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與死,疼痛與溫柔。我其實不能确定奈落會救我,無論他是否願意,或者他是否能夠。
“涼。”
這時我又聽到他的聲音,低沉的男聲帶着種陌生的嘆息:“如果已經醒了,就不要繼續睡下去。我這麽做,可不是想看着你這樣逃避,讓我的嘗試功虧一篑的。”
“……”
我想抽死他,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終于寫了一回虛幻記憶梗……這卷人稱暫時亂入,下章依然第三人稱。
關于這卷換人稱的原因,第一那啥啥的話第一人稱好羞恥即使肉湯也一樣(喂),第二感情線神馬的果然還是旁觀者清,第三……我實在無法清晰的表達甚至想象涼在那啥後,她究竟怎麽想的(喂喂
☆、幕落(六)
有些偏僻的走廊上,一字兒排着十來個女子。都是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少女,年輕的臉龐有的倩麗有的可愛有的平淡,臉上的神情有期待有忐忑也有自信。
有腳步聲從走廊拐角處傳了過來,不緊不慢如踩過每個人的心口。仿佛經過長久的訓練與習慣,連每一步的節奏與聲音,都是優美且富有規律的。
并不是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然而那獨特的韻律,卻讓它在那些或輕或重的步子中,一聲一聲的扣人心弦。
那群人終于轉了過來,為首的是個身着櫻色和服的婢女。她的五官容貌十足的豔麗,神色卻內斂而溫婉。她無疑是那聲音的主人,如同即使身後跟着三五個容色不一的青衣婢女,她依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
這些少女都不是傻子,更加端正了姿态站在那裏。待這一行人走近,幾乎是齊齊的福身輕道:“見過梅子姐姐。”
這被稱作梅子的女性,看上去二十上下年紀。她在一行人行禮時便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什麽,此時點了點頭:“都免禮罷。”
衆女依令而行,梅子看着眼前這一排少女。她們都是城主府上的人,只是之前都在外府工作。這半月來千挑萬選,最終才挑了這麽十來人到這裏。
梅子并沒有多說客套話,單刀直入道:“你們都是府上工作三年以上的人,據我所知,都是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機會進入內府。”
這話多少有些隐晦,但其中的意義沒人不懂。事實上,人見城的城主府與許多地方不同。
由于城主只得一子,少城主殿下又體弱多病,後者雖然天性聰穎,自小被父上即城主大人授以部分權利,但真正行使的時候卻不多,只能在身體情況較好的時候進行管理。城主本人亦是深居簡出,父子都不是嗜好多人服侍的,因此,雖然人見城被治理的井井有條,可對于百姓而言,頭上的主子卻是低調到沒幾人見過。
相應的,在內殿工作的人極少,不過外殿的工作與人員相對較多,總體而言也形成了一種彌補與平衡。
三年前,十六歲的少城主陰刀殿下,迎娶了臨城的公主涼姬殿下。涼姬小他兩歲,正是二七芳華。那場婚事辦的盛大,之後卻沒能為人見城帶來多少熱鬧。這位美麗溫柔的公主生帶啞疾,一如她的夫君般低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何況,因為一個所有人心知肚明,卻無人敢放到臺面上的事實——陰刀殿下自小身子不好,在迎娶涼姬的時候,甚至無力房事。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身邊不曾有一個侍妾婢女了。
果然,涼姬嫁來人見城,三年無所出。只是除此之外,兩人的恩愛溫存卻是人盡皆知。陰刀殿下向來溫厚寬容,涼姬亦是體貼柔順,這相貌出衆的一對年輕夫妻,除了無子之外,幾乎讓所有人豔羨不已。
就在這第四年的年初,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自城主府傳了出來——少城主夫人,已有了近兩月的身孕。
如同火焰落入水中,沉寂許久的城主府,自這個消息之後,悄然蔓延起沸騰的喧嚣!
而相應的,無論之前如何,身懷有孕的少夫人身邊,必須添上幾個照應的婢女。
特別是,因為今川城主不知原因的緊急召令,原先随夫人嫁來的,以青青為首的幾名貼身婢女,必須收拾東西折返故土。
這麽一來,夫人身邊最親近的婢女,只有這叫做梅子的女子。此時她正是領着一幹次等婢女,來這裏挑選合心意的。
“你叫阿旭?”
