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嚴父慈父

風陵川展臂接住了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子。

這是鴻兒長這麽大,他第二次抱這個兒子,兩次都是在鴻兒受罰暈倒之後。

鴻兒的身體很是冰冷,但是,他無法給鴻兒溫暖,因為他的身體,一樣是冰冷的。

将鴻兒抱去一間石室,打開桌上那些瓶瓶罐罐,親自為鴻兒處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可能這次受罰真地讓鴻兒精疲力竭,撕開粘連在身上的衣衫時,他居然沒什麽反映。

直到烈性的傷藥塗上傷口。鴻兒被劇烈地疼痛刺激,猛地從他手掌下掙紮開去,将身子蜷作一團,半昏半醒之中,整個人瑟瑟地顫抖着。

風雷死士受傷,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用來恢複,所以,他們所用的傷藥都是見效極快,但也相當烈性的。

風陵川一揮手,命人強行拖開獨孤鴻的身體,死死地按住他,又繼續拿藥往傷口上抹。

獨孤鴻痛得慘叫連連,睜開眼來,看見是父親在給他上藥,便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再哼聲了。

整個上藥的過程,極盡煎熬,獨孤鴻疼出了幾身冷汗,将身下的被褥層層浸濕。

上完藥,風陵川擦幹淨手上的血漬和藥膏,起身離開了石室。

獨孤鴻只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終于,再一次昏死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獨孤鴻睜開朦胧的睡眼,卻被黑暗中一雙亮閃閃眼睛吓得瞬間清醒過來。

猛地翻身坐起,劇烈的動作又将身後的傷蹭裂,只痛得蜷起身來,抱住膝蓋緩了好一會兒,才喘過口氣來。

一絲光亮映入眼中,卻是魏明陽手執油燈,走了過來,将油燈放在床頭。

“鴻少爺,你還好嗎?”魏明陽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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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鴻淡然一笑:“魏首領,別叫我鴻少爺,說起來,我只是你的下屬,若蒙不棄,首領直接叫我鴻兒吧。”

魏明陽卻像沒有聽到一般,端了一盤饅頭過來,“鴻少爺,先吃點東西。”

獨孤鴻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那場責罰耗費了他幾乎所有的體力。

見獨孤鴻抓起饅頭狼吞虎咽,魏明陽一邊遞了碗水來,一邊說道,“慢慢吃,主上吩咐了,卯時,他在寒冰石密室等你。

獨孤鴻轉頭便去看桌上的沙漏,現在離卯時還有半個時辰。

顧不得手裏那塊只咬了幾口的饅頭,起身便走。

“鴻少爺,別着急,時間還很充裕。”魏明陽攔之不住。

獨孤鴻腳下生風,心中想到:我能不着急嗎?昨日因為誤時,被收拾成那個樣子,哪裏還敢再誤時找死?

憑借模糊的記憶,一路尋着标記,先到了臨淵堂,再沿着昨天跪行過的甬道,來到了冰石密室。

寅時三刻,獨孤鴻穩穩地立在風陵川的面前,風陵川一手握着書卷,一手輕扣桌面,“早了,先回你的屋裏去。”

獨孤鴻一愣,這是什麽道理,遲了不行,早了也不行。

可是父親的命令,他不敢違背,只能退出密室,立在門外。

風陵川的聲音又幽幽地傳了出來,“我是讓你立在門外嗎?”

