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是晦氣!

“江楷你怎麽了?江楷你快醒醒啊!江楷!……”一個年輕女人帶着哭腔,焦急萬分地喊,聲音都喊啞了。

“小楷,小楷,醒醒。”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喊一聲要停一秒,聽着就很敷衍。

“在家裏大喊大叫的幹什麽?快把他弄出去!死在家裏多晦氣!”另有一個中年婦女,在一邊罵罵咧咧。

……

這是江楷迷糊中聽到的聲音,三個聲音一聽就不可能是跟他一起爬雪山的隊友,還說什麽死在家裏?

剛才他不慎從陡峭的雪山上摔下,一陣天旋地轉便墜入了深淵,身後隊友們的呼喊聲越來越遠,很快消失,他也徹底被冰雪淹沒。

江楷知道自己死定了,也算得上死得其所。只是大腦裏一篇篇翻過他短暫一生所經歷的碎片,覺得心裏無比空虛,仿佛白白來到這個世上一遭。

他有點死不瞑目,卻被厚厚的積雪掩埋得嚴嚴實實,來不及做出半點反抗。

忽然他覺得渾身冰冷無比,被冰水浸濕的那種透心涼。

按說不應該,這雪山裏的氣溫,根本不可能讓冰雪融化,怎麽感覺此刻全身都濕透了?而且那三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莫非人死之前還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幻覺?

鑽心的冷直刺進骨髓深處,江楷下意識想縮一縮身體。身體不聽使喚,意識卻莫名其妙在複蘇。

渾身冰冷中後腦勺和背部傳來一股暖流,軟軟的好像背部和腦袋躺在了誰身上。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的死亡體驗竟然是這樣的,正覺奇怪,突然人中處傳來一陣刺痛。

刺痛的生理反應使得他不受控制睜開眼睛,不料一睜眼看到的竟是一張年輕女人的臉。

年輕女人二十幾歲的模樣,此刻臉上挂滿淚水,眼眶鼻子哭得發紅,極為狼狽。但也掩蓋不住她容貌姣好眉清目秀、是個美女的事實,就是面容多少有些憔悴,皮膚也有些欠保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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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剛從絕望變為驚喜,見江楷醒了,她清澈的大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

“你醒了?”一滴眼淚掉下來,滴在江楷眉心上,沒等他做出反應,年輕女人擡手擦掉眼淚,激動地對旁邊人道,“爸!江楷他醒了!”

“醒了?來,你拿着傘,我拉他起來。”

兩人一出聲,江楷就聽出來了,正是他此前聽到說話的人的聲音。

“我來撐傘吧。”之前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也響起,語氣裏全是不滿之意,壓低聲音嘀咕,“真是作的真麽孽,還好醒了,不然多不吉利。”

怎麽回事?人死了會到陰間報到這種事情江楷是不會相信的,再說他剛轉了一圈眼珠子,這地方也不像陰曹地府啊。

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年輕女人腿上,腦袋也枕在她臂彎裏,屁股往下則貼在地面上。此時正下着雨,他全身上下衣服都是濕的。

江楷完全弄不清楚狀況,掙紮着要爬起來,腦袋突然一陣劇痛,他不禁用雙手掌心摁住太陽穴。

“怎麽了?頭疼嗎?”年輕女人關切問道,“你別亂動,我扶你起來。”

“啧!真是的!”中年婦女嫌棄地白了一眼地上的江楷,不耐煩地從中年男人手中接過油紙雨傘。

中年男人過來幫忙,跟年輕女人一起把江楷扶進了一間屋子。

房間不大,家具也簡單,一張算不上寬的雙人木床靠牆擺放,對面靠牆一個立式衣櫃,中間一張小桌子擺在小小的木格窗戶下。

房子看着是老房子,家具的款式也老式,但看上去并不陳舊,置辦最多也不過兩三年時間。

最醒目的是窗戶玻璃上貼的大紅雙喜字,紅紅的有些褪色,喜字正下方,小桌子上放着一個小相框。

相框裏的兩個人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長得都清清秀秀很好看。他們肩并肩并排着照的是半身照,兩雙眼睛看着鏡頭微笑。笑容很淺,但看起來很甜蜜。

旁邊還有一個手掌大的梳妝鏡,從江楷的位置看過去,好巧不巧正好能照到他的臉,跟照片上的人比起來變化不大,就是消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

“給他找一套幹淨衣服換上吧。”中年男人嘆了口氣,語氣硬|邦|邦的問江楷,“自己能站穩嗎?”