阿旭聽到對方平淡的語氣,她連忙道:“是。”
梅子點了點頭,很快移開了視線。
那種因注視而産生的壓力,随着梅子走向下一個人而消失。阿旭下意識松了口氣,随即又感到一點失望。
之前的那幾個姑娘,梅子都多少問了幾句話,而她無疑是最不受關注的一個。這是否意味着,她已失去了這一次入選的機會?
阿旭有些失望,畢竟內殿外殿雖然是一字之差,卻意味着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若能在夫人身邊侍奉,更可能有無數的好處。
不過,本來就是十幾人中擇取二三,衆人都是千挑萬選上來的。現在還沒有公布結果,她并不一定被淘汰。即使最終沒能被選上,失落歸失落,卻不能讓這份心情拖累到日後的生活。
想通這一點後,阿旭很快打起精神,繼續關注梅子的行動。
一共十來個人,每人撐死說十句話,一趟下來,也不過花去一刻鐘。
等詢問完最後一個人,梅子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多變化。她不發一言,領着一幹婢女,重新向着來時的地方走遠。
“……”
衆女皆茫然,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只且疑且驚的互相望着。
她們足足被晾了兩個多時辰,從午膳前到臨近晚膳,再沒有一個人前來。最初衆人還一起撐着,時間一長,終于顯出了不同的樣子。
晚膳的鐘聲從鐘樓傳來的時候,寂寥許久的走廊盡頭,終于再次出現一個人影。
那是個身量嬌小的丫頭,身着青色和服,似乎是之前跟在梅子身後的一個。她在人群中望了一遍,啪啪啪點出三個名字,“這三人随我來,餘下的且出內殿,回返原處罷。”
人群中驟然響起切切嘈嘈的嘀咕聲,雖然礙于身份,沒人敢大聲議論,可笑聲的交頭接耳是難免的。
那丫頭仿佛全然沒看到,待那三個已成衆人焦點的婢女站出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你們了,和我去見夫人。”
夫、夫人?!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阿旭還是被驚到了。其他兩人的反應也差不多,畢竟她們以為這只是一項考驗,真正面見夫人,應該是在更久以後。
小丫頭聳了聳肩:“我只是個傳話的,不過梅子姐姐說,‘既然是服侍夫人的,最重要的自然是合了夫人的眼緣’。如果運氣好,或許你們都能留下來。運氣不好的話,少城主殿下另有打算。”
“殿下,禦前,選出的三名婢女,已經傳到了。”
梅子站在門邊,聽着門外的彙報聲。
“讓她們進來。”
奈落的聲音永遠是與相貌不同的低沉,梅子照着他的話又傳了一遍。餘光看到奈落牽着涼走了出來,在外室的主座上并排坐下。
她繼續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裏,思維不受控制的飄到三天前。她不知道涼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記得一個月前奈落抱着她出現在城中時,那種低沉到恐怖的氣壓,與從未有過的失控情緒。
之後涼昏迷了足足一個月,最初連吞咽都做不到的時候,奈落親口将粥水喂給她。那時梅子幾乎懷疑這個人不是她的制造者,至少她從未想到會有一天,這個強大的妖怪,會這樣去照顧一個虛弱的人類。
後來涼開始能夠自行吞咽,對外界的反應也越來越明顯。三天前她終于醒來,梅子每當回想起那天,就深恨自己為何不晚去那麽一會兒,以至于現在想到那時的場景,都有切腹自盡的沖動。
那天她按時送去湯飯,進門的瞬間看到涼的手指動了動。奈落瞬間無視了她手上的飯菜,走到榻邊說了句什麽。
幾乎是那句話剛說完,涼就睜開了眼睛。
——“啪!”
梅子發誓她聽到了這麽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因為那時涼沒有多少力氣。但那巴掌毫無疑問,結結實實貼上了奈落的臉。
奈落的表情微妙的飄移了一瞬,下意識握住她逐漸下滑的手。
然後涼動了動唇,梅子條件反射的讀唇,反應過來後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涼說的很簡單,卻也很直白:[我懷孕了?]
