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謂問詢

風陵川打得不輕,鴻兒看不得霁兒受罪,幾次想要撲過去攔住父親,用自己的背脊擋住那重重抽下的藤條。可是從始至終,他蜷跪在一旁的角落裏,眼睜睜地看着,心如刀絞地擔心着,就是無法動彈。

父親踢他那一腳,順帶将他的穴道給封住了,嘗試了好幾次,直至滿頭大汗,始終無法自行沖開穴道。

獨孤鴻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能對自己最心愛的兒子下這麽重的手,可是擡眼看着父親的那一刻,他迷惑了……

從未見過哪個責罰孩子的家長如此狼狽過,父親頭上的冷汗,流得比弟弟還多,眼中那份深深地心疼與無耐,展露無疑,持藤條的右手,随着弟弟顫抖的身子,不可抑制地一起顫抖。這個向來高傲,冷血堅毅的男人好像變軟弱了。

只有愛到極至,才會擔心至斯,才會迫不得已要給兒子一個深刻的痛的教訓。

父親在怕,他怕失去霁兒這個兒子,怕霁兒會出意外。

獨孤鴻只感覺這一刻,他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外人,父親與弟弟在這場責罰中,完美地演繹着愛如山沉的父子深情,而他,連保護弟弟的資格都沒有,更何論父慈子孝?

如果今天前去淩雲山的只有他一個人,父親便不會這般擔心後怕了吧?

又如果今天他不小心丢掉性命,父親會不會為他難過?

一定不會,這樣沒用的兒子只會讓他瞧不起。父親對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嚴厲冰冷,哪怕親自責罰,也不是因為擔心,而是為了審問。

風陵川顧不上擦去額上的汗珠,便俯身扶起霁兒:“可記得教訓了?今後切莫再沖動行事,以身犯險,你若出事……就算不為爹想,也該為你娘想想。”

風梓霁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汗與淚:“對不起,爹爹,霁兒不該讓爹娘為我擔心,從此記住教訓了。”他忽然跪直身子,輕輕将臉貼在父親的小腹處,“爹,求您……”

風陵川輕輕理了理霁兒柔軟的發絲,從小到大,這孩子什麽時候主動開口求過他啊。可是知子莫若父,他知道霁兒的心思,挨打這麽疼,兒子在求他不要重罰哥哥,“你先回去,爹自有分寸,爹現在有話要問你哥哥。”

霁兒不敢再多說什麽,他知道,父親的決定無法違背。無耐之下,只能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獨孤在心中淡然一笑,果然,對他即是審問。

風陵川解了他的穴道,他便立刻跪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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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擡起臉來的時候,父親眼中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看他時那種冷肅的神色。

風陵川逼視着鴻兒:“你在淩雲山,明明見識了風雷死士的殺傷力,仍不知死活,敢說自己有所準備。你可知迷藥再怎麽厲害,也抵不過風雷死士出手如電。自已胡鬧不算,還攬上弟弟,拿命來玩。”

“鴻兒不是在玩鬧。”獨孤鴻中心泛苦,明明一心救護父親,卻被父親看作玩鬧。揚起頭來回視父親,“以大人那麽好的聽覺和警覺,難道沒有覺得奇怪?我們闖入風雷陣中,就算魏首領能及時吩咐風雷死士不可抵擋,不要傷及霁兒,也總會有些許動靜吧?可您聽到聲音的時候,他們已經全都被迷倒了。”

這番話正好點中了風陵川心中的疑問,以他的修為,絕不可能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然而這事兒的确頗為蹊跷……低頭看着鴻兒,等着聽他的解答。

“我娘是鬼方巫術的唯一傳人。”

風陵川知道鴻兒口中的鬼方,這是烏孫國內一個非常古老而神秘的氏族部落,曾經極其興旺過,最強大的時候,能跟烏孫國分庭抗禮。可是百多年前,鬼方部落已經被烏孫國王獨孤炎帶兵剿滅了。沒想到,這個氏族竟然還有後人存活于世,而獨孤藍這位王室帝姬,竟然還是這個氏族古老而神秘巫術的唯一傳人。只是這個,跟今天的事情到底有何關聯?

“鬼方巫術之中,有一道‘凝滞術’,被施咒的人會瞬間失神,如同被人點了穴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中咒之人不會記得這短暫流逝的時光,他們的記憶停留在中咒之前。于我們來說,時間雖短,卻足夠我們對風雷死士下迷藥了。

風陵川冷笑,果然算得上是做足了準備:“那你娘呢?比起你來,這‘凝滞術’她又施得怎樣?”

“鴻兒的施術能力,僅為娘的十之一二。”

原來如此,風陵川聽了這話,酸甜苦辣百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追問了這麽多年的事情真像,瞬間豁然得解,他卻并不覺得輕松。

失神地看着挺直地跪在地上的鴻兒,如果當年,沒有那件事情發生,洛汐不會傷心欲絕,霁兒不會百病纏身。可是這世上,也從此沒有了鴻兒這個孩子,這個身體裏流淌着他們風家血液,倔強而鮮活的孩子。

他忽然有些擔心,如果将來,鴻兒知道了他的出生,并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母親的一場算計,一出鬧劇,他會不會很難過?

仿佛又看到了姬寧那失落而刺痛的眼神,他相信那是姬寧在遠離家國,孤單落難之後,才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一絲脆弱。那麽在任何人面前,都堅強而孤傲的鴻兒,在被他冷落之後,是不是也會在夜闌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縮在牆角,偷偷抱着膝蓋,把頭埋在其中,将無限地失落與無助掩藏得無影無蹤?

如果兒子不是這麽倔強嘴硬,如果兒子能夠聽話服軟,他是不是能給鴻兒多一絲的關愛?鬼使神差的,風陵川開始循循善導:“鴻兒,你該學會不與長輩頂嘴。為父對你爺爺就算有再大的意見,也只是藏在心中,在你爺爺面前,只會恭恭敬敬。”

獨孤鴻聽完這話,愣了一愣,随即說道:“鴻兒學不會父親那樣的口蜜腹劍,口是心非。鴻兒只懂得坦坦蕩蕩,心口如一。”

風陵川被兒子這話給噎得,本來想伸手拍拍兒子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地收了回來,“此次為父不責打你了,你今晚就跪在這裏靜思已過。”

“是!”罰跪,這比打一頓更加難熬。耐何要怎麽懲罰不是由他說了算。

風陵川暗自嘆息一聲,準備離開。

“求父親恩準鴻兒進風雷。”風陵川一腳跨出門檻的時候,獨孤鴻忽然開口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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