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意外收獲

那家小鹽井不在城裏, 不過位置也不遠,因為長期運鹽,雖然是土路, 但還算平整,最近沒下雨, 也沒有泥濘。

江楷叫了輛小三輪車,出了市區再走十多分鐘就到了。

這地方其實就是一個小村莊,一共有六個小鹽井,村莊因鹽井而形成, 直到最近村裏還有一半的人家靠這些小鹽井生存。

剛一到村莊邊上,江楷就覺得很有熟悉感,因為原主就在這裏長大。

他要看的那家鹽井位置也靠近村莊盡頭, 是這裏最小的一個。其他都太大了, 以後熬鹽要花費更多的勞動力,不然他也不會看上它。

這個最小的是江家人一直打工的地方,以後要是變成了自己的,江家勢必又要來鬧事,會很煩。

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顧不上管那些。

一路穿過整個村莊,從小三輪車向外看, 其他幾家井鹽也都停産了,有兩家正在收拾那些産鹽的器具。

小三輪一直來到路的盡頭,在一間小平房外停下。這間小平房裏面就是那個小鹽井,破破舊舊的一看就已經很有年頭了。

小平房的屋檐下有窗格, 江楷往裏看,裏邊沒人。

轉身環視一圈,整個環境跟他記憶裏的差不多, 沒多大變化,就是有的人家好像都沒再住人。

旁邊那條土路對過,隔着三戶人家再往外,第四戶就是江興國他們家。

他家周圍的空地上種了些玉米和蔬菜,只是那些玉米看上去病恹恹的,別的地方的玉米都過了秋收時節了,他們家這裏的還沒開始挂胡須。

這裏地下含鹽豐富,地面的土壤也偏堿性,本來就不适合種莊稼,可能也是因為沒別的事幹才種上的。

江興國家屋頂正冒着一股青煙,顯然家裏是有人的。仔細一聽,好像還有人在說話,不對,好像是在吵架。

吵架聲也是從江興國家傳出來的,隔着這麽遠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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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楷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那戶人家現在一團糟,四個人有兩個人半殘廢,還都失了業,在家裏心裏窩火不就容易互相看不順眼嗎?

他也不感興趣,準備先看看這個停産的小鹽井裏面,那口井是否還完好,設備還在不在。

這時候就見江雲怒氣沖沖從家裏出來,走到村莊最中間的主路,大步流星徑直往市裏走去,大概是吵了架自己跑了。

接着段芹芳也從家裏出來,不過她沒往市裏去,而是朝小鹽井的方向過來。

江楷趕緊閃身躲進小平房的牆後,不想被這位段潑婦看見,否則又要惹一身騷。

接着就見段芹芳嘴裏還念念有詞不知道在罵誰,快步走進鹽井的小平房。

這口鹽井的老板門也不鎖,可能根本不想要了,直接丢棄在這裏。段芹芳推開門進到裏面。

不一會兒,江楷在牆背後聽見屋裏一陣響動,就像一窩老鼠翻東西的聲響。

很快段芹芳便從屋裏出來,離開了這裏。

江楷從牆後出來,見她手裏拎着一堆東西往家走,那堆東西看着像鹽,所以段芹芳應該是來取免費鹽的。

江楷繞到門前,走進平房裏。

裏面一片狼藉,各種工具堆得亂七八糟的,有一些沒帶走的散鹽,也被刨得到處都是。

那個段芹芳真是,吃免費鹽也不懂得珍惜。

所幸的是那口鹽井和熬鹽的鍋還用木蓋子蓋着,沒被破壞。

看樣子這裏是第一個停産的鹽井,停止作業的時間看起來是最長的,門裏門外也沒貼一張紙條什麽的說明情況。

江楷記得這家的老板以前也住在這個村莊,只是現在很多人家好像都沒人了,可能都已經搬進了市裏,或者去了其他可以謀生的地方,那位老板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裏住。

他從平房出來,走到那個老板家。

老板家的房子都要比別人家好一些,大門是刷了紅漆的鐵門,但是裏面靜悄悄的,也看不到半點生氣。

江楷不抱希望,擡手敲了兩下,“有人嗎?”

