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篇、
翌日,冊歆一大早便聽到人們喊那圓球裂開了。
冊歆皺眉,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那圓球之秘真是可惜,可也沒辦法,怨他自己起不了早。他急忙穿上衣服,和師兄弟們一起去看後院那個圓球。
衆人伸長了脖子去看那個球,冊歆仗着身材颀長,不需靠近也能看到。
那球的确是裂開了,裏面露出肉色的一塊,看着是個生物,但那東西似乎并不會動。
“好了好了,看完就散了罷!”正一階門人不願讓這些弟子看熱鬧,揮揮手讓這些弟子趕緊回去,輪到修煉的去修煉,輪到上課的去上課。
屈于長輩淫威的孩子們四散離去,留下當初挖出圓球的幾個孩子和墨書還有長祖在現場看着。
“你們也回去吧,難道還想被長祖增加處罰不成?”墨書對幾個孩子說。
那幾個孩子雖然知道墨書是吓唬他們,但也真怕被處罰,急忙各自散去,只留下冊歆還不願走。
墨書沒管他,徑直走向師父,朝師父行禮,之後便在圓球邊上站住。
圓球硬殼慢慢裂成兩半,徹底露出內容物,衆人只見裏邊躺着三個肉色圓球,宛若蜷縮起來的嬰兒。
墨書取來幹淨裹布,小心翼翼蓋在圓球上。那幾個球觸感柔軟,似是真嬰兒般。
但墨書剛将一個圓球抱起,就忽然聽到一聲怪嘯,沙啞仿佛貓恐吓其他生物遠離時發出的聲音,緊接着他便看到手裏那圓球裂開一道縫隙,直接朝自己面上撲來!
墨書沒防備,被撲個正着,一旁圍觀的弟子們一驚,正想上去幫忙,卻見那圓球趴在墨書臉上後便緩緩開始變化形态!
其餘人認不出肉球正化為何物,蒼鑄卻認出來了……那圓球,竟緩緩變成嬰兒模樣!蒼鑄急忙迎上去,用與墨書差不多高的身軀擋住衆人目光。
墨書扒下面上那物,松了口氣,見那物不知何時變成一個嬰兒,頓時不知如何反應,抱着嬰兒看向師父,滿眼着急地低聲求助。
那嬰兒沒有停止變化,漸漸長出頭發,五官也漸漸清晰起來。那孩子發色銀白,膚色漸漸變淡,竟變化得像極了墨書嬰兒時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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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會是……化形怪吧?”有弟子猜道。
“若是化形怪,那還真無甚害處。”蒼鑄笑道。化形怪只是個傳說,據說那東西可以變化成任何形态,但沒有智商,見到什麽就會變成什麽,就像黏土一樣,似乎并非完全的生物。
蒼鑄彎腰抱起另兩個圓球,一邊一個看着,但逐漸變化的只有其中一個,那個圓球長出金色頭發,看起來像個西洋孩子。
蒼鑄将三個小玩意兒放在一起,包在裹布裏,帶回房間。墨書也跟着去,他是蒼鑄得意弟子,也是今後元真道掌門人,自然應該跟着學如何應對這兩個、或者說是三個新生命。
長老們開了個會,大多數人意見是将這三個不祥之物丢掉,但蒼鑄不願,最終還是決定将兩個已經化形完畢的孩子連同那未化形的肉球放在一起養着。
墨書等師叔們離開,最後和師父打了聲招呼,才轉身離去。
待到入了夜,墨書才來到蒼鑄房門前,敲響了門,聽到一聲進來罷才伸手推門,但觸摸到門框時,墨書忽然停住了手,心想道:師父聲音平日裏便低沉,但此時聲音聽起來并無往日那般低沉,還略有些沙啞,房內真是師父麽?
想到此,墨書趕緊推門進去,只見床上坐了個男子,那男子随意任一頭及腰青絲散下,發梢往上大約一掌距離松松地系了一條發帶,将頭發收攏。那男子面如冠玉劍眉星眸,面上還帶了些溫柔微笑,此時看來竟驚為天人!
