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篇、
年英賀收到利敖信息,知道英久被攀傀所殺之後,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索性掉頭遠離趙家宅,往國都行去。他的計劃原本完美,卻因為各種疏漏而最終失敗。
他索性破釜沉舟。從海城國內多個據點逐個開始,暗殺平民,逐漸将戰線推向國都,擾亂海城國國君将士官員們的注意,消耗他們的精神。
虎狼之師憑何成為虎狼?便是因為戰士們不懼生死。骁勇善戰之人必有一顆視死如歸的心。
乎喇麥接到年英賀示意他肆意屠殺海城國人民的信息,閉上眼,許久才睜開雙目,此時的乎喇麥,目眦欲裂,滿眼血紅,哈哈笑道:“正好,老子殺他個痛快!弟兄們,這海城國國民之富裕你們也瞧見了,拿下海城國國都,金銀財寶便是咱們的了!”
乎喇麥以及年英賀手下率領衆人,從邊境一路砍殺,見人殺人毫不留情,當到達國都城牆下,這些人已經殺紅了眼,還有一批懦弱投降而被逼當人牆的平民為他們當擋箭牌,此舉逼得海城國守衛不敢輕易動手,一猶豫,便被暗箭傷了不少人。
肖祈望身披盔甲,紫鋼三叉戟舞得生風,率領南部十陣隊部分精銳應敵。
戰場上誰卑鄙誰勝算大,乎喇麥那群手下直接用上了暗器和□□以及煙幕-彈,肖祈望自然沒料到年英賀會使這等下三濫手段,急忙指揮衆人掩護平民撤退,自己另尋對策與這群混賬玩意兒對峙。
海城國國內亂成一團。
內憂外患也總是一起來,南國派來的其實是裝着假公主真士兵的和親隊,一看海城國正鬧內讧,自然上陣一起攻擊海城國軍隊。
年儲楚聽着城內百姓們士兵們發出臨死哀嚎,閉着雙眼被年儲翹狠狠摁在椅子上。
“進城就進城!他們為什麽殺平民!為什麽!讓我出去!老子這皇帝當成這樣……老子寧可去當一條狗!”年儲楚掙紮着,怒吼着,眼淚從紅透的雙眼中流下。
年儲翹轉身問暗衛:“你給的安眠散是假的嗎?!”
暗衛見年儲翹生氣,他搖頭,平靜回答是真的,卻已滿頭汗水。
“給我多灌一點!”年儲翹命令道。年儲楚不願随海城國衆臣撤退到海上,只有先把他弄暈了再說。
墨書帶着伊站在城牆上,看着未來得及撤退的平民一個個倒下。
他們毫無辦法。也答應過國君不插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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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揮袖,用鐵折扇擋下一支毒箭,嘆了口氣。
海城國被攻占之後,恐怕城內活人,也不剩多少了吧……
“伊……我去,和他們……戰鬥。”墨書下定決心,提起長劍,轉身下了城牆。
“墨書,會那樣,趴着,不動麽?”伊的問題得不到墨書任何回答。
而元真道衆人并沒有想到,那群兇惡之徒會瘋狂屠殺平民。年英賀果然是只為了複仇而來。而乎喇麥那一撥人眼裏卻塞滿了金錢。都是亡命徒,遠比貪生怕死之輩厲害得多。
元真道門人能做的,就是控制住封英華,因為封英華是唯一可以操縱屍體之人。這未完成的青僵傀其實是元真道送給封英華的信息,告訴封英華他們已經到達國都。并威脅封英華跟他們離開。但要讓封英華退位,還需要其他幾個大官的請辭令。如今看來也不需那麽麻煩了。
“蒼勿道長。墨書居士都上陣殺敵,我作為海城國人,不可能不去……”封英華見鳳霞薇被綁在柱子上,不由得放軟了口氣。
“外界紛争與你何幹?”蒼勿搖頭道:“跟我們走罷。我保證不傷你妻子。”
“阿華……”鳳霞薇垂頭落淚,她不得不這麽做,只有配合父親演戲,才能保證丈夫安全。她與丈夫雖未行事,卻感情至深,她相信丈夫一定不會棄她而去。
“好,我與你們回去。”封英華肯定不願妻子被控制更不願乖乖跟着他們離開,然而他一松口,便被喂了一把安眠散,還被打暈。最終被帶出城,前往月落崖本部。
然全城平民借着肖将軍的結婚請柬背後那行通知而進行的全民戒備準備并非無效,能夠逃到海上的平民此刻望着祖國燃起硝煙,忍不住落了淚。
仇尋站在船上,只覺自己有點眩暈,她靠着船沿休息時,被人輕輕披上衣服。仇尋回頭一看,只見是個西洋男子。那男子笑容和煦,為她披上衣服後轉身便走。
年儲楚和年儲翹自然也被扔上船,還是肖上将軍親手扔的。
海城國滅國是早就注定之事,高家、趙家、周家早就配合國君轉移財産,就等何時海城被其他國家吞并并且安定下來,他們才敢帶着財産回來居住。以他們現在的力量,其實根本打不過那三國聯軍。談判也因年英賀那放肆舉動而被破壞。
肉太肥,會被人盯上。海城國已經擋不住餓狼的爪子,兵再強,強不過他人多勢衆。
此刻堅守國都的,只是那些願與國家共生死之人。他們,是蠢,卻十分偉大。
墨書走進皇宮,坐在龍椅上,等着那人來。将軍遣散了他的軍隊,讓他們躲起來待命,自己帶着高惜晨回到皇宮。兩人分別站在墨書身後,二人面上塗滿鮮血,是同胞的,也有敵人的。城外安靜了,那些幸存的土匪忙着搶錢,此刻皇宮裏竟然靜悄悄的。
年英賀來了,他手上那把長刀還在滴血,沾的是南國那些混戰士兵的血。他要這海城國王位,絕對不允許其他人搶占!
