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篇、

“師父!”墨書拔出長劍,刺向那無臉人,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師父。

那無臉人反應極其迅捷,在長劍碰到他之前,已經退到一旁。墨書一劍落空,也不敢與那人纏鬥,急忙踏入房間,只見師父仰面躺在床上,四肢攤開,身上未着寸縷,連面具也被剝下。

“師父!”墨書也顧不上害羞,自覺忽略師父身上那些歡好痕跡,疾步搶上前,為師父蓋上毯子,眼珠一轉瞥向那兩個孩子,金發孩子還在沉睡,那銀發孩子仍是三四歲模樣,正盤腿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墨書。

“你們究竟……”墨書來不及細問,一把抱起昏迷的師父,幾步帶着師父跑出房門,見那無臉人仍呆呆站在門口,一咬牙,用力将無臉人推進房中,雙手抓着門把手,猛地将門關上,随後鎖上門鎖。

墨書沒發現,冊歆就躲在不遠處,見墨書從長祖房裏帶出來一陌生男子,那男子還生得俊美無雙,心中不由得猜測男子是何人。

墨書背起蒼鑄,回了自己房間,将門死死關上。

将人放下後,墨書才松了口氣,找出件衣服準備為師父換上,他順手翻了翻那幾件白袍,見衣擺下方果然都繡着蘊字。墨書将衣服給師父穿上,果然正好合适師父的身材。

“莫舒……”蒼鑄悠悠轉醒,見自己被徒弟救了,不由得松口氣。

“師父……這究竟是……?”墨書坐在床邊,看着師父還有些倦意的面龐,不由一陣心疼。

“那攀傀是邪物……觸摸他們之後,為師就……就控制不住自己……”蒼鑄偏過頭去,将身子往被子裏縮了縮。

墨書見師父嘴唇幹澀,連忙倒了杯水,扶着師父坐起,喂他喝下。

蒼鑄感激地看着墨書,柔聲道:“徒兒,為師……為師對不住你……”

墨書搖頭,明明吃虧的是師父,自己不過是爽了一把。但他如今想來,覺得自己自制力不該那麽差。而一向禁欲的師父卻在那日直接失控,一定是受了那幾個小怪物影響。師父都不能自控,更別提他這個當徒弟的了,這錯誤怨不得他倆,要怪就怪那兩個孩子吧……

“離他們遠些,為師便覺得稍微冷靜了……但那兩個孩子一直在呼喚我,我、我不得不回去……”蒼鑄掙紮着想要下床,被墨書及時攔住。

“師父,且先歇着。明日我去處理那對孩子……”墨書安慰師父,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

墨書扶着師父躺下,打算在一邊圓桌上趴一宿,卻被蒼鑄拉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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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舒,我那時所說,全是真話……元真道門人一向不為世俗所束縛,你也知曉這一點。為何……為何不接受我?是覺得我……”蒼鑄脫下面具時與戴上面具時似乎是不同的人,無論相貌還是性格,都與墨書所認識的相差千萬裏。

墨書搖頭道:“我無法接受一個、從我養父與師父的身份,變成一個對我有情-欲的人。若非要我接受,那也得給我點時間。”墨書忘不了師父那晚動情時放肆地喊他“丈夫、夫君”時的面容,那簡直不像一個男子,更像是一個吃了春情散而失控的風塵女子。

這樣的師父,令墨書覺得惡心。

“莫舒,你眼裏藏不住情緒……我已經不配為你師父了,與我絕斷吧……”

直到聽到蒼鑄這番話,墨書才回過神來。

他師父确實是愛他,但所有一切瘋狂行為或許是受了攀傀影響,師父不應受到指責。更不應該為此負擔責任啊!