“能。”江楷點點頭,“謝謝。”

“一會兒換了衣服出來喝藥,我去給你煎藥。”雖說給煎藥,中年男人話中卻充滿了不樂意,丢下一句話,不等江楷回應,人已經轉身走出房間。

年輕女人背過身去,又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默默打開衣櫃翻找衣服。

江楷覺得她的背影莫名很落寞,她的褲子也濕透了,上面沾了泥,還在滴水。她是坐在積滿水的地上抱着他給他掐人中的。

她很快挑了一沓衣服轉過身來,伸手就要幫他脫外套,“把濕衣服脫了,裏面的也得換,肯定全濕了。你要是站着累,先把褲子也脫了,坐床上換。”

“不累,我自己來。”江楷趕緊接過她手上的幹淨衣服,指了指她褲子,“你褲子也濕了。”

“別管我,你趕緊換,都濕透了,再不換該遭風寒了。”

年輕女人定定站在江楷面前看着他,一副要監督他把幹淨衣服換上才罷休的架勢。

江楷整個人還是懵的,但他又不傻,自然看懂了現在的自己跟面前這個女人是什麽關系。

何況剛才那陣頭痛襲來,記憶碎片零星往他大腦裏鑽,他已經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只不過還沒辦法将記憶碎片串聯完整。

但是要他在這個陌生女人面前從容脫|光換衣服褲子,他可辦不到。

他看了眼木床,把幹淨衣服放在床上,先把上衣外套脫下,“我這就換,你不用盯着我,趕緊找條幹淨褲子吧。”

年輕女人這才放下心,轉身去衣櫃裏找褲子。

趁着女人背過身,江楷三兩下把衣服脫掉,迅速把幹淨衣服套上,速度快到比部隊裏的緊急集合還要快。

等年輕女人找了條幹淨褲子轉過身來,一看他都換好衣服了,一臉的驚奇,“這就換好了?”

“換好了,我先出去。”他說。

年輕女人也沒多想,可能還以為是她自己找褲子找了挺長時間,“外面冷,要不再加件毛衣吧?”

“不用,我不冷。”江楷說着走出房間,帶上房門。

剛被扶起來的時候他就掃過一眼,這裏是一個四合院,前後兩棟都是兩層的樓房,左右兩側各一間長形的平房,四棟房子都是磚木結構。

他現在站在主房的一樓,這裏是一個敞開着的大廳。他知道這種房子的結構,南方有些地方把這個大廳就當做會客的客廳使用。

客廳邊是三級臺階,臺階下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的另三邊就是另三棟房子。

主房正對面的那棟雖然也是兩層,但由于地勢低,看過去完全沒有主房高大。一層的一側留空,是這個合院的大門,另一側是一間很大的房間。

院子右側的平房被隔成兩間,每一間都關着門。左側那棟的牆只砌到一半,上半部分用木制的窗格代替,裏面飄出一股中藥味,房頂還立着一個煙囪,那裏應該是竈房。

年輕女人很快也從房間裏出來,問江楷道:“現在感覺怎麽樣?頭還疼嗎?要不要去睡一會兒?”

這一陣腦袋只是有些暈乎,江楷回答:“不疼了,站一會兒就好。”

“那我去看看藥好了沒。”年輕女人說着走下臺階鑽進了竈房。

雨已經停了,江楷也走下臺階來到院子中間。

透過竈房的木格窗,看到年輕女人在裏面給火爐添炭,卻不見此前說要給他煎藥的中年男人。

江楷的腳步很輕,竈房裏的女人沒發現。他繼續往大門方向走,想看看外面的情景。

剛走到大門邊,就聽到大門左側的房間裏傳出中年婦女的聲音。

“必須讓他倆離婚!把他給我趕走!這事沒商量!今天是暈倒在家裏,明天要是死在家裏怎麽辦?這個家以後還怎麽住人?真是晦氣!”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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