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二十五 太子伴讀
夜裏司弈恒的高熱終于退了下去,但仍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任傅子芩心中如何擔憂,都只能與北疆王夫婦暫別。
回去便見皇帝陰沉着一張臉坐在大殿,一副為兒子讨個說法的模樣。傅子芩也不是第一回 見這樣的場景,淡然地走了過去作揖,“參見陛下。”
“你為何又責備弈昂?”司離枭冷聲問。
“他目無尊長,将病重沉疴的堂兄從榻上拉倒在地。”傅子芩聲調平淡。
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說服縱容嬌慣親子的皇帝,“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口出惡言,弈昂不過五歲。”
“陛下,弈昂已、經、五歲了。”傅子芩橫着眉,臉上滿是正氣,“身為太子卻不能危言危行,往後如何做一朝明君?”
司離枭捏着自己的指節,略有不悅地眯起眼。
“陛下對弈昂放任自由,那群太監宮女為了讨主子歡心盡教他一些不三不四的下作手段。”傅子芩說着不由得憤懑地呼氣,“宮裏那些斷了尾的貓狗,哪一個不是他的傑作?前些日子還不知好歹在靜思宮門口設下機關,若非璟妃有些功夫必然要給石子擊中。陛下再想想那些若不是石子而是毒箭又該如何是好?!”
“那是弈昂聰穎,這麽小便懂奇門陣法。”司離枭不怒反笑,他的兒子就是天資出衆。
“陛下!”傅子芩不悅地瞪向皇帝,當真是龍生龍鳳生鳳,暴君養出來的兒子也生性不仁。
“好了好了,朕已經明白愛妃的意思。”司離枭沉思須臾,道:“弈昂也該有個伴讀了。”
“需得找個賢良方正之人才行。”傅子芩正色道。
“曉得了曉得了。”司離枭拉着傅子芩坐下,“愛妃今兒去瞧北疆王世子,狀況如何?”
傅子芩心頭抖了抖,瞳仁撇向一邊,“身子的确不好,形銷骨立不說,個頭都要比次子矮許多。”
“是麽。”司離枭答得淡淡。
傅子芩暗中嘆息,這人若是曉得弈恒才是他的長子,不知會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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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恒和弈守……但願能平安回到北疆,不要卷入皇室與桃源的争鬥之中。
快到三更,司允修走到辛雪揚旁邊道:“夫人先去歇息罷,這裏有禦醫和侍女便成。”
辛雪揚搖了搖沉重的腦袋,“無妨,我在此處守着弈恒才放心。王爺先去罷。”
看着即使沒有血緣卻做盡母親職責的女子,司允修也坐了下來,“我陪你守罷。”
辛雪揚了解這人的脾氣,便只能點頭。
“晰舫去哪兒了?”辛雪揚看了看北疆王身側。
“他似乎精神不振,我便讓他先回去休息了。”司允修道。
辛雪揚垂下眼睑,低聲道:“原來如此。”
司允修伸出大手放在長子已經不如午間漲紅的額上,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辛雪揚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髒漸漸往下落。如果可能她絕不願帶兩個孩子過來皇城,除了弈恒的病,他們在北疆活得自由自在舒心泰然。不用擔憂随時随地遭人抓捕,更不用去想家破人亡的仇恨。還有北疆王……即便這不是屬于她的男子,可只要裝作什麽也看不到,她便能安心地待在他身邊。
與司弈恒隔得稍遠一些,司弈守迷迷糊糊地睡在自己的卧房中。原本兩兄弟安排在了一間,可哥哥病重特意被安置在另一處,弟弟便獨占了一大張床榻。
不知何時木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脖頸上有一小顆痣的男子走了進來,蹑手蹑腳地走到孩子旁邊。
司弈守憂慮哥哥的病并未睡熟,恍恍惚惚地覺得似乎有人将手放在他的臉上。
“屹然。”那個人帶着些哭腔喊。
司弈守猜測自己應當是幻聽了,畢竟他不叫這個名字。可這幻覺又太過真實,那雙帶了些涼意的手從他的臉頰往下移到了手臂。司弈守終于覺得不對,哼哼唧唧地就要醒來。
一陣怪風掃在臉上,司弈守猛地睜眼。
“誰?”司弈守沖着空曠的卧房喊。
外面的侍女掌燈推門而入,“公子怎麽了?”
司弈守朝外看了好幾眼仍然未見人影,有些害怕地起身穿鞋。
“公子要去何處?”侍女問。
“我要去我哥哥那裏睡。”司弈守說完便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侍女什麽來不及說,只能快步跟上。
司弈守才跑出來便撞上一人,擡頭,是他父王的近衛。
穆晰舫見司弈守似乎也有些吃驚,“弈守不乖乖睡覺,怎麽跑出來了?”
