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二十四

白萱徑直走到容宸身邊,屈膝仰視着他:“冉公子在黑風寨救我一命,還沒有對冉公子道過謝。”

容宸視線略向下落,卻并未完全落到白萱身上。他平靜道:“我非良善之人,救你是出自私心,反倒不能讓你達成夙願,因此你沒必要謝我。”

白萱:“白萱已死過一遭。公子既救我一命,那我這條命從此就是公子的了。”她态度執拗。

容宸微嘆:“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這裏。”

白萱眨了眨眼睛,粲然一笑:“多謝公子。”

溫聿寒猶如被雷劈過,此時方才回過神來,讷讷道:“你沒死?”

“是啊。”白萱瞥他一眼,“溫遇寒?好久不見啦。”招呼打得十分敷衍。

她又轉過頭對容宸笑道:“既然冉公子答應小女留在這裏,那小女以後就是冉公子的人了。”

容宸嘴角微勾,笑而不語。

溫聿寒的震驚被她這句話還有容宸對這句話的态度打碎成渣。其實在黑風寨的時候白萱也沒少向容宸表過白,但均被容宸以一句”感情之事不可強求”給推拒掉了。那麽現在又是怎麽回事?原來容宸回黑風寨救下了白萱……雖然這樣就不知道溫白看到的那具屍體是怎麽回事了,更重要的是,白萱說以身相許,他居然沒有拒絕?這特麽莫非鐵樹開花又一春,這一春還砸不到自己頭上來?

他看着那廂二人其樂融融,突然生出濃重的危機感來,不悅道:“你說你就算不是女孩子,是女人吧,也不能随便把這種話挂在嘴邊啊。而且你怎麽到現在還冉公子冉公子叫個不停,還不改口叫容公子”

東門慶拿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真酸,簡直倒牙。

白萱瞪他:“你怎麽話還是這麽多?公子都沒說什麽倒是你意見最多,而且要對公子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系呀”

雖然好像和我的确沒什麽關系……豈有此理!鐵樹開花也應該開在我身上,你算他的什麽人?他在心裏不忿道。

“冉公子不喜歡吃木桕?”白萱還纏着容宸在說話,“為什麽呀?我覺得木桕很好吃啊。”

容宸:“也不是不喜歡……”

東門慶拆穿他:“他受不了那個味道,小時候吐過幾次。”

溫聿寒:“那你還往裏加。”

東門慶:“人總是要成長的。”

容宸在旁涼涼地道:“不過是你當時不敢,所以現在想讨回來罷了。”他說着,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面不改色:“行了,什麽事情都沒有。我有點困了。”

言外之意你們都出去。逐客令下得簡潔又明了。

溫聿寒特別積極地把白萱從他身邊拽開,應道:“行,那你好好休息,是我們考慮不周了。”

“你拽我幹嘛!”白萱嚷他。

“你讓容公子好好休息。”溫聿寒一本正經道,“你在旁邊吵鬧不休他怎麽休息?而且他都說不想有人打擾了。”

“那也不用你拽。”白萱擡腳踹他。一轉頭又是春風拂面,笑意嫣然:“那公子便好生歇息。公子今晚想吃什麽?我下山給你買。”

“都可。”容宸颔首道。

溫聿寒發現他身上有種骨子裏透出的清貴感,被一堆人圍着伺候也顯得理所當然。如果不是确認這個世界觀下沒有國家軍隊宮廷侯爵,他真要以為容宸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哪家厭倦侯門生活而出逃避世的皇親貴戚了。

“對了,碗沒收。”

臨出門,容宸在他們身後補充道。

溫聿寒心思一轉,主動應承下來這份跑腿的活:“我去取。”

東門慶活了這麽多年,一看就知道他別有居心。然而他畢竟活了這麽多年,因此仁慈地沒有拆穿小孩子的別有用心,只是十分老成地擺一擺手:“要去快去。”

白萱撇嘴:“無事獻殷勤。”

溫聿寒不理她,忙不疊地回身進屋。藥碗捧在容宸手心,溫聿寒湊過去的時候聽見他低聲道:“我确實沒回過黑風寨,白萱是我托人救下的。”

溫聿寒一怔:“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容宸不答。他還擺着那副安之若素的淡然面孔,溫聿寒卻從他眼中瞧出幾分不知所措來。

他稍一思索便懂了。眼前一亮,含笑道:“你以前不是說過一次?我記着呢,你何必還要說第二次。”

容宸難得有些發愣:“……這樣啊。”

他這副模樣看起來着實可愛,表情也比之前多出許多人間的煙火氣息來。溫聿寒接過藥碗,忍不住道:“你想吃什麽?不要讓白萱再跑一趟了,我給你做。”

他怕容宸拒絕,因此又加上一句:“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

容宸抿唇道:“後山有一處禁地,東門慶知道,你……”

溫聿寒本來想給他一個wink,後來覺得這樣太過輕佻于是改成雙眼一眨:“不急,修行一事,等你傷好再談吧。”

容宸便也不再推辭。他想了想,最終遲疑道:“平橋豆腐?”