墨書正想問男子是何人,但見男子身着師父常穿的随衣(睡前穿的衣服,因為比較随意而被諧音稱為随衣),心下猜測這可能是他師父沒錯。墨書恍惚間竟感覺自己被時間從現在抛到了過去,眼前這人應該是年輕時的師父。
“墨書,你來了。”男子擡頭,那一笑簡直可用傾城來形容。
墨書咽了口唾沫,合上門,緩步朝床邊走去。
“啊……為師這面具忘了戴上……”男子伸出手去,剛觸及床上那顏色明顯不同于床單的物什,便停下手,笑道:“也罷,不戴無妨。”
墨書順着師父那只手看去,只覺得師父手背肌膚如玉,煞是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若是這雙手撥弄琴弦,一定更好看。可惜師父是個音癡,從來不碰樂器。
那圓嘟嘟肉呼呼的兩個孩子和一個圓球安靜躺在床上,似人類小孩般啜着手指,蒼鑄将孩子的手撥開,不一會兒他倆又吃上了。
蒼鑄對這兩個孩子甚是憐愛,滿眼溫柔地看着兩個孩子,招呼墨書道:“莫舒,你來看看這兩個孩子,多可愛啊……”
墨書一會兒看看孩子,一會兒看看師父,只覺得這兩個都好看,恨不得自己多長一雙眼睛,好兩邊兼顧。
蒼鑄見孩子睡得香甜,伸手為孩子拉來毯子輕輕給孩子蓋上,擡起頭時仍滿眼柔情,似水般快從眼中滴出來,直讓墨書看得移不開眼。
師父本就溫柔,如今看到他面具下這張臉,這身子……墨書不禁感覺下半身似乎有一把火在燒。
“莫舒?”蒼鑄喚了墨書名字,将墨書從神游中拉回現實。
“啊……師父……實在抱歉……您、您太好看了……”墨書低頭,不好意思再擡頭,怕一看師父這張臉,便要無法自制地出神。
原來長生不老是真實存在,不僅他墨書,就連他師父,至今仍保持二十多歲容顏。
“既然今日讓你看到這一幕,我便挑明了說罷。”蒼鑄嘆口氣,掩了掩自己衣襟,對墨書說道:“元真道內所有長壽門人,均并非完全的人類。這世上并無真正的長生不死,我們雖有不老相貌,卻是血緣所致。但我們并不清楚,我們究竟除了人類血緣,還有何血統。”
墨書認真聽着,他早猜測自己非人類,但他本就長了副人形,還能懷疑甚麽?不如就此認命,好好做人吧。
“所以我們身上偶然會出現一些非人特征,譬如……你可聽過男子有白-液(對人-乳的隐晦稱呼)?”
墨書愣住,看着師父,搖搖頭。
“你便是為師用白-液喂大的。”
墨書低下頭,掏了掏耳朵,掐了掐自己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确定這不是一場夢。
蒼鑄面上已羞紅一片,他別過臉去:“此事可千萬別被人知道,否則為師這老臉……”
“明明很年輕……”墨書被事實驚得智力狂降,如今已是到了有話說話口無遮攔的級別:“師父你繼續,弟子就,就滾了……”
“莫舒……”蒼鑄擡頭叫住了他。
“師、師父?還有何、何吩咐?”墨書大着舌頭,不敢回頭看師父,直覺得師父身上似乎隐隐飄出一股奶香味。
“幫為師……松一松……胸口,脹得很……”
墨書聽着身後傳來師父沙啞低沉的嗓音,充滿渴求與情動。他控制不住,轉頭看向師父,明知身後是萬劫不複,他卻無法拒絕這誘惑。
墨書踏出師父房門時已經大半夜,他頭腦還未從恍惚中清醒,嘴邊殘留着香甜氣味,才剛洩了精力,現在整個人站立不穩,自覺天旋地轉,仿佛随時都會倒下。
他的第一次,竟是直接……墨書暗暗責罵自己:這可是逾越啊!怎可對師父做出那種事……!
墨書閉上眼,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心裏發誓再也不在深夜裏找他師父了!師父那肌膚那美貌那放肆卻壓抑的言語都讓他難以忘卻!這種事情就怕一而再再而三,有了第一次便會想要第二次!是人之本性,是生物之本性……墨書不得不承認,師父體內異常灼熱,他抽身後仍想着那溫柔鄉。
墨書恍惚着走回房間,他是一人獨居,因此有何秘密也敢在房裏整理。
他不敢閉眼,一閉眼,眼前就都是師父那半合的朦胧雙眼、微張的柔軟唇瓣、不時伸出口與墨書相接的舌、白皙泛紅的肌膚,耳邊也似乎能聽到師父催促他更快更重的言語。
墨書從屋裏飛奔出去,跑到水房,用冷水洗了把臉,趴在水池邊喘氣,光洗臉不夠,幹脆打了桶水,把整個身子泡在冷水裏。
所幸墨書體質很好,這樣折騰都沒讓他生病,第二天還能收拾心情去指導孩子們學習。
但他卻是再也不敢靠近師父了。
蒼鑄仍舊戴上他那老人面具,墨書卻能透過面具看到師父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上完早課,弟子們過來關心師父領回去的那三個小家夥,因為師父不讓弟子們靠近那兩個孩子一個圓球,所以他們只能來找墨書打聽。
“孩子們很安靜,師父給他們調了些米糊吃。”墨書用他的常識試圖幫師父說謊。
“原來那些小東西真是活的?”一胖弟子驚訝道。
“是活的。”墨書嘆口氣,說道。
“那到底是什麽呀?”小師妹摸着鼻子轉着眼珠子思索着問道。
“尚不清楚,也許得等孩子們長大了再……”墨書剛說一半,便被打斷了。
“莫舒,幫為師給孩子裁身衣物。”
墨書一驚,回頭看向師父,見師父還是那張老臉,不知為何心裏放松了些。
“裁衣服?那可得讓女子院來做啊?”小師妹疑惑:“師父還真是甚麽都讓墨書師兄親力親為。”
墨書回頭看小師妹,笑道:“那便讓我來做吧。”
一個師弟瞥了眼屋外正和人笑鬧的冊歆,冷笑一聲,回過頭來皺眉對墨書道:“師兄你呀,就是太好欺負。本來廉傾師兄受傷就不是咱們這邊人的過失,憑啥要你去配藥?還要你照顧廉傾師兄?”
