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師尊
江淮然走了過來, 他道:“臨淵, 你怎麽了?”
殷臨淵背對着江淮然,用盡力氣收起臉上崩潰的表情。他将手中的赫連南扔在地上,回過頭笑道:“...沒事。”
他想,赫連南定是胡亂诋毀,無極劍尊所掌控的那個古秘境究竟是不是爹爹娘親手頭上的,一查便清楚!
只可惜因為赫連南把自己弄成了半人半魔孽, 死後直接魂飛魄散。否則他直接可以搜魂。
之後,殷臨淵同江淮然一起回到了千機要塞。殷臨淵背着江淮然,偷偷找了三家不同的情報機構,調查無極劍尊所持古秘境的情況。
不久, 那三家情報機構都陸續送來了消息, 前兩封被殷臨淵收了起來。收到第三封消息的時候,殷臨淵還睡在江淮然的床上。
江淮然正在熟睡, 殷臨淵輕手輕腳地從他的懷裏鑽了出去,然後披了件衣服,出去取情報。
在殷臨淵走後, 在床上安然熟睡的江淮然忽然睜開了眼,坐起身, 眸光銳利地看向了未關好的門。
殷臨淵取到那封情報後,便立刻拆封,飛快地通讀了一遍。
明明情報內容并不多,殷臨淵卻良久才放下那頁紙,神情中滿是失魂落魄。
一樣的...還是一樣的...
三封情報的內容, 所提的秘境一事都差不多。
無極劍尊得到古秘境的時間是大約七十年前,正好是殷臨淵失去父母之後沒多久。
無極劍尊的古秘境比較特別,是一個上古劍冢,其中蘊含了大量的古劍與劍法傳承。而殷臨淵的父母無意間曾在年幼的殷臨淵面前交談過,他們所擁有的古秘境也是個劍冢,其中有很多寶劍,但他們的兵器都與劍無關,他們最好将這批寶劍轉手出去。
秘境的出現時間、秘境類型和秘境産出都差不多,又有邪魔修赫連南親口的承認,鐵證如山,無極劍尊才是殺死殷臨淵父母的真正兇手!
殷臨淵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面對江淮然,他像游魂般地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千機要塞中的依黛湖畔。
殷臨淵靜坐在湖邊草地上,眉眼間滿是黯然。
盡管得知了真相,他發現自己對江淮然提不起什麽痛恨之心。
無極劍尊固然作惡多端,但江淮然什麽都沒做,又何其無辜?江淮然還為了自己開罪他的師尊,離開了無極劍宗...
但他又難以繼續和江淮然生活在一起了。因為江淮然畢竟是無極劍尊親自撫養長大的得意弟子。
一看到江淮然,他就想起赫連南充滿嘲諷的話語。
赫連南說,他和仇人的弟子在一起,他的父親在九泉之下都會不得安寧!
天忽然下起了綿綿小雨。
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殷臨淵身上,很快便浸濕了他的發絲與衣袍。
明明被淋濕成了一只落湯雞,殷臨淵卻沒心思換個地方躲雨,仍然看着那幾頁情報。
忽然,一把傘面繪着紅梅的大油紙傘遮住了殷臨淵的天空,也隔開了那些落下的雨水。
殷臨淵木然地擡起頭,卻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師尊?”
時青珩撐着油紙傘,一身廣袖白衣。他眉目淡漠,衣袂飄蕩間宛若出塵谪仙。離近了,可以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寒梅香氣。
時青珩沉聲道:“你一直身子骨弱,為什麽放任自己淋雨,卻不去躲雨?”
殷臨淵苦笑。前師尊怕是還把他當成小孩子呢。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六階的中境修士,淋點小雨又不會生病。
再遇前師尊,殷臨淵心中微痛。因為前師尊依然宛如天人,他卻落魄如此,一事無成。
離開隐玄山的時候,殷臨淵還曾想過憑借自己的本事,在外打拼出一份功績來。
但現實當頭澆了他一盆冷水。沒有背景,他什麽都不是。寒門階級想出頭,實在是難如登天。
殷臨淵還正在胡思亂想,時青珩卻見殷臨淵不答複他,直接将殷臨淵從地上扶了起來。
攙扶的過程中,殷臨淵沾滿雨水的衣袍與時青珩一匹萬金的雪白衣袍相接觸。殷臨淵不禁有些慌亂,他覺得自己弄髒了時青珩的衣服,不禁局促不安地低聲道:“攝政王殿下,不必為我勞心,我淋雨不會生病的!”
時青珩皺眉道:“叫我師尊。”
殷臨淵:“啊?”
時青珩看向殷臨淵,似有些不滿地責怪道:“你這孩子,在外面闖蕩久了,翅膀硬了,連師尊都不認了嗎?”