“好。”溫聿寒一口應下,“還有什麽?”

容宸:“沒有了。”

溫聿寒盯着他的發旋,突然特別想把手放在上面摩擦一番。

但是就在将要擡手的時刻,他堪堪忍住這股沖動,只下意識咽下一口唾沫,道:“你可以先睡一覺。”

容宸低聲應了一聲。

溫聿寒抱着滿心的歡欣雀躍離開房間。

既然要做飯,鍋碗瓢盆和柴米油鹽必不可少。

溫聿寒原來那一世,小學的時候曾經寄住在舅舅家。為了讨好舅媽,他主動承擔了家裏百分之五十的家務,包括燒菜做飯。大學畢業以後他過着寂寞如雪的單身生活,覺得成天叫外賣不健康,就琢磨着把小學的手藝撿回來,廚藝倒是大為精進。只可惜他當時只做給自己吃,連個能炫耀的人都沒有。現在終于能在喜歡的人面前露露臉,他卻翻遍了整座丹穴山,也找不到一雙碗筷和一袋大米……更不要提豆腐了。

不過倒的确找到間久不使用的竈房,從柴火堆裏撥拉出幾只膘肥體壯的黑老鼠。

“你不用找啦,他從不在山上用餐的。”

旁邊吭哧吭哧爬上來一只小松鼠,探出腦袋對溫聿寒說。

應該是只道行尚淺的松鼠精。溫聿寒還是第一次見活的妖怪,不由好奇道:“那他平時吃什麽?”

“他一般下山去吃。而且他在山下有座藥廬,栖霞鎮的人時不時會送些飯菜過去。”

溫聿寒意外道:“他們不怕容宸?”

小松鼠:“原來他叫容宸啊?我聽山下的人都叫他沅先生。”

溫聿寒:“名字倒是多。”容宸,冉秋成,沅先生。他忍俊不禁道:“那你們一般叫他什麽?”

“我們不叫他名字啊。”小松鼠理所當然道,“整座山上就他一個人類,直接叫他‘人類’就好了。”

“可是現在山上不止他一個人類了,又多出至少三個,你說‘人類’豈不是分不清在叫誰?”溫聿寒逗他。

小松鼠一呆,耳朵耷拉下來。它張大了嘴巴:“好像的确是個問題哦。”

“可是不是才多出來兩個人類?”他不解道。

“啊?”溫聿寒一怔。

小松鼠揮舞着小小的前爪向他解釋道:“就是那個兇巴巴的穿着白衣服的家夥,他不是人類,是我們的同類啊。“

這回換溫聿寒張大嘴巴:

東門慶居然是妖族?

【不過是你當時不敢,所以現在想讨回來罷了。】

他想起容宸這句話。東門慶為什麽不敢?聽他的話,應當是看着容宸長大的,但是他卻害怕容宸?或者說,他是害怕容宸,還是害怕容宸身後的人?

溫聿寒心底浮現出一個離譜的猜想。

莫非容宸所屬為妖族皇室一脈或者哪一重族?

可是不對啊。妖族排外,普通人家也就罷了,若是皇族,別說容宸是人類,哪怕是半妖都不會認……莫非正是因此他才會流落至此?這麽看來東門慶的存在仿佛也說得通了:假設容宸此前一直長在沅海那邊,假設他身份尊貴,忽有一日卻被人堪破身份,不得已只好裝作人類隐蔽在沅海這邊。有人不放心他,于是派了東門慶跟在他身旁多加照拂……而這件事恰發生在五年前,于是才有了容宸一身成謎卻異軍突起……

溫聿寒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如此看來,容宸怕也不是他的真名,而他在山下假稱姓沅或許也并非巧合了。可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麽不惜性命也要上天虞山大鬧一場?他在天虞山殺的近十人可與之前要過的人命有所聯系?妖族又怎會放任他如此為所欲為?如果自己的假設成真,那麽倘若有朝一日容宸的真實身份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他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會成為人妖二族開戰的導火索?還是說……另有他人要除掉這些人,只是不便出手,于是将容宸當作棋子,容宸也打算将自己當作棄子。太虛尊者,夜行長老,袁副掌門,陳谷主,端木宮主……容宸這些年來殺過的人皆屬人族翹楚,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妖族可能會有吞并人族的狼子野心。

一番推敲下來溫聿寒越想越膽寒,整個過程看似毫無纰漏卻總有哪裏不對……對了,剛才那只小妖怪很确定地說過容宸是人類,這究竟是他隐藏得太深還是……當真另有隐情?

如此看來自己的推測看似正确,卻也有可能完全是錯的,而真正的着手點還要落在東門慶的真實身份上去——他究竟是什麽人……啊不,妖?又是誰派來的?

溫聿寒腦袋一陣一陣緊抽着疼。

他頭一次這麽痛恨原作者在除了主角和主角妹子以外的其他地方上花費的筆墨太少。

作者有話要說:

腦洞大開是病,得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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