活了。趕緊把雞湯喝了,補充一□□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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