見王位上坐着的是墨書,年英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勾起嘴角,冷笑一聲:“居士,別來無恙。”
“你知道,和我打,你毫無勝算。投降吧,英賀。”墨書身上散發着王者之氣,毫不遜于任何一代帝王,此刻與年英賀一比,誰才應該是坐在王位上之人,已很明了。
年英賀丢下長刀,笑道:“如今我也不奢望要這王位,我只要海城國那些愚民為我祖母陪葬!”
墨書搖頭笑道:“一世恩怨三代仇,可憐啊,年英賀。”
年英賀目眦欲裂,直指墨書怒吼道:“不要用那個姓氏套在老子身上!”
墨書愈笑,愈是爽朗,他回道:“可除了生氣,你還能作甚?”
肖祈望看了墨書一眼,心想這人溫柔歸溫柔,心狠起來卻不是普通人能應付的。
“啧,你除了氣我、殺我,還能作甚?”年英賀下一句話便恢複了平靜,刺激墨書道:“人,我也殺了不少,挺值的,不是麽?你這年氏走狗如今眼睜睜看着我殺人,心情如何?”
墨書強忍怒意,搖頭道:“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悔……”
年英賀一笑,張開雙臂質問道:“悔?有何悔?!我祖母對你們國君可是一片真心!可你們呢?肖赈南高嘉珞趙田應周漠河四條老狗一句話便讓我祖母含恨死去,你們全國上下舉國歡慶狐貍精羞愧自盡?告訴我,這便是你們所謂英明治國?!所謂無冤假錯案?!”年英賀面露瘋狂微笑,傾身上前,問道:“悔?我祖母并非國君親手殺死,而是那些愚民和你們——肖家、趙家、周家、高家、臣家……還有,佐政王……是你們一字一句逼死了我祖母!哼,他們不該死麽?不該償命麽?”
墨書看向年英賀,眼中充滿憐憫。他無法勸說一個瘋子向善。
“看看你這樣,誰信你祖母無罪?上一代什麽性格這一代也是什麽性格,別說你是繼承了你父母輩的德性。”肖祈望冷笑。
年英賀冷笑回道:“辱我祖母還要辱我母親?你們肖家真是狗窩。”
“可不是?我們一家都是忠犬,甘為年氏忠犬,也總比你們英氏養出一群反骨狗來得高級。”肖祈望這嘴仗打起來,也不輸給別人。
肖祈望剛說完,便聽得一聲脆響,眼前一白,不由得眯了眯眼,等那片白移開,才看清是墨書為他擋了一箭。
年英賀可不止一個兄弟姐妹。他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兄弟,全是他親兄弟。
此時出手的便是年英賀三弟。
“居士,不得不說你厲害,但,你一定鬥不過攀傀。”一名黑衣人走進大殿,揮手讓人帶上一人。
“伊?!”墨書驚訝地看着伊被推上來。
“伊,告訴居士,你在做什麽?”年英賀笑道。
伊抿抿嘴,看着墨書,緩緩開口:“英賀告訴伊,讓全城人民,拜服在英氏腳下,便可以,讓墨書,千歲……不肯拜服的,要讓他們,拜服……”
墨書拍案站起,指着年英賀怒道:“你竟欺騙一個孩子!”
“有何不對?讓我當了皇帝,我能讓你當上佐政王,此時的平民百姓,不都能夠喊你一聲千歲爺了麽?”年英賀笑。他一瞬間便扭轉了局勢。
伊擡頭,看向墨書:“墨書……伊,伊想讓墨書陪着伊一輩子……”淚水自伊眼中流出,一滴滴,砸在地面上。
“伊……不能讓他當上皇帝……他……”墨書不知該如何說話,才能讓伊明白那人是在說謊,不能信他。
“你笨啊,佐政王叫千歲,皇帝是萬歲,萬大于千,要比誰活得長,當然是皇帝啦!你要讓墨書居士當皇帝才行啊!所以咯,誰敢和墨書争皇帝之位,就該讓誰……”
肖祈望這番話未說完,英氏後人臉上皆已露出驚恐之色。他們沒想到一個将軍,還能有如此高的智慧!