奈落有段時間表情是空白的,仿佛他完全沒反應過來,只盯着涼看了許久。最後他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古怪複雜到梅子從未見過。
到了這會兒,梅子也終于反應過來——如果她再待下去,絕對性命不保。
她以此生最安靜又迅速的動作,将湯盤放在手邊的矮幾上,倒退着出了門後,立馬奪路狂奔。
……
……
外門的簾子在這時被掀起,梅子連忙将注意力收回來。
三個少女,都是她親自看過、挑選的。
第一個少女的母親體質宜子,等她長到懂事的年紀、可以幫助父母做家事後,依然前後參與了照顧母親,迎來自己的五個弟弟妹妹。
第二個少女是外殿負責人情往來的,且從小與父兄學過些功夫。在照顧人方面,那十幾個少女中,她是最細心周到的。
第三個少女……梅子的眼神微微變了變。
除了一種本能般的獨善其身之外,這個少女并沒有其他處事上的長處。可如果這三人中最終只留下一人,那人絕對只會是她。
這個少女,是她見過的人類中,“人氣”最少的一個。
如果以常人作為比較的對象,奈落無疑是極為高挑的。而與他相比,涼的身高只能算正常稍高。
而這個叫做阿旭的少女,卻只到普通人的下巴高度。
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甚至不是冷漠。除了那雙眼中不時閃現情緒,存在感低到幾乎沒有的地步。
與涼帶給她那種神奇的感覺不同,這個少女是真正的,幾近“無息”。
但這樣的體質,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如今涼的詛咒被體內的胎兒削弱,暫時隔絕了發作的跡象。但等到十月懷胎之後,沒人能預測到這孩子究竟會成為什麽樣的存在,以及分娩後的母親,身上的詛咒會變成什麽狀态。
無論如何,由于之前詛咒的發作與“氣息”有關,涼接觸的人類或者其他生物,自然是越少越好。
但孕婦又是需要關懷和照顧的,作為難得制成的特殊傀儡,她很難獨自一人照料涼的健康。相比之下,阿旭成了最好的選擇。
梅子在心中不動聲色的思考完這一切,轉身走了幾步,立在了房間的西側。
阿旭第一次見到他們,這對曾經只可遠觀的少城主夫婦,就是在這布置簡約而大方的內殿外室。
她和其他兩人一樣,向他們行跪禮,同時深深的低下頭去。
片刻後,上方響起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都擡起頭吧。”
于是,阿旭終于看清了他們。
兩人并排跪坐在主座上,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嚴謹端正,甚至有些随意。或許是因為懷孕的關系,這名叫人見涼的少夫人不太标準的半跪半靠着。長長的頭發并未绾髻,而是如少女時期般披散下來,即使懷孕兩月還看不出來,這一切卻都令人意識到她孕婦的身份。
而少城主人見陰刀殿下同樣披散着微卷的長發,此時正随意的為人見涼理着長發,或者——阿旭覺得這想法有些不敬,卻抑制不住——更準确的說,人見陰刀有些漫不經心的把玩着她的長發,是種親近對象間才擁有的随意。
這是一對比傳言中更加相配的夫妻,無論是容貌,還是他們相處時的那種感覺。
阿旭有些羨慕而真切的想,然後她看到人見涼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的眼中有種恍然的情緒一閃而過,然後微微轉頭,向着人見陰刀說了什麽。
阿旭不懂唇語,卻想起據說少夫人身帶啞疾的傳聞。但少城主明顯是懂的,他将纏在自己指間的發絲松開,清清淡淡的叫了一聲:“梅子。”
那個容貌豔麗,卻有着截然不同神情的侍女,從一旁上前一步:“婢子在。”
人見陰刀笑了笑:“接下來由你安排,涼累了,我去帶她休息。”
梅子點了點頭,順從的垂下眼睑:“是。”
