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七 兩相對比

暗衛不知從何處跳下,跪地道:“拜見陛下。”

“何事?”坐在禦書房中的司離枭手執書卷,擡眼瞧了瞧他。

暗衛快步走到皇帝跟前,雙手奉上一張宣紙。

司離枭接過打開一瞧,便見上頭寫了八個大字:“桃源降世,天之驕子。”

“此物你從何處得來?”司離枭沉聲問。

“禀陛下,如今皇城內的孩童都在吟唱這句童謠。”暗衛拱手道。

司離枭看着宣紙上的字跡,眼裏漫出些許寒光。

天之驕子為桃源所出,但這天之驕子,卻不知是坐上了皇位之人,還是将要坐上皇位之人。

司離枭将宣紙揉成一團,“去查。”

“是。”暗衛應了一聲,便又如鬼魅般不見蹤影。

司離枭喚人将紙團拿去燒了,起身往寝殿而去。

穆晰舫被捆了幾日,皇帝終于大發善心解了他的繩索,改為在腳腕鎖上一條細細的精鐵,除了寝殿何處都去不得。

司離枭尚未進門時聽見鐵器叮當作