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錯過
顧君珏住在離這兒不算太遠的一個小區裏，是一個複式公寓。
他打開房門進去。家裏的暖氣已經打開了，客廳裏留了一盞壁燈照明，但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人。看來李嫂已經來過了，他想着。
李嫂是他的管家，但不跟着他住，每天定時來打掃房間，給顧君珏準備餐飯，整理文件，工作性質倒是跟鐘點工差不多。
顧君珏洗了澡，躺在床上，突然地就想到了沈卿池沒有講完的那個故事。并不算很吸引人的故事，也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剛才聽的時候也只當做是打發時間罷，沒有放心裏去，此時他一個人，不知怎的，那個故事裏的情節就仿若一幅幅畫卷，在他的腦海中展開。
高聳入雲的光禿禿的樹幹，一腳踩下去沒過膝蓋的積雪，無邊無際找不到出路的森林，和漫天遍地淹沒一切的白……
他就這樣睡着了，睡得并不安穩。
夢中是灼燒一切的溫度，他入眼所及遍是火光，那溫度高得讓他難受，他掙紮着想離開卻無能為力，火光之外，是 一雙漆黑的眸子，目光澄澈幹淨，像一面鏡子，眼底的焦慮一覽無餘，他便像是受到安撫一般冷靜下來，亦不再掙紮，仿若已經被宣判了死亡一般，他靜靜地看着那雙眼睛，還想再用力記住時，黑暗卻随之來臨。
“不要忘了我……”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顧君珏醒了，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想要回想一下剛才的夢，卻發現什麽也想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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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您的茶，請慢用。”小六将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放到他的面前，又留了一個茶壺在桌上，就要轉身去做事兒了。
顧君珏叫住他：“小六，你家老板還沒起？”他今天來可是打算聽完那個故事的。
“顧先生找老板有事？這可不湊巧，老板走青山公墓去了。”小六擺了擺手，“顧先生不知道，今天是老板他一個好友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老板都不在的。”
“原來如此。”顧君珏點了點頭，“我也沒什麽事，你去忙吧。”
看着小六轉身走開了，他想着，自己對沈卿池果然不了解，看似溫柔的人，眼裏卻總是若有若無的憂郁，這樣的人，心裏即使有痛苦也是不肯說與人聽的。
他并沒有在茶舍呆多久，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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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季節的風，不大，卻吹得人直打哆嗦。整個青山公墓并沒有多少人，安安靜靜的，因為寒風侵襲，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沈卿池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襯着一張白皙的臉，顯得端莊肅穆。手裏捧着一束薄荷，輕輕地放在了一處墓碑前。
周圍沒有人打擾，他就盯着那墓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生的，笑得很好看。
“好久都沒來看你了，你還好嗎？”他自言自語，嘴唇翕合間，白色的霧氣冒出來，氤氲了他的臉，看不清表情。
“其實我一直不太願意來看你，這會提醒我你已經死了的事實，”他輕嘆了一口氣，滿目悲傷，“可我不願相信啊，你怎麽那麽容易就死了。消失的幹幹淨淨，連屍體都不願留給我看一眼，你就這麽讨厭我？”
“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你剛離開的那會兒，我天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你向我索命，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我甚至還在想，你要是真來向我索命就好了，把我的命給你，說不定你就能回來了。”
“我前幾天遇見一個人，跟你長得真像，我甚至在想，那是不是就是你。可當我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他聽，他卻沒有反應，我有些失望。是不是很可笑？那個人的出現讓我以為你回來了，換了名字換了身份。”
“上次回家的時候，母親又在催促我的婚事了，這次回去怕是躲不過去了。也許是該放下了，我……不想再等你了。”
“我走了，明年清明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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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池回到茶舍已經是下午，他不會開車，出門都坐的地鐵，人很多，沒有空位置，他一路站着，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站的腰酸背痛，衣服也被擠得皺巴巴的，樣子有些狼狽。
小六看到他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老板，你每次出門回來的造型都挺犀利的啊。”
沈卿池也知道自己的樣子有些狼狽，搖頭笑了笑，準備上樓去洗個澡。
小六叫住他：“老板，今天顧先生來找你，我跟他說你不在，他也就沒坐多久，便走了。”
沈卿池愣了愣，邊上樓邊說着：“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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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顧君珏來說，冬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已經年底，公司的事情很多，他忙得脫不開身，每天要加班到很晚，甚至想要去茶舍坐坐都是一種不可能達到的事情，也因為太忙，他也沒機會去聽完那個故事。
轉眼除夕将至，顧君珏終于忙完，給員工們發了年終獎，就開始放假了。
大冬天的，街上人不多。顧君珏在街上走着，看到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了，畢竟快要過年了，大家都忙着回家團圓去了。
他不用急着回家，今年父親會帶着幾個親戚來這邊過年。昨天父親打電話來，告訴他大概明天下午才會到達。他也就不着急，只吩咐李嫂去安排好住宿的地方，預約好吃團圓飯的酒店，随即也給李嫂放假，讓她回去休息了。
他想要去茶舍看看。
看到茶舍裏有暖黃色的燈光透過門口的竹簾投在地面上，他有些驚訝，原本以為這間茶舍大概也是關門了的。
他掀開門簾走進去。小六在擦拭茶杯，看到他進來，有些驚喜。
“顧先生來了？是來喝茶的嗎？今天只有普通的茉莉花茶了。”
“沒關系，你就泡花茶吧。”
“好嘞！”小六點點頭，“顧先生找個位置坐着等一會。”随即便看到顧君珏還是選了上次那個靠窗的位置。只不過現在天已經黑了，坐那個位置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象。
顧君珏并沒有等多久，小六就将一杯熱茶端了過來，大概是整間茶舍只有他一個客人的緣故。
“顧先生沒有回家過年？怎麽有空來喝茶？”将茶杯放到他的面前，小六也沒有忙着去幹活，坐在了他的對面。
“那倒沒有，我在這邊過年，親戚他們也都還沒來，所以過來看看。”顧君珏笑了笑，“你呢？怎麽還在這兒幹活，你家老板不放你回家過年？”
“哪能啊！顧先生不知道，我是個孤兒，要不是我家老板收留我，我這會兒還在大街上流浪呢！這兒就是我的家，我還能去哪。”小六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神色平淡，一點看不出傷感。
顧君珏有些佩服他，能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去講自己的過去，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小六是個豁達的人，沈卿池識人眼光倒是好。
“沈卿池倒是撿了個寶。”他說的是真心話。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板他是個好人，沒有他，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了。他總是說，要我把這間茶舍當作自己的家，不要有拘束，不要将自己當外人。”
“聽你說了這麽多，怎麽沒見到他，回家了嗎？”
“是啊，老板家在北方，每年都要回去過年的，這不，半個月前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