墨書聞言,轉頭看了眼小師妹,小師妹見他瞥自己,急忙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不遠處的姐妹們。
“咱們師出同門,不能因為一點小争執就互生嫌隙。你們啊,以後也是要升正一階的人,可得明白事理。”墨書趁機教育這些師弟們。
“師兄說的是……”衆人低頭認錯。
“行了,都各自準備下堂課吧。”墨書揮手讓師弟們散開,自己收拾了課本,就往女子院那邊走去。
墨書剛轉進女子院,就差點撞到一個人。
“啊!是莫哥哥!”
墨書聽聲音判斷對方是女子,便低頭伸手扶了那人一把。
“霞薇?你怎在此?有何要緊事找蒼勿師叔麽?”墨書溫柔笑問這人。
這人名為鳳霞薇,是蒼勿(原名鳳卿滄)的女兒,平日裏極少與元真道門人來往,一直在山下小村莊裏居住。生得甜美可人,性子也溫柔似水。卻是武功高手,尤其擅長打獵。
“我、我一日上山打獵……不幸受了傷……”鳳霞薇說着,面露羞澀。
“可是被人救了?事後那人,可還成了你心上人?”墨書笑問。
“……”鳳霞薇咬了咬唇,點點頭。
墨書對鳳霞薇道:“師叔在西國,現在還回不來,你留書信給他吧。”
“嗯,我也正好回來住幾日……以後遠嫁,我就不能常回來了。”鳳霞薇說罷,見墨書似乎有話,于是問道:“莫哥哥來女子院作何?”
“哦,是這樣,本部來了兩個新孩子,還是嬰兒,沒有合适他們穿的衣裳,我來取些布料給孩子們做衣服。”墨書回道。
“哪能讓男子做女紅?哥哥您給霞薇那幾個孩子的身高身圍,我替你做了罷!”鳳霞薇笑道。
墨書想有人幫忙最好,畢竟他一個男子,也不擅長這種事。
兩人一起進了女子院,找正一階女門人拿到臨時頂替的衣服,那是之前孩子們小時候穿過的。孩子衣服不需要特別量身定制,墨書挑了兩件看着合适的,便帶着走了。
但是想到要回師父房裏,墨書心裏又慌亂起來。
墨書擡頭望了望天上,日輪明晃晃挂着呢,師父應該不會發瘋?師父變成那樣究竟是因為何事?墨書想着,不知不覺竟來到蒼鑄房前。
墨書見房門上挂着鎖,知道師父不在,他見一旁還有弟子在打掃,便問弟子師父去何處了。
“師父去了後山冰窟,不知去作甚。師父說若墨書師兄您提前過來,就囑咐您夜裏再來或者……或者去冰窟找師父。”打掃的弟子說道。
墨書不願夜裏來,于是将布包交給弟子,轉身前往冰窟。
這冰窟是弟子們冷靜思過之處,若有人犯了錯,大多會自願進入冰窟冥思,這也是最輕的處罰了。當然,這冰窟也不止思過之用,夏天時也會有人取些冰窟寒冰出來,找些漿果榨汁,弄碎了冰和糖塊混在一起吃。
墨書覺得師父一定是想拿些冰敷一下發熱的腦子才進了冰窟。
後山冰窟附近此刻沒有半個人,墨書打開冰窟大門,就見師父端正盤腿坐在冰床上閉眼冥思。
“弟子墨書,參見師父。師父,給孩子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墨書見師父沒有摘下面具,不由得松口氣。
“好。”師父平靜地應了一聲。
“那徒兒先告退了。”墨書說完,等師父回應。
但蒼鑄卻遲遲不應。
“師父?徒兒,先告退了?”墨書再次請示。
蒼鑄睜開眼,看向墨書。
“師父……”墨書深深作揖:“師父這般沉默,徒兒甚是擔憂……”
“莫舒……”蒼鑄終于開口,聲音裏竟有一絲隐忍哭腔。
“師父,徒兒告退了,恕徒兒失禮。”墨書直起身,轉身便走。
墨書關好冰窟大門,嘆了口氣。
他無法直面那樣的師父,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師父。自從摘下面具,自從撫養了那兩個孩子之後,他的師父,就變了個模樣。
那真是他師父麽?若那個圓球能夠變化成任何形态,那麽它可能變成師父的模樣麽!
墨書細思極恐,趕忙拔腿往師父房間走去。
逾越便逾越罷!總比、總比放任師父愈來愈不正常,直到最後在別人面前發狂要強!那兩個孩子,還有那一個圓球……一定要讓他們離師父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