“師父……對不住你的,是我。”墨書走回師父身邊,輕撫師父青絲,幫他把頭發梳理整齊,笑道:“師父,若這一切真是攀傀所為,那你我應該忘掉那日所發生之事。您依舊是元真道長祖,我依舊是您徒兒。”

蒼鑄閉上眼,咬緊了唇,微微點頭。

“師父您睡,我出去,練會兒功夫。”墨書安撫師父躺下後,轉身離開房間。或許只有忙碌,才能讓他忘記這些煩惱。

墨書走到練功場,随手拔了一杆銀-槍便舞,挑刺揮掃,槍尖折射出點點星光,在夜空中劃出繁亂銀線。

墨書練到中途,索性扔了道袍除去上衣,咬緊牙關,全神貫注地練武,不知疲倦似的耍了一套又一套槍法。

只有體力活能夠中斷大腦思考。墨書腦子裏漸漸被槍法占據了思想,顧不上去想那些兒女情長人間世俗。

墨書放下槍,身上早已汗水淋漓,頭上汗珠順着他散落的發絲滑下,順着他肌肉間的溝壑蜿蜒下滑。一旦停下,那些不知名情緒再次湧上他的腦海,墨書只能換另一樣更重的武器,他雙眼在武器架上巡了一圈,目光定在重型武器架上,毫不猶豫地走過去,雙手抓起一把大錘長柄,掄舞起來。

墨書沒發現,一個人影安靜站在角落裏面對着他,卻沒有目光朝墨書射去。

因為這是個無臉人。他沒有眼睛。

墨書放下重錘,真正感到筋疲力竭,正擡眼四顧,放松身體時,才發現角落裏那人。

“你……”墨書喚了一聲,握緊大錘,後退一步,戒備地看着那人。

那無臉人在墨書的目光中走出來,抓住銀-槍槍杆。墨書警惕地看着無臉人,卻見無臉人竟當着他面,耍起了銀-槍!

無臉人一招一式均學着墨書來,包括墨書對槍法的改進。墨書看着他,仿佛在看自己重演剛才練習槍法的情景。幾套槍法耍完,那無臉人緩緩朝墨書走來,拖着長-槍,一步一搖地走,似乎并不是很會走路。

令墨書驚恐的不僅無臉人學習能力之強,還有墨書明明記得自己将無臉人連同那兩個孩子一起關進屋裏了!是誰打開了門放他們出來?!

若不是無臉人自己開了門,那一定是有家賊進了元真道本部!可那賊會是誰?

其實開門的,正是冊歆。但他用□□撬開門鎖之後卻發現房內沒有半個人影,就連床上的孩子也不見了。

冊歆雖然知道不會有人趁夜裏來抓他,但他還是為以防萬一,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鎖好了門,跑回弟子房去了。

墨書看着無臉人,見他在自己面前停下,似乎并不想對他出手。

墨書不知着了什麽魔,松手丢下大錘,那無臉人面上忽的裂開一道裂痕,竄出一條鮮紅色長舌,卷起錘柄,猛地一收繃直了長舌,将大錘拖過去,用手抓住錘柄,另一手丢下銀-槍,直到雙手抓穩了大錘,長舌才從錘柄上松開,如蛇入窩般快速縮回裂縫裏,裂縫一閉,瞬間再也看不出無臉人面上發生過何變化。

就這樣,墨書看着無臉人又舞了一會兒大錘,最後學着他将大錘丢在地上,轉身便走。

墨書摸不清這無臉人究竟有無智慧,是聽從何人之命行事?

墨書不敢多想,他收拾了武器,将袍子搭在手臂上,返回自己房前,就見那銀發孩子抱着金發嬰兒,呆站在門前,無臉人明明朝另一方向走,此刻卻站在銀發孩子身邊,像個忠誠護衛。

銀發孩子一見墨書來了,咧開一個天真笑容喊道:“餓!”