兩人很快消失在內室的帷幔之後,梅子望着有些忐忑的三人,依然保持着嚴肅的神情,話說的幹脆又利落:“阿旭留下,其他人可以回返了。”
“……”
短暫的沉默後,兩個低低的應聲響起。阿旭用餘光看到其他兩人很快退下,依然有種如墜夢中的恍惚感。
她……被留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我讓涼抽了奈落一巴掌滅哈哈哈~雖然沒太用力,畢竟那時身體比較虛╮(╯▽╰)╭
稱呼城主夫人時應該是“禦前”,最開始我還記得,寫着寫着就忘了= =前面的就不改了,從這章開始依然用這個稱呼。
以及,雖然之前特意描寫了阿旭的心理活動啥的,但她其實是個面癱……
ps:既然提到身高就多說一句,奈落180cm,涼上輩子過170,但這輩子的身高撐死150往上個一兩厘米。
(沒錯于是這兩只身高相差将近30cm,我已經盡力了,畢竟那個時代女的基本140+)
☆、幕落(七)
阿旭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常人有些不同。
母親曾嘆息道,無論別人對她表現出怎樣的态度,她都幾乎沒有什麽反應。很少哭,也很少笑,常年維持着一個表情,完全不像個正常的孩子。
準确的說,她能正常甚至極為敏銳的,感受到他人的情緒,也同樣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只是後者很難被她通過正常的方式表達出來,如同天生缺了根弦。
她習慣于在心裏解釋一切,然後做一個緘默者。
後來少夫人說,她對這方面不太了解,不過自閉症似乎會影響到生活與日常交流,可她卻沒有。那麽難道是比較特殊的自閉症,或者傳說中的先天性面癱?
少夫人偶爾會說一些奇怪的詞,卻大多能讓人微妙的領會到意思。阿旭不知道“面癱”與“自閉症”這兩個說法的具體含義,卻隐約覺得并非如此。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曾遇到過當地有些名望的大師,說她生來四魂混沌。
并非魂量不齊,只是一種特殊、甚至是殘缺的體質。
就如人類當中,有些人先天性的失聰、失語、瘋癫那樣。她這種體質的人,十年百年都未必能有一個,而一旦出現,大多只有兩條路:
因生長異常而年早夭折,或者易被非人之物侵擾,最終邪氣入體,成為某種未知的異端。
……
……
內室的簾子被輕輕的掀起,男人穿着內室的和服走了進來。黑色的長發還有些潮意,剛剛沐浴過的人,仿佛全身都籠着一層淡淡水汽。
阿旭對他行了一禮,在對方的示意後安靜的退下,拉上紙門時聽到奈落的詢問聲:“感覺怎麽樣?”
懷孕近五個月,涼的肚子已經很明顯。她之前似乎正靠在榻上昏昏欲睡,擡頭看到是他,輕輕搖了搖頭,掩着口打了個呵欠:[還是一樣,想睡覺。]
這個孩子的到來太過意外,以至于她醒來後最初的那段時間,常常懷疑這只是幻覺。可生命的存在感是鮮明的,就如随着四季變化盛開的花朵。
上輩子她在朋友孕期時照顧過,多少感受到那有多麽不容易。但如今輪到自己,也許是TA太過特殊的情況,她至今沒有太多的不适。
曾經她所知道的那些孕間症狀,除了嗜睡貪吃外,幾乎都沒怎麽出現。
這讓她再一次鮮明的意識到,這個孩子,并不是人類。
存在感是種奇怪的東西,就像目光中所包含的某種非實質的力量一樣。之前明明困乏的厲害,但當奈落呆在這裏不走後,涼忽然就失去對了睡眠的渴望。
她稍稍緩了緩神,便從擱在榻邊的矮幾上抓了兩個果子,慢慢的吃了起來。
自從她懷孕以後,這樣五花八門的“零食”,是從未短缺過的。
有些是正常的時令水果與幹果,有些是她曾經吃過的、在外出時偶然發現的适口食物,還有些她聞所未聞,甚至長着奇奇怪怪的模樣。
不過幸運的是,哪怕是有種看上去咬一口就能死人的詭異果實,也沒有給她帶來絲毫的負面影響。
[你又去取了什麽東西?]