獨孤鴻無耐,只得飛奔回石屋。

再次趕到密室時,還是早了半炷香的時間。又像該死的蒼蠅一樣,被嫌惡地趕走了。

身上的傷口在密集地來回奔走之下,又已裂開,粗布衣料在傷處來回摩擦,汗水劃過背上的溝溝壑壑,滲進傷口裏,只痛得獨孤鴻頭暈眼花。

可是時間緊迫,他已顧不得那許多,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再次奔向密室。

一腳跨進密室,風陵川剛好将沙漏翻了一個身。

該死,就晚了這麽一眨眼的功夫。

風陵川回頭看了獨孤鴻一眼,用手裏的玉蕭點了點旁邊的寒冰石。

獨孤鴻無言地俯趴上去,立刻便挨了重重的一記。

臀上鈍痛難擋,疼痛一直延伸到骨子裏去,只一記,就疼得他叫都叫不出來。

回頭一看,兇器正是父親握在手裏的那只玉蕭。

緊接着,第二記,第三記……每一記,都只是一聲悶響,然後,深入骨髓的疼,便迅速蔓延開來。

沒想到,用這玉蕭揍人,竟會這般難熬。

獨孤鴻忽然想到,自己從小不喜歡吹蕭,原來是早有預見……

“今後,無論是早了還是晚了,你都自己趴好,吃我十記。”風陵川打完之後,低聲喝令。

鴻兒無力腹诽,全身上下,只剩趴在寒冰石上茍延殘喘的力氣。

在風雷,整日裏不見天日,外面,卻是暖陽連連。

風梓霁曬好草藥回房。外面的陽光太過刺眼,着實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适應了室內的光線。

然後,他看清楚了屋內的狀況: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悠哉悠哉地躺在他的床上,手捧着他的午餐(一盤桂花糕),吃得不亦樂乎。

風梓霁:“你來幹嘛?”

“來看看少主的日子過得好不好?”

“當然不好了,你這做侍從的,躺在床上,吃着糕點。我這做少主的,站在這裏,立着規矩。”風梓霁微微一笑。

那少年臉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他很會察言觀色:少主現在壓根就沒有生氣。

見風梓霁将手中的草藥分裝進一旁的櫃子裏,忙觍着臉湊過去,“我說少主,天底下頂頂沒用就是你這樣的太夫,治好了那麽些疑難雜症,單單治不好自己的病。”

風梓霁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奚落,“說吧,谷主讓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馬昇奉谷主之命,一是來看看你的血林芝養得怎麽樣了,二是替他傳個話:因風梓霁的醫術久久未有長進,特罰抄諸葛孔明的‘戒子書’十遍。”

“罰我抄?”風梓霁淡淡地反問。這件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神農谷的谷主公孫境跟父親下棋,又輸給了父親。這是他們的賭約,而公孫境慣會找借口,把這懲罰交給他來完成。

也就是去年春天,父親為了給他找到好的師父,親自去神農谷提溜了神醫公孫境前來教他醫術。

公孫境是個死倔的怪老頭。他對那一大盒白花花的銀子無動于衷,口口聲聲:一代神醫,受脅前來,老臉丢盡。說什麽也不肯收風梓霁為徒。

風陵川費盡口舌,最終,兩人商定:下圍棋,一局定輸贏,若是公孫境輸了,就将絕頂醫術盡數傳給風梓霁,若是風陵川輸了,就得跪下來,道一句:晚輩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公孫爺爺見諒。

誰曾想,公孫境的棋藝爛得吓人,偏偏他還自視甚高。

風梓霁立在一旁觀棋,剛剛驚訝地張大了嘴,他便已經一敗塗地。

可這公孫境的棋瘾卻是非常之大,這之後,他常常趁便找風陵川下棋。風陵川自然是烏雲壓頂,躲之不及。

再後來,風陵川說了,這棋不能白陪他下,輸了得有懲罰,就罰抄“戒子書”。想來這樣的懲罰,頗有教訓劣子的羞辱成分在裏面,公孫境老臉挂不住,自然不會再來煩他。然而事實是:公孫境将開藥方的字從鬼畫桃符練成了龍飛鳳舞,也依然沒有失了找他下棋的興趣。

……

早就知道騙不過少主,還編什麽編,馬昇瞬間鄙視死公孫老頭了。鄙視完了,自然就是出賣,“谷主有言:老朽早就說過風陵川是只臭狐貍,他非說自己是匹大野狼,每次都敢算計老朽。老朽偏要看讓要風陵川看看我是怎麽把他的心肝寶貝支使地滴溜溜轉的。我讓他眼紅嫉妒,讓他七竅生煙……”

馬昇轉述公孫境的話,連表情,語氣都學得惟妙惟肖,風梓霁早就聽得一頭黑線了。

正說得唾沫橫飛,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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