就算這兩個孩子是禍物,墨書也不忍心下手。

“吃的!”銀發孩子指了指房門。

墨書搖頭,從一旁儲倉裏翻出來一些漿果,遞給銀發孩子。銀發孩子接過漿果,舔了舔,張嘴咬一口。

“好吃!”銀發孩子咀嚼着漿果笑盈盈道。

墨書松了口氣,看來銀發孩子能吃漿果,那便能讓他像個人類那般活着。墨書正準備去廚房調一些米糊給金發嬰兒,卻感覺房門內站着人,緊接着,門就被打開了。

此刻在墨書房裏的也只有蒼鑄一人了。

銀發孩子見蒼鑄開了門,急忙抱着嬰兒過去,把嬰兒托舉起來。

“餓了!”銀發孩子對蒼鑄說道,面上滿是笑意。

蒼鑄驚訝地看着銀發孩子帶着嬰兒來找他喂食,心中那份不該有的父愛又被喚醒。他抱起嬰兒,嘆了口氣,轉身進屋。

墨書來不及阻止師父,他只能跟着跟着進屋,見無臉人和銀發孩子也吃着漿果跟進來,轉身将門關上。

墨書知道師父有白-液,但他是第一次見師父給孩子喂食。

“師父……您這是養虎為患……”墨書搖頭說道。

“……”蒼鑄喂完了孩子,将嬰兒捧給銀發孩子,就這麽敞開胸膛,任胸口留下一片水漬,擡頭看向墨書,面帶溫柔與癡迷神情,看着墨書那結實卻不過分突出的肌肉。

“莫添蘊,喜歡莫舒,嘻嘻,喜歡被莫舒摸摸。”銀發孩子笑着,抱緊了嬰兒,看着墨書,卻又露出疑惑表情:“莫舒,喜歡莫添蘊,不是一樣的喜歡。好奇怪,好奇怪……”

“不奇怪,愛,和喜歡,前一個更深情。我對他是愛,他對我……”蒼鑄搖頭,對那銀發孩子說:“回去罷,回我屋裏去。”蒼鑄說罷,攏了攏衣襟,回頭看墨書,對他說道:“送我回去吧,這兩個孩子不會傷我。”

墨書心想師父是睜眼說瞎話,卻也沒法,只能穿好衣服,送師父回房。

“師父……”墨書欲言又止,他并不清楚自己想對師父說些甚麽,有很多話想說:關于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關于兩個孩子,關于自己,關于那所謂的大限,關于長祖之位……等等。

“莫舒……莫再說了,為師怕會再讓你難堪。你回去罷。”蒼鑄說罷,正想回房,心中卻湧起一股沖動,他猛然回頭,吻上墨書嘴唇。

這一吻,驚得墨書半天沒反應過來。

“莫舒,是否能有一日,我能卸下這師父身份與你并肩一起,看看星星?”蒼鑄吻罷,說完這句話,才後退兩步,打開房門鎖,推門進了房間。

墨書愣愣看着房門關上,許久才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嘴唇。

小時候,墨書坐在蒼鑄懷裏,被蒼鑄抱着,在看不見月亮的夜裏擡頭看天上。他師父告訴他:“天外有天,可誰都不知道天外是甚麽天……你看看那些星星,它們是不是像日輪那樣發光發熱?天外是不是還有很多小日輪?我們是非常渺小的,坐在這裏看天上,可以連着那些星星,畫出一個圖,或許在星星上,也有人,指着我們畫畫……莫舒,好奇麽?因為人想要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短短百年都不可能探尋出一個秘密,所以我們要努力活得更久更久……為師希望你以後,可以親眼看看日輪是什麽樣,看看星星是什麽樣,看看天外天,是什麽樣……”

墨書帶着回憶回到房裏,看着師父躺過的地方,那裏已經被抹平整,被褥也被整理過。師父那種體貼和溫潤,有時卻會給人不留人情的感覺。可是墨書他為何會希望床上留下人形痕跡?是他也對師父懷有愛意麽?墨書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床榻已涼,被窩裏卻還留着師父身上淡淡的香氣。墨書爬上床,深吸一口,抱着被子,閉上眼睛。夢裏是他師父,蒼老的、年輕俊美的,輪流交替出現。墨書不知誰才是他師父,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師父了。

冊歆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他看到的那驚為天人的男子到底是誰?為何會被墨書抱着?傳說元真道內也有不老人,難不成那才是蒼鑄真面目?仔細想想,蒼鑄那張老臉,還真有些違和……可有哪個弟子敢盯着長祖的臉一直看呢?

“師兄!睡了麽!”

那兩個罰抄到深夜才回來的弟子推門進房。

冊歆睜開眼,看着他倆:“怎麽了?快歇着吧,明日是六師叔門下弟子的課,你們可別打瞌睡。”

“我們潛入長祖房間後邊的院子,想抄近路回來,師兄,您猜我們看到什麽了?”小個子弟子朝冊歆擠眉弄眼。

冊歆不耐煩,他脾氣本來算不得多好,整日繃着的面具又被人揭了,根本沒心思想那麽多,他已經自顧不暇了。但聽說是長祖房間那邊發生的事,頓時打起精神來,怒喝道:“快說快說!別搞些神秘兮兮的!”