“舅舅,”司弈守連忙跳到熟悉的人懷裏,“我好像遇見鬼了。”
“怎麽會?”穆晰舫哭笑不得,将扒着自己的小孩抱住。
“真的!”司弈守噘嘴,“那鬼的手好冷,一直摸我的臉。”
“你怕是做噩夢了罷?”穆晰舫抱着司弈守便要往卧房走。
“我要去哥哥那裏。”司弈守急急地喊。
“你哥哥病重,莫要去打擾他。”穆晰舫沖着孩子皺了皺鼻子。
司弈守看向卧房門口,捏緊了舅舅的衣襟。
“行了,今晚舅舅陪你可好?”穆晰舫将孩子往上擡了擡。
“嗯!”司弈守高興地點頭,摟着舅舅的脖子進了屋。
皇帝做事向來雷厲風行,說是給找伴讀,第二日便将官宦人家與太子年紀相仿八字相合的男孩全數召了過來。太子太傅一一看過之後篩了幾名聰明伶俐的孩子,送到皇帝面前做最後的挑選。
做太子伴讀雖累,可若是太子登基必能平步青雲。再說當今皇帝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橫看豎看未來也不會有多少偏頗,這伴讀的位子自然有不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将自家孩子塞進去。
五個男孩一字排開,規規矩矩地給皇帝行禮。傅子芩不能當衆現身,便躲在簾後偷偷地看着未來即将成為他兒子同伴的人。
司離枭掃了一圈五個孩子,淡淡道:“都報一下名字罷。”
這邊話剛落地,一個眸子炯炯有神的男孩立即跪地道:“小人江泰辰拜見陛下。”
司離枭挑了挑眉,朝總管太監看了一眼,喬胥立即将記錄江泰辰的卷軸雙手奉上。
“嗯,江太尉第十子。”司離枭略略看了一眼便收起卷軸,“朕也是先帝第十子。”
“此乃小人大幸。”江泰辰全然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立即又伏身。
“起來罷。”皇帝将卷軸放在一邊。
“是。”江泰辰這才起身站了回去。
有了江泰辰在前,另外三個孩子也争先恐後地自報家門。直到所有人都說完,最後一個男孩才恭敬地跪地道:“小人簡七思,拜見陛下。”
司離枭看着這個神色平淡的孩子,伸手接過喬胥送上的卷軸。
傅子芩對這孩子似乎有些興趣,透過紗簾想要看清他的長相。
“卓太師外孫,”司離枭也是只瞧了前面幾行字便收起卷軸,看向那孩子問:“你為何叫‘七思’?”
“回禀陛下,”簡七思作了一揖,“古語有雲‘三思而後行’,外祖願小人謹小慎微,逢事不但要思危、思退、思變,更要思正邪、思道義、思他人、思自身。”
“嗯。”皇帝含混地說了一個字,半晌才把人叫了起來。
“太子太傅覺得如何?”司離枭将難題抛給了別人。
太子太傅忙作揖道:“微臣不敢妄下判斷,不過江泰辰與簡七思都是良才,可做良伴。”
司離枭看了一眼放在手邊的兩份卷軸,伸手便要朝江泰辰指去。
傅子芩看出他的意思,在簾後猛地咳了一聲。
司離枭勾了勾嘴角,道:“江太尉十子,百伶百俐,然太子性情跳脫須有沉靜之人在側更好處事。”
江泰辰幾乎已經要跪謝君恩,聞言臉色刷地黑了下去。
司離枭将手指轉向卓太師的外孫,“簡七思,為太子伴讀。”
躲在簾後的傅子芩終于放下心來,若是這孩子想必能扶太子走上正道。
簡七思淡淡地吐了一口氣,不知是放松還是嘆息,“多謝陛下。”
皇帝揮退了其餘四個孩子,傅子芩才掀開紗簾走到司離枭身旁。
簡七思多少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再加上入宮前外祖特意囑咐遇上任何事都不可驚慌,便淡然地行禮道:“見過芩妃娘娘。”
司離枭看着傅子芩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又贊賞地沖簡七思道:“不錯,頗有見識。”
簡七思神色不變,只是微微垂下目光。
傅子芩仔細地看過了小孩的面貌,問道:“八歲了?”
若說長相不似女子,聲線更是印證了宮外的流言。簡七思收起有些飄蕩的心思答道:“回娘娘,是。”
“長太子三歲,當算是哥哥。”傅子芩淡笑道,司離枭面有不悅,伴讀怎能作太子的兄長?
傅子芩明知皇帝不快仍毫不理會,“太子年幼性子乖張,做事也沖動莽撞,往後勞你費心了。”
簡七思又作揖,鄭重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