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未完
有些傷口較深,還有鮮紅的血液冒出來。他毫不在意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從随身帶的包裹裏掏出一個竹筒,用手捧了些幹淨的雪放在竹筒裏,坐進坑裏,等着雪化成水,又從包裹裏掏出一點幹糧,就着雪水,囫囵咀嚼吞咽了。食物不多了,得想辦法弄點吃的,霧遠這樣想着。他擡頭看了看遠方,入目所見的除了光禿禿的樹,就只剩單調的白,什麽都沒有,什麽都看不到,整個世界就仿佛只剩他孤獨一人。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風吹得更猛烈了,一些樹在肆虐的朔風中不堪重負地倒下,飛揚的雪花落下來,埋葬了整個世界。
霧遠躺在坑裏,用泥土将自己埋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孔以供自己呼吸。這五天來,他都是這樣度過的,他的衣服雖然已經足夠厚實了,卻仍舊抵擋不住這刺骨的寒冷。只有将自己埋起來,才能熬過這漫漫長夜。
在泥土裏,他什麽也幹不了,就連像以往那樣,跟着師父在靜室裏打坐這樣枯燥的事也成了奢侈而不可觸及的妄想。
他只能閉着眼,慢慢等待黑夜的過去。呼吸漸漸拉長,他陷入了沉睡。睡夢中,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朝他的懷抱裏擠着,如此溫暖,竟讓他舍不得推開……
天亮的時候,風雪歸于平靜。濃烈的血腥味沖擊着嗅覺,霧遠被驚醒了。一夜的雪在包裹着他他的泥土上又鋪上了厚厚的一層,他掙紮着鑽出來。清晨,樹林裏很冷,然而當他看到胸前衣服上那一大片鮮紅時,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他怔怔地矗在那兒,盯着自己剛剛鑽出泥土時留下的洞,不知作何反應。
“阿遠,你自幼心思便極深,你要切記,如果不能摒除雜念,你最終只能一步步走向毀滅……”
仿佛被一道霹靂擊中,霧遠臉色慘白地撲向那個泥坑,用手大力地刨開泥土,想要看清裏面的情形。泥土裏還殘留着他的體溫,他卻覺得全身冰冷,手指發麻卻感受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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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什麽了?”顧君珏笑着問道。
沈卿池看着他的笑顏,眼裏有一瞬的茫然,旋即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潤了潤喉,也沒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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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遠用力地刨開泥土,卻發現竟是一只白色的小狐貍,耳朵耷拉着趴在霧遠躺過的地方,全身的毛髒兮兮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腰側有道傷口,很深,還未愈合,鮮紅的血液流出來,又浸入泥土裏,看不分明。霧遠看着這只小狐貍,松了一口氣,霎時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
随後他又上前去,小心地避開了那狐貍身上的傷口,将它抱了起來。小狐貍受了傷,身體有些虛弱,半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掌心,帶着溫熱的體溫,像山谷間湧出的汩汩溫泉,潮濕了他的心。
霧遠心下一軟,将它放在腿上,取出包裹裏随身攜帶的藥膏,給這小東西的傷口上藥。這藥是從師門裏帶出來的,霧遠自己都不舍得用,對這小狐貍倒是大方。這小狐貍也仿若有靈性,整個過程裏一聲不吭,安靜地看着霧遠給自己塗藥。
之後的三天裏,霧遠也沒有急着趕路,陪着小狐貍養傷,随身帶的食物也幾乎盡數給了小狐貍,自己餓了兩天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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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霧遠有點撐不住了,看着小狐貍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挖了個坑讓小狐貍鑽進去。“你呆着別走,我去找點吃的。”也不管小狐貍聽沒聽懂,霧遠拿了把小刀徑直朝森林更深處走去。
小狐貍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默默地從坑裏鑽出來,鼻子動了動,朝與霧遠相反的地方的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開始暗下來。霧遠順着沿途做的标記走了回來,手上提着一只已經死去的兔子。
小狐貍已經回來了,安靜地窩在坑裏。霧遠驚訝的看着那土坑面前幾只七仰八歪在做着垂死掙紮的山雞。“這是你弄回來的?”他只是有些訝異地感嘆,也沒指望小狐貍能回答他。卻不料,小狐貍從坑裏鑽出來,看着他,還點了點頭。
霧遠簡直驚呆了,愣愣地看着它不知作何反應。這狐貍竟然聽得懂人話!他跟着師父修行這麽久,見識也算廣,卻從未見過這種奇事。這狐貍是成精了嗎?
小狐貍見他不說話,走過來,用頭親昵地碰了碰他的手。
“你……你聽得懂人話?”
小狐貍又點點頭。
“你是狐貍精?”
搖頭。
“那你有名字嗎?”霧遠好奇地問到,卻見那狐貍走到雪地的一處,用一只前爪在雪地上劃着,不一會兒,雪地上顯示出兩個大字,白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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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有白越的陪伴,霧遠的歷練終于不再單調了。白越對這森林很熟悉,能從各個地方給霧遠搜尋到獵物,霧遠可以不用為食物而發愁,就也加快了腳步,想盡快走出森林。
“我要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霧遠站在森林的出口,回頭看着跟在他身後的小狐貍。
白越一身白毛早就髒的不成樣子,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灰不溜秋的,看起來到有點像是一只灰狼。它望着面前的霧遠,一身衣服同樣髒兮兮的,但他的眼睛卻如此明亮,帶着希翼的光芒。它有點不敢看他。
白越垂着頭,然後緩緩搖了搖。霧遠有點遺憾,随後又狀似輕松的聳了聳肩,走過來摸了摸它的頭。
“沒關系,以後有機會了我再來看你。你……會記得我的吧?”
白越點點頭,又用頭蹭了蹭霧遠的手,視線裏是霧遠離去的背影。陽光明媚,照在雪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那身影也漸漸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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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池講到這兒,停住了,端起杯子喝了點水。
“所以這是一個狐貍報恩的故事?”顧君珏想了想,問到。
“不。不是。”沈卿池搖了搖頭。
“哦?”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故事下次再講也不遲。”沈卿池笑着起身,“等你有空了就過來,我再講給你聽。”
“也好。”顧君珏也不強求,站起身,提起衣服,就要出門。
“诶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你這麽怕冷,還是呆在屋裏好些。”顧君珏阻止了他。沈卿池的房間裏暖氣開的很足 ,他自己還穿了件高領毛衣,就這樣他的手還是冰涼的,這是剛才顧君珏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察覺到的。這個人很怕冷啊。
顧君珏提着衣服下樓。小六已經将茶杯洗幹淨擺放整齊了,見他下來,笑道:“顧先生這是要回去了?”
“是啊,時間也不早了。”
“诶,顧先生慢點走,有空了再來玩。”
“好。”
顧君珏提着衣服走出茶舍,天已經完全黑了,街道上人不多,大多數店面也關門了。昏黃的燈光照下來,在地上延伸出一道清淡的影子,孤孤單單,冷冷清清。
“喂!你路上小心。”顧君珏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看見沈卿池趴在二樓的陽臺,沖他招手。街道上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襯得那雙眸子如星辰般明亮。
“知道了。你快進去,外面冷。”顧君珏笑着沖他擺擺手,然後驚訝地發現他突然愣住,臉色煞白。
“沈卿池!你怎麽了?”顧君珏的語氣裏有着他未察覺的緊張。
“沒……沒事,你快回去吧。”沈卿池回過神,臉色仍舊難看,他尚不等顧君珏說些什麽,便徑直把窗戶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