“墨書師兄和一個穿着他衣服的俊美男子親嘴呢!那男子還進了長祖房裏!”兩個小孩子興奮地揮舞着雙手說道。

冊歆驚得睜大了雙眼。

或許蒼鑄正是因為不老,才會被選為長祖,而那英俊外表,才應該是長祖原貌!長祖便是墨書的師父,師父與徒兒親嘴?!親嘴?!那根本是!是不倫!

看到長祖親吻墨書師兄的人當然不止那兩個孩子,還有蒼鑄門下的弟子。他們自然能夠從身形判斷那人便是師父。這幾個弟子是見二師叔手下弟子鬼鬼祟祟抄近路,怕他們搗亂才跟着他們繞了一段路回去,正好也看到了那番情景。

“師兄……師父真對墨書師兄是……那樣的情愫麽?”胖弟子問。

他師兄搖頭:“此事莫要宣揚,若是那兩個孩子口無遮攔說出去,一定要幫師父保守秘密!說實話,我也不覺得師父對墨書師兄有情是一件壞事。”

“怎麽說?”胖師弟問。

“墨書師兄性子溫潤,相較師父又多了分霸氣,武藝高強,醫術也高超,下廚炒菜也好,上課講授也好,全都拿手。呵,若不是師父是師父,還真是高攀了師兄呢!”師兄笑道。

“他們兩人要在一起,只要師父與墨書師兄脫離關系不就可以了麽?記不記得祖師爺說過要超脫世俗才能有所作為?”一旁的弟子插嘴道。

“墨書師兄那木疙瘩腦子可是同師父學了個十成十,我看他不會輕易跟師父斷關系的。”胖師弟低頭苦笑。

“那也就不能和師父談感情了。”師兄嘆氣道。

然而第二日,墨書與一英俊男子在長祖房門前親吻一事,就傳得弟子們皆知。

“你怕是做夢看到了吧?”弟子們一早聚集在講堂裏,七嘴八舌讨論昨晚莫名聽到的消息。

“我也懷疑自己是做夢……”

“可是我看到了……”

“啧,二師叔門下那兩個小孩子的話你們也信?”

“我們是不信兩個孩子胡謅,但是你們看,長祖門下那幾個弟子剛才過來時面色鐵青呢!不是生氣,是又氣,又尴尬!說不準是真的……”

此事當然是冊歆搞的鬼。

他師父便擅長夢中傳音,蒼勿手下弟子都學過這一招,這一招可以快速令人相信某些事。

當然,夢中傳音也非蒼勿絕技,只是他比較擅長。

大弟子在長祖房門前與人接吻可是醜聞,怎能一夜之間傳得人盡皆知?

墨書吃完早飯,來到講堂便聽見弟子們談論這些事。在他面前,那些弟子肯定不敢再開口,全都安靜翻書複習功課,準備接受墨書提問。

墨書把書往桌上一放,問:“剛才你們,在說些甚麽?”

臺下弟子們噤若寒蟬。但神情各異,多是心虛皺眉,眼神閃爍。

“我深夜在師父房前與一英俊男子親吻?”墨書挑眉。

衆人深吸一口氣。

“承蒙哪位弟子厚愛,給我意-淫了這一段風花雪月,我也想談戀愛。但現在不是時候。提問!把書翻到三十二頁!”墨書話畢,臺下響起書頁翻動聲。

衆人好不容易挨到下課,等墨書走開,才松口氣道:“我就說是假的!”

衆人紛紛附和。

誰知道……

“你們看!那人!那人是……!”

衆人聽到驚呼,從教室裏一湧而出,衆人只見一英俊男子身着白衣,宛若神仙下凡般的外貌,劍眉皓目,英氣中含着些許柔潤。

男子走向呆愣的墨書,給墨書獻上一吻。

“師兄,早好。”男子聲音沙啞,似乎含着些許情-欲。

墨書睜大了雙眼,看向那男子,咬牙将那聲稱呼咽下。

“你們說的便是在下,在下墨蘊,正是長祖新收門徒,請各位師兄師姐,多多指教。”男子朝衆人彎腰鞠躬,溫潤地笑着。

衆人松口氣,對那“醜聞”心裏有了個底,心道原來師兄是被人纏上了,為了保護那新師弟才如此隐藏真相,師兄人真好……

而墨書此時卻提起了心眼!

面前人是莫添蘊,也是他師父沒錯!那他師父又該何時出現!一個謊言背後,必然有無數謊言支撐,每一個謊言都必須足夠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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