裏面沒什麽動靜,加大力度又敲了幾下,還是沒動靜。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大門卻意外打開了,回頭一看是那位老板的老母親。

老太太見到江楷,有點像見到陌生人,上下打量他一陣,開口問:“你是誰啊?”

江楷自從入贅蘇家後就沒再回來過這裏,這位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記不得他很正常。

這戶人家姓陳,江楷問道:“陳奶奶,我是江楷,您還記得我嗎?”

“哦……”老太太回憶了幾秒鐘,好像記起來了,“你是江……”

話沒說完,她突然警惕起來,眼神裏充滿恐懼,立馬就要關門。

江楷一看明白了怎麽回事,她兒子關停了鹽井,導致江家沒了收入,他們肯定沒少來鬧。

“陳奶奶您別怕,我不是來鬧事的,我跟江興國和段芹芳他們現在也是敵人,我今天來是找陳老板的,想問他買他那口鹽井,他在哪裏您知道嗎?”

老太太看他說話客客氣氣,确實不像來鬧的,終于放心一點。

“哦我想起來了,你前幾年去了市裏的人家,聽說你去的人家條件挺好,看來是真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他賣不賣那口井,現在不好做啊,都已經停産了,你買了做什麽?”

江楷道:“我就是喜歡吃那口井的鹽,陳老板在哪裏呢?他有跟您說嗎?”

老太太被逗笑:“你喜歡吃你就買一口鹽井,你當我老太太傻啊?他具體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應該在市裏,聽他提過什麽廠,好像要變賣,他可能在那裏。”

“行,謝謝您!”

回去的路上,江楷就在想,是什麽廠要變賣?最近他沒聽說啊。

公有的廠變賣,應該屬于公有資産變賣的性質,也就是那家廠由于種種問題做不下去了,要賣給私人。

那位鹽井的陳老板應該沒實力買下一家廠,多半是分拆開來賣的,正好他關停了鹽井,肯定很着急找到其他出路,所以有工廠要拆開變賣,他只要知道消息,必定不會缺席。

這種情況,那家工廠的工人多半要下崗,拆分開被私人買了之後,會做很多調整,自然也不會養閑人。

想想許其友曾經義憤填膺,就是因為他們糖廠效益很差,裏面閑人又有點多,這大概就是大鍋飯的弊端。

小城市裏各種小工廠,也算是個圈子,許其友一向消息比較靈通,想知道是哪家工廠正在變賣,問他準沒錯。

江楷回家前直接去找許其友,一問之下,竟然是罐頭廠,這令江楷非常意外。

“這我還真沒想到,”江楷對許其友道,“我有個同學就在裏面上班,前不久還聽說廠裏經常發油發米,家裏也有吃不完的罐頭。”

“扯淡!”許其友嗤之以鼻,“你那同學是不是挺愛吹牛?”

“好像是挺愛吹的,她說的都是假的?”江楷想知道個究竟,繼續問他,“具體怎麽回事你知道呗?”

“當然知道啊,我也有老鄉在裏面呢,跟我抱怨都抱怨很久了。”許其友道。

他跟江楷講起罐頭廠近半年的情況。

說那罐頭廠以前還行,生産的罐頭在市裏能賣一些,各個鄉鎮也能出一些貨,廠子本身不大,所以過得很挺滋潤。

但是這兩年外面各種花樣的罐頭五花八門全湧進來,人家不但做得更好吃,價格還更實惠,一下子本地這個廠就很難過了。

什麽發油發米都是以前的事,這兩年根本沒發過。

家裏有吃不完的罐頭也是誇張說法,不過時常發罐頭倒是真的,尤其近半年,因為罐頭廠已經發不出工資了,就用罐頭抵工資。

聽到這裏,江楷腦子裏突然浮現出當初朱豔和她媽,看到他買了魚和肉時那個誇張的表情。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許其友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覺得你那同學挺能吹牛的?”