等到兩個果子啃完,奈落依然安安穩穩的坐在她身邊看着她,不開口也不動作。但涼卻因為好奇積攢到一定的程度,始作俑者又在一旁默默的刷着存在感,最終忍不住出聲。
奈落露出得逞般的愉快神情,卻依然逗寵物般反問:“你感覺到了?”
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第N次懷疑到底是誰懷孕了,簡直幼稚的像個小孩子:[你身上的妖氣消失了,‘氣息’因此變得很淡很淡。]
“很淡?看來,就是說,不是‘沒有’?”奈落似乎有些失望,“好吧,聊勝于無。”
話音剛落,只見一顆圓形的藍色石頭,仿佛像是半透明的藍琉璃,出現在奈落半握的手中。
“這是不妖壁,”奈落伸出手,示意涼接過去,“似乎可以隐藏妖氣,雖然不确定究竟是因為什麽而做到‘隐藏’,但既然有這個效果,或許多少能抑制你身上的詛咒。”
藍色的晶體玉一般溫潤,差不多有手掌的大小。涼安靜的接過去,閉着眼睛感受了片刻:[是‘阻隔’。]
“哦?”奈落感興趣的挑了挑眉。
[還記得我給你提過,松那‘絕妖谷’的形成原因吧?]涼望着手中的晶藍色,在她黑色的瞳孔靜靜倒影:[食氣珠——就是那種黑晶分泌在松樹根部、松說讓我随便取個名字的東西。同樣是作用于妖氣,它是通過‘吸收’,因為食氣珠不斷的産生與消減,維持足夠數量上的平衡。而無妖璧是‘阻隔’,在一定範圍內構建出一個妖氣的真空地帶。]
涼很少說這麽多,畢竟就唇語而言,越長的話越容易讀錯。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下,從一旁的盤子裏揀出一個能一口吞的,吃完繼續道:
[但‘氣息’中包含‘妖氣’,反過來卻并不成立。這世間的妖氣無處不在、也幾乎是最濃郁的存在——比人類的氣息濃郁無數倍。可或許世上存在少數能阻隔妖氣的東西,甚至這不妖壁可能是其中極為方便、最有效的。]
她用雙手攏起這塊藍璧,随意的輕輕摩挲:[可這世上,不會擁有隔絕一切氣息的東西。妖氣之外的氣息太過繁雜,即使只是微弱到幾不可感的,只要是屬于陽間的‘生氣’,依然會使這詛咒生效。]
就如人類呼吸的空氣,除卻氮氧二氧化碳之外,剩下那些無論占據的比例再小,卻是不能缺少分毫。
而相對的,就如依托于空氣生存的萬物,不可能隔絕空氣而安然存在。誕生于諸多“氣息”間的一切異寶,也不可能隔絕掉所有氣息。
雖然不是一樣的存在,可有些道理,卻是永遠共通的。
“……可即使如此,你還是會使用這些,并以此努力活下去。”奈落卻忽然篤定的開口,平靜的沒有絲毫失望,仿佛涼從未說過之前的話,“哪怕……”
[是,我還是會努力活下去。]涼無聲的打斷他,[盡我最大的努力。]
奈落望着她,最終微笑起來:“這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其實有很多暗示。
比如說,奈落童鞋找來各種各樣的“零食”,并親自試吃╮(╯▽╰)╭
關于他們最後那段對話,我不知道大家的理解是什麽,不過後面兩章會有說明。
ps:有沒有人感覺到,奈落說最後那句話時,在默默的心塞且心酸着(喂
☆、幕落(八)
致許久未見的松:
你還好嗎?這是我第一次用白鷹傳信。奈落打算以後教我培育自己的通訊生物,不過那畢竟還是“以後”。
他雖然某些地方不靠譜,但就信用方面,我想我還是能給他點個贊的。(笑)
啊,可能你在想,“點贊”是什麽意思,那麽不妨猜猜看?