時青珩分明只是在開玩笑,殷臨淵卻下意識慌張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以為,我做下那樣的事,師尊不會再認我為弟子了...”
時青珩寒霜般的臉色緩和下來。他摘下身上的鶴氅,披在了殷臨淵單薄的身上。他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若是你感到累了,就回到隐玄山,回到師尊的身邊吧。”時青珩猶疑了一會,又道:“之前的事,是為師對不起你。為師當時說得太重了。”
殷臨淵一呆,他窘迫道:“明明是我對不起師尊,對師尊起那樣的心思,惹師尊生氣。師尊為何還要向我道歉...”
時青珩凝視着耳朵尖都泛紅的殷臨淵,深感好玩。他有心立即向殷臨淵抒發自己的心意,但他知道,現在的殷臨淵尚還對江淮然有感情。他貿然陳述心意,只會吓跑殷臨淵。
時青珩暗想,這個江淮然可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假如自己當年爽快地接受了臨淵的示愛,那就不存在江淮然的事了。現在的臨淵也不至于為了江淮然痛苦不堪。想到臨淵曾對其他人笑得溫柔爛漫,時青珩不禁心生不悅。他暗暗打定主意,等臨淵同江淮然結束關系後,找個機會把那個江淮然做掉。
盡管心中暗暗策劃着謀殺江淮然一事,但在擡眼看向窘迫自責的殷臨淵時,時青珩立刻換了副樣子。他輕輕拍了拍殷臨淵的肩膀,柔聲道:“休提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只是,我想問問你,你夜晚一個人坐在湖邊,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若不是我散步時經過這裏,你豈不是要淋一整夜的雨?”
殷臨淵肩膀顫了顫,忽然撲進時青珩懷裏,哭道:“師尊!”
時青珩輕輕拍打着殷臨淵的背,他問道:“告訴師尊,你到底是為什麽而不開心?”
殷臨淵滿臉淚水,竹筒倒豆子般将他連日的憂愁悲傷說了出來。
“師尊,我找到一個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他叫江淮然。但就在我和他已經在籌備成婚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父母當年的死另有隐情...殺死我父母的真正兇手,竟然就是江淮然的師長無極劍尊...”
時青珩抱着殷臨淵,安靜地傾聽着殷臨淵的話語。本來時青珩的心情尚屬不錯,直到殷臨淵說:“我放不下對無極劍尊的仇恨,也放不下對江淮然的感情,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江淮然。我該如何是好呢?”
時青珩眸色一暗,柔聲誘哄道:“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江淮然其實并不是你的良配。你既要報父母的血仇,那麽江淮然也勢必要做出一個選擇。他要麽選擇幫助你報仇,要麽幫助撫養他長大的無極劍尊。若他背棄師長,助你報仇,那麽此人心狠無德且沖動。畢竟,他現在能為相識不滿五年的人去殺撫養他長大且感情深厚的師長,以後也有可能為了其他人殺了你。若他選擇幫助他的師長無極劍尊,那你們之間的關系自然無法再維持下去。總之,他無論怎麽選,你們的關系都會産生無法彌補的巨大裂痕,最終大抵是分道揚镳。”
“因此,你要提前做好離開江淮然的心理準備。我的淵兒,趁着感情還未至最深,不如快刀斬亂麻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時青珩刻意發動屬于魔孽中天魔的力量,聲音充滿蠱惑性。
冥屠魔帝早年被奸人種下魔種,為保自身不被魔孽的力量徹底侵蝕,不得不切除神魂。時青珩作為冥屠魔帝的神魂碎片,自然也受魔孽的力量侵染極久,所以擁有一部分天魔的力量。
殷臨淵怔怔地看着時青珩,眸光一時清明,一時茫然。
要同江淮然分手嗎?他們一同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在旁人的指責與辱罵中走到一起,他們共同擁有那麽多有趣快樂的回憶,樁樁都令人珍惜。本以為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但現在...
殷臨淵內心不斷掙紮,最終他道:“師尊...我曾和江淮然約定過互不欺瞞。無論如何,我想把此事告訴他,我們共同面對困難。也許立刻斬情絲,能讓我受到最小的傷害,但江淮然又該怎麽辦?”
時青珩溫聲道:“不論如何,我支持你所有的決定。”
因湖畔風寒,時青珩與殷臨淵移步去了附近的一間食肆,點了碗熱湯後繼續長談。
過了一陣子,殷臨淵意識到自己出來的時間太久了,遂向師尊告退。
分別前,時青珩将腰間所系的一塊玉牌摘了下來,交予殷臨淵。他道:“此玉牌可做我目前住所的通行證,你也可憑此調動我麾下的人手做事。拿了後,記得多來陪我。”
殷臨淵聽話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