“是挺能吹的,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許其友突然嘆口氣,“哎看到別人罐頭廠已經那樣,我覺得我們這裏可能也快了,什麽鐵飯碗都是瞎扯。還是你有遠見,當初你跟我說的時候,說實話我不太相信。過不了多久,哥們兒也要失業了,還好在你那裏還有個活幹,我那幾個小弟兄可就慘咯。”

“沒事,我那裏缺人,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消化一下。”

“你缺什麽人?再說他們幾個又不會做菜,你那裏的活他們幹不了,你還是別幫着操心了,真要失業了也沒辦法,誰一輩子還不遇到點困難?只能讓他們靠自己了。”

“現在也還沒到那一步,說不定以後也不會那麽嚴重。”江楷道,“真到那一步,也不見得會走投無路,會有新的機會的。”

“希望吧。”聊了好一陣,許其友反應過來,江楷來問他哪家廠在變賣,當然不會是來八卦閑聊的,“對了,你問那些做什麽呢?”

江楷道:“有一家小鹽井停産了,我想去看看能不能買下來,剛才去了沒遇到老板,聽說他在一家正在變賣的工廠裏,所以才來問你哪家廠在變賣,我想去找他。”

“你買鹽井?買了做什麽?我聽說現在大家都不做了,外面的海鹽物美價廉,鹽井這種老古董還做它幹什麽?”作為朋友,許其友不得不勸他,“你還是慎重考慮吧。”

“我也不熬鹽賣,只是自己用。”江楷道,“昨晚你嘗到的牙簽牛肉,我發現用井鹽做會更香。”

“真的假的?不都是鹽嗎?還有這區別?”

“改天再讓你嘗嘗就知道了。”

“是真的啊?這都被你發現了,不過也不至于因為這個就買一口鹽井吧?熬鹽是苦力活,你肯定做不了,還得請人,成本太高不值當。”

“嗯,我先收着,萬一以後用得上呢,不然看現在的樣子,以後井都要被填上,以後再想要也沒有了。”

“那倒也是,”許其友再次好心提醒他, “現在那些鹽老板都是直接扔掉的,你即使要買,也沒必要花大價錢,随便給點意思意思就行了。”

“好,謝謝。”

江楷緊接着前往罐頭廠,遠遠的就看到那邊亂成了一團,裏面的工人已經不用上班,大家都站在院子裏議論着什麽。

有的人情緒很激動,有的人則很低落。

其中就有朱豔,她屬于情緒比較激動的那一類,跟幾個人在一起比手畫腳地議論着什麽,說到激動處聲音還特別大。

大門進去正前方是辦公樓,辦公樓背面才是生産廠區。

江楷直奔辦公樓,看到朱豔也選擇了無視。

朱豔跟幾個人就站在院子最中央,江楷走過去幾乎是擦肩而過。

她先是一驚,完全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江楷,還想問他來幹什麽,結果江楷像不認識她一樣,直接奔辦公室而去。

看得她傻眼了,心裏納悶,他不就是一個小店的店主,去辦公樓幹什麽?那裏正在開會和拍賣財産,裏面可都是各路老板。

江楷進去的時候也沒人攔着,上二樓樓梯頭就是一個大會議室,上面還挂着變賣設備的标語,看來今天是賣設備的專場。

他悄悄走進去,裏面正在宣講,現在還沒有電腦設備和PPT演示,宣講完會帶大家去看實物。

他掃視一眼,在右後方的角落看到鹽井的陳老板,旁邊正好還有空位,走過去坐到旁邊的座位上。

陳老板聽宣講聽得認真,稍微轉頭瞟了江楷一眼,頭已經歸位才發現有點面熟,又轉過來看,回憶了兩秒鐘才想起來,小聲問:“你是江楷?”

江楷也剛坐下,正要打招呼,“陳老板,是我。”

陳老板還有些納悶,這個曾經病恹恹的江家小兒子,幾年不見,這是搖身一變當上老板了?今天來這裏的可都是有一定實力的各界精英。

看他現在氣質和精神面貌确實比以前強很多,但也不太像在商界摸爬滾打過的樣子,眼睛裏一點渾濁感都沒有,一看就是沒經歷過殘酷社會現實的毒打。

“你也來買點設備?”他問江楷道。

“我就來随便看看,”這罐頭廠裏的東西,江楷暫時沒興趣,他不繞彎子,“主要找您有點事。”

“找我?找我什麽事?”陳老板突然跟他老媽一樣警覺起來,“你跟你爸媽他們還有聯系嗎?”

