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在李一一動身前，他問了自己三個問題。

第一，他對劉啓是不是真的有意思？

愛情，對于一個從來沒和浪漫沾過邊的程序員來說是個奇妙的課題，李一一對這個東西的全部了解，都建立在他周圍談戀愛的同事身上。

工程部的一個法國人看上了媒體部的一個日本姑娘，李一一曾經和他坐在一起聊天，法國人說，愛情也是代碼，亂敲一通，忽然間bug就消失了，結果是好的，那那個讓你頭腦一片混亂但卻有好結果的人，就是你喜歡的人。

李一一認真的想，他這輩子最亂的時候，大概就是空間站告訴他，他們的努力都白費了，他的父母也都白死了的時候，李一一不得不承認，那是個無比糟糕的時刻，糟糕到就連他也會做世界上最沒用的事——他哭了。

李一一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他還記得，透過眼淚看到的劉啓的臉，有一些微妙的變形，棱角更重，眼睛更亮，那裏的光照反射，絲毫不比天上的星星要遜色。

又曾幾何時要輪到一個開車的告訴他，木星可以被點燃，他們只需要一根火柴，就可以重新燃起希望？

李一一在很久之後都忘不了，劉啓昂着頭在巨大天穹下說出的那句，“讓我們點燃木星”。

他們做到了。

李一一想，地球活了，還能有比這個更好的結果嗎？

毫無預算，毫無準備，毫無退路，但偏偏劉啓做到了讓這串亂七八糟的代碼有了一個好的導向和結果。

這麽一個人，在他腦子裏呆的時間越來越久。

自己一定是對他有意思。

李一一推了一下眼鏡，問題一，解決。

第二個問題，劉啓會對他有意思嗎？

法國人說，他一共就和百惠見過兩次，百惠都對他笑了，那種笑，她沒對別人用過，所以她一定是喜歡自己的。

從概率學上來講，兩次這個樣本基數實在太小，所以法國人的推斷不一定成立，但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李一一想起後來他和劉啓見過的那幾次，從劉啓腦袋上還紮着繃帶，到他夾着頭盔向他昂首闊步地走來，無一例外，那雙眼睛看向他，就像是一道筆直的光波，不曾出現過一點偏折。

李一一從來沒見他那麽看過別人。

劉啓經常表現出不屑的樣子，他愛別過頭，愛答不理，但卻很少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雖說他們的樣本基數也有點小，但是到目前為止，無一例外，韓朵朵還說，她哥每次都會把新買的蚯蚓幹帶來給他——每次，這聽起來倒像是一個讓人動心的概率。

李一一想，劉啓至少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喜歡他的，他們一起上班，一起上到地表的次數總計27次，劉啓沒有拒絕過和他同車，說明他至少不讨厭他，然後在這27次工作的同時，他無一例外，都直視過他的眼睛。

超過百分之五十，就可以一試。

第二個問題，大部分解決。

李一一深吸口氣，一般來說工程師的問題表裏，越往後的問題往往越難，牽扯到更多技術和實操層面，需要硬件的支持和配合了。

第三個問題，該怎麽成功和劉啓發展出自然的戀愛關系？

李一一這次沒有法國人的幫助。

他自己也沒成功，現在還在費盡心思地想要為日本姑娘學會一首日文歌。

在李一一看，這種方法的成功概率雖大，但卻不是最優解，并且耗時耗力，效率太低。

李一一想，他沒這麽多時間在這耗，一旦發動機開始檢修，他呆在北京的時間就沒幾天了，他得抓緊。

現在留給他的問題，無非是和劉啓怎麽匹配，然後綁定。

李一一的手指敲着鍵盤，思考了十分鐘後，他忽然覺得，在問題一和問題二都解決的情況下，問題三可以直接從劉啓那裏得到反饋，以快速達到最優解。

李一一恍然大悟，他不是不知道情侶之間可以做什麽，但他決定把這個問題留給劉啓。

一如設計ai時，他們總得留給人足夠的選擇，像約會，牽手，接吻，上床——這些都是選擇，李一一對前頭幾個的了解尚且比較全面，但對于最後一項，他也是空有一個概念，不懂得任何實際操作。

李一一決定帶着這個選擇去劉啓家。

要說的話他已經知道了。

“我喜歡你，你也可能喜歡我，如果你同意這一點，那我這裏有幾個選擇，你看看哪一個比較适合現在做，讓我們發展成穩定的戀愛關系。”

李一一念了一遍，又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去劉啓家還有十五分鐘。

他猜，劉啓大概率會選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