伊聽到肖祈望吐出一個“死”字,露出一個純真笑容,轉過身去,看向兩個英氏後人。
“你們該為墨書跪下。”
攀傀伴生之銀,此時完全成熟。銀明白自己在作何,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年英賀與他三弟緩緩朝着墨書跪下,毫無反抗之力。
高惜晨看向肖祈望:“你以後怎麽對你這番話負責?”
肖祈望笑笑:“無所謂,我相信居士人品。”
墨書再次被信任,他搖頭苦笑,坐回龍椅上。
“讓衆人回來吧?”墨書說道。
“免了,再過不久南國正式軍隊和西國聯合軍過來,整個海城國都要淪為一片血海。咱們撤退吧。”肖祈望搖頭道。
“那為何你還要留守在此?”墨書問。
“我總要親眼見見害得我徒兒家破人亡的那條狗,生的甚麽毛色吧?”肖祈望冷笑。
“為何明知國要破了,你還是願意留守在此?”墨書問高惜晨。
“因為祈望在這。”高惜晨狠狠地糊了衆人一臉恩愛的酸臭氣。
肖祈望背上三叉戟,轉頭問墨書:“你不走麽?”
墨書搖頭,面露悲色說道:“待我為海城國無辜亡魂念完超度送往慈悲咒,再走不遲。”
肖祈望同高惜晨經過年英賀身邊,卻目不斜視,仿佛這人根本不存于世。
兩人剛走出宮門,便看到原本被殺死的平民士兵們滿身血污地站起來,一步一晃地走着,朝皇宮走去,他們大張着嘴,滿嘴恐怖獠牙,雙目因蒙上一層白膜而顯得無神,身上皮膚潰爛,大塊脫落。那些“人”手上還抓着血肉,不時往嘴裏塞着,咀嚼着。似乎在吞食那些殺手們的血肉。
腐朽之人傾巢出,大概是這番情景了。
不知為何,兩人并不害怕,因為他們知道,這些死者,都受伊控制。二人穿過這些活死人,朝城門走去。
“祈望,我們去哪兒?”高惜晨皺眉問。
肖祈望回頭笑道:“找個地方洞房吧。”
“冤家……這時候還開玩笑……”高惜晨搖頭,面上一片緋紅,笑着拉住肖祈望手掌。
“祈望,南部十陣隊……真的只有那麽點人麽?”高惜晨突然開口問。
“我沒有真的調用南部十陣隊,他們仍在邊疆,現在可能趕往港口準備守護國君呢。此行參與殺敵的,是年為盛國師的遺留精銳兵。”肖祈望答道。
“年為盛國師?!”高惜晨自然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對王座虎視眈眈的國師怎會留下忠誠精銳?
“對,國師犧牲了自己,暫緩了西國的計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年英氏會在最後決定破釜沉舟?而且使用極其歹毒之法,等官府發現時,平民和部分士兵早已被毒殺。”肖祈望嘆氣道。
高惜晨沒想到國師竟然是好人,他跟着嘆氣,還沒等他為國師默哀完畢,便被肖祈望拉着走。
“我們去趙家宅,那裏可能遺留一些線索。”肖祈望說道。
高惜晨不明白:“遺留?”
肖祈望點頭答道:“烏子傳來彙報,說趙淙榮和攀傀還有菱已經跑了,趙家宅在他們趕到時就已經人去樓空,也許是這個刺激,讓年英氏決定破釜沉舟吧。”
高惜晨點頭,從高家後院馬廄牽來他那匹黑色寶馬,兩人一同騎馬趕往趙家宅。
遠在西國的臣柳還是無能阻止西國士兵出征海城國,她攥緊手中紙條,決定向西國國君辭行,乘船出海。
國破,家亦亡。但只要人還在,便可成家,亦能立國。
周祝陽遠眺家鄉,拉緊了高老爺的手,安慰他,告訴他他兒子吉人自有天相而且還有将軍陪着所以絕對不會有事……
“就是那個腦子不正常的将軍陪着……老夫才……噗……”高老爺一邊擤鼻涕一邊說道。
封遼守着國君醒來,他未等到自己兒子回來,他也無法分心,兒子固然重要,但他更應該舍小家為大家,國君還需要他,平民也需要他幫忙療傷。
臣扶柳抱着孩子,等待臣柳回來,他相信一家人最終能夠團聚。遠在異國的臣柳似乎也感覺到丈夫的思念,與侍女加快了趕路速度,經過驿站,直接換了馬匹便咬着幹糧繼續趕路。
海城國歷史并不短暫,卻被後人從史書上抹去任何痕跡。
負責抹去海城國痕跡的人,自然是海城國國民。至于原因,後人不知,年儲楚也未說明。
海城國被周邊各國瓜分,僅留國都,仍名喚“海城”,數百年後,才重新被人占據,再次有了人氣。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