據他所知,江楷跟江家已經斷絕關系了,不可能因為鹽井關閉的事找他找到這裏來了吧?

“沒聯系,是我自己找您,跟他們沒關系。”江楷道,“一會兒聽完這個再跟您說吧。”

“行。”陳老板轉頭過去繼續聽宣講,完全想不出除了那件事,江楷還能找他幹什麽。

聽完宣講,廠裏的負責人帶大家去看實物,陳老板便對江楷道:“小江你有什麽事現在說吧,我還要看看有沒有要買的設備,得好一會兒的,別浪費你的時間。”

他多少還有些忌憚,擔心江楷就是來跟他鬧關掉鹽井的事,段芹芳他們已經把他鬧得夠頭疼的了,在這罐頭廠裏,料定江楷也不敢跟他鬧。

“沒事,我也不着急,”江楷道,“那就邊看邊說吧,我也湊湊熱鬧。”

“好吧。”

江楷開門見山道:“您的鹽井是不是不打算再開了?考慮賣嗎?”

他一開口就提鹽井,陳老板眼皮跳了一下,就是沒想到緊接着會問他賣不賣,“賣?誰要啊?”

“我有點想要,剛才還去看了一眼,您要是真不打算再開了,轉給我吧。”

“你想要?”陳老板覺得奇怪,像看神經病一樣又看他一眼,“你可想好了,我都是開不下去了才關掉的,現在井鹽沒搞頭了。”

“我心裏有數,”江楷道,“要不您開個價?”

“你說認真的?那玩意我也不好開價啊。”

“當然是認真的。我看再不修整一下,那間小平房都要倒塌了,反正您看樣子也就扔那裏了,差不多意思一下,轉給我得了。”

“那你開個價吧,你覺得多少合适?”

“兩百塊怎麽樣?”

真要論價值,一口小鹽井當然不止這麽點錢,但是現在對于陳老板來說已經是廢物了,再說真要用來熬鹽賣,也是會虧本。江楷沒開價百八十塊已經不錯了,他的心理價位也不會超過五百。

陳老板一聽笑了,“你這也太……那口井可是養活了我們家祖祖輩輩,還有你們家,一直都靠它過日子的,兩百塊你也說得出口。”

江楷道:“話是這麽說,可是您不是已經把它抛棄了嗎?我花兩百撿回來,總比扔在那裏枯掉強吧,所以我說意思一下,兩百塊其實真可以了,換別人,你送給他都不要。”

陳老板繼續笑,心想這小子想要就給他也罷,兩百塊也是錢,不要白不要,興許鹽井歸了他,還能堵住他們家那幾個極品,免得老來跟自己沒完沒了地鬧。

“行吧,你要就拿去吧,兩百塊就兩百塊,明天你直接到我家,辦個手續就歸你了。”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兩人跟着來聽宣講買設備的大部隊,一邊聽負責人講解每臺機器,一邊向前走。

走着走着,江楷看到一臺小機器,上面寫着名稱:切肉機。

江楷很感興趣,走過去看,居然還是多功能的,可以切條,可以切塊,可以切片,可以切絲,還可以絞餡。

“這個多少錢?”他擡頭問負責人。

“那個切肉機?那個是小機器,沒在今天變賣的範圍內,”負責人道,“你要的話先交個定金,我貼個條标記一下,回頭我們定好價格你再來付款搬走。”

“都沒定價,我交了定金回頭價格不合适怎麽辦?”

負責人想了想,“算了,這種小機器也沒人要,我随便給你定個價吧,五十塊錢搬走。”

江楷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機器小是小,但它功能強啊,而且全機身都是很厚的不鏽鋼。他插上電打開開關,切換各個功能空轉了一下,完全沒毛病。

五十塊完全是賤賣了,不過這罐頭廠倒了,裏面的東西多半都是這個下場,這個切肉機也沒人要,他也不必想太多。

“行,那就謝謝了。”江楷當即就給了錢,負責人給開了張收據。

旁邊的陳老板越看他越覺得奇怪,“你這又要鹽井又要切肉機的,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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