今日是赤子的滿月宴,他的名字是奈落取的。有些遺憾我沒能參與,不過奈落用傀儡跟着我,挑了個空置的高處房間,也算看到了全程。
其實我本想早點給你寫信的,雖然奈落答應将我的詛咒和懷孕的事情告訴你,不過我多少能猜到,那家夥八成是沒什麽耐心的應付過去了。
現在已經過去一年,我想你也了解的差不多。記得我們曾經聊天時的話嗎?我說或許有一天,我會被奈落這個家夥作死,你說如果我死了,就讓那個家夥去陪葬。
現在回想起來,果然還是很微妙的感覺,雖然,“物是人非”。
果然想法和現實之間,有着很長的差異與區別。一年前的我,即使說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這種任性又認命的話。卻也不會想到,一年後的我,多了一身半殘不缺的可怕詛咒,一個新生的可愛兒子,和一個莫名其妙成了事實的……夫君?
最後那個稱呼,簡直是完全無法想象。
可這就是現在的真實,如同那詛咒一樣的真實。可怕,我想我沒用錯這個形容詞。據說詛咒是種等價交換的力量,我有時會試着想象,給我種下這詛咒的僧人,我還記得他叫法照,到底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當然,這都是在這一年裏,用來打發時間的想法。一年前我剛醒來時,似乎給了奈落一巴掌。其實有那麽一個瞬間,我是恨到想殺了他的。類似傷害我的人都去死啊,這種中二到現在只想沖進茅坑的念頭,那一瞬間真的很強烈很強烈。
但是現在,現實是如今的樣貌了。
我還記得他曾經對我說:可即使如此,你還是會使用這些,并以此努力活下去,哪怕……
我沒有讓他說完,但我想我知道他的意思。
哪怕得到它們的過程中,可能會傷害其他的人或者妖。甚至一個最終毫無作用的嘗試,奪去了另外一個、甚至不止一個生命的希望。
松,你之前評價過,說我是一個“界限”模糊又清晰,但無論如何都有些奇怪的家夥。我想或許我的靈魂摻雜了太多東西,無論怎樣,想要在這世上長久的生存下去,除了武力之外,或許所有人或者妖,都有自己的“界限’”。
有的将除妖當做畢生所向,有的以自己的善惡判斷做出選擇,有的一生為生計所迫無暇他想,有的随心所欲甚至無所謂自己的生命。
其實我之前很少細想這些,我可以因為某種追尋留在奈落身邊,也可以拼上性命救下一個村子的人。曾經我無法想象日複一日交替希望與失望的接近死路,可現在我依然活得很好。
奈落始終在進行着各種嘗試,如同當初我詛咒發作時那樣,如同我懷孕最初找來的奇怪果子,比如後來多少緩釋了詛咒的不妖壁,還有更多毫無用處的東西。
或許有一天,當我生存的代價太過龐大,龐大到超出我的承受能力時,我最後回選擇放棄活下去。但就像有一次告訴他的那樣,我一直都想活下去,用盡全力的活下去。然後可以去嘗試更多的嘗試,記憶更多的記憶。
我不知道這意念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奈落的執念能維系多久。
就如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把我從死神那裏拉回來。通過那樣的“方式”,付出對他本人而言,并不簡單的力量。
而我們依然仿佛曾經一般,朝夕相處。
可它們都發生了,于是在這樣的現實裏,這樣的一年後。我或許也只能,嘗試着做出一個,從來沒有的猜測。
或許,他是真的有點喜歡我。
……
……
致答應給我帶猴兒酒的松:
願新年愉快,另外記得你上回說好的猴兒酒。
這次依然是借了奈落養的黑亴。雖然雲蜂已經訓練的差不多,可它能說的話實在有限。
不過你感興趣的話,下次我可以派一只去找你。這是種白色的可愛蜂妖,小巧而速度驚人。要不是能通過氣息分辨,我根本無法确定它們的位置。
明天是赤子的兩歲生日,而我在人見城中,也呆了三年了。
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在擺脫“人見涼”這個稱呼後,我再沒有這麽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昨天奈落用傀儡來找我說話,我還問他這算不算軟禁。
他的回答很有意思——他把赤子叫過來,對着才兩歲大的孩子,把這問題重複了一遍。
……好吧,我知道你又該呵呵了。
赤子的确不像個兩歲的孩子,雖然他很喜歡黏着我撒嬌。但我知道普通的兩歲孩子不可能回答“赤子不想失去母親,父親也不想失去母親,雖然父親他不承認”這種話,也不可能一邊內附讀心術,外帶護身障。
我唯一慶幸的是,身為奈落的孩子,他應該比他的母親更加頑強,活的更加長久。
另外,我還是堅持上次的觀點,希望你能做赤子的義父。至于他父親那邊的意見,你可以直接忽略。
上次你問我赤子的長相,或許兒肖母這點是正确的。至少在奈落明顯強大的基因控制下,他依然有一半和我很像。
簡單的說,就是眼睛嘴巴像我,眉毛鼻子像他。至于其他的……難道你不覺得就長相來說,我和這家夥本來就有點相似?
如果他不是奈落,按照如今亂七八糟的姻親,我會懷疑我們之間,有什麽七拐八繞的血緣關系。
……
……
致松:
這封信我猶豫了很久,究竟要不要寫給你。
這是我第一封用白蜂寄給你的信,我将它帶在身邊,嘗試着隐匿它身上的氣息,将一封信的內容轉化成暗語,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完成。
或許,這也是唯一一封,決不能讓奈落知道的信。
嗯,如你所想到的那樣,我愛着唐土的文化與歷史,過去和未來。這一點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尤其是那個家夥,如果知道我有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軟肋,大概會特別得意的用它來誘惑我吧。
所以這是一個秘密。
也許這是不同于所有人的一種感情,抱歉我無法說的更多。但如果有一天我即将死去,我會選擇在那裏的一個地方。
如果有一天。
等到這個冬天過去,就是我在人見城中的第四年。
而我的身體,已經越來越糟糕了。
雖然沒有人肯承認這點,無論我、奈落、赤子,甚至是陪着我這幾年的梅子和阿旭。
那種感覺,仿佛某個別人都觸及不到的地方,有一座不斷崩塌的斷崖。我不能後退,只能看着那座崖越來越近,直到觸手可及的地方。腳下的實地漸漸短的近在咫尺,甚至微微擡頭,便能看到荒蕪的崖下一片黑暗的無光。
當初奈落試圖挽回我的生命,而如今赤子也在一天天的成長着,這已是一個美麗的奇跡。畢竟那時只要有任何的意外,或許我會因孕育中的妖血而死,或許生下來的不是赤子,而是一個因為妖血不全、被詛咒撕裂魂魄的肉塊。
我不知道奇跡是否還會出現第二次,但至少到了現在,我不想再等下去。
請當做我的一次任性,為我保守這個秘密。如果可以的話,三月谷雨那天,在人見城外的河邊上,請送一顆食氣珠給我。
……
……
男妖坐在層層疊疊的茂密松林之間,淺綠的眼睛帶着一種永遠洋溢着的生機。他看着停在手掌上的白色蜂妖,沉默了很久。
“……殺生丸,”片刻之後,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在不遠處銀色頭發的妖怪面前:“聽說不久之後,你要去西方的今川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很艱難。
不是沒有東西說,而是有太多的內容可以表達,但我必須從中選擇最合适部分。
☆、幕落(九)
晶瑩的碎片籠着一層紅暈,在男人修長白皙的指間來回把玩。
“四魂之玉……”他近乎玩味般吐出這個名字,“五十年了啊。”
五十年,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類的一生。
即使對于妖怪而言,也并非短暫到可以忽略的時間。
五十年前他誕生的誘因,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碎片,也仿佛散發着奪人心魂的光芒。幾天之前,他從最猛勝那裏得到的消息,當初因為他的一個簡單的設計,便輕易決裂的兩人,巫女與四魂之玉一起火化,犬妖被巫女的箭永遠的封印。
而現在,那巫女桔梗的轉世重新帶回了四魂之玉,同時解開了犬妖犬夜叉的封印。四魂之玉被那叫做戈薇的人類射成了碎片,曾經對他而言深至執念的存在,如今卻已失去了最初的誘惑。
“梅子,”他轉過頭,看向一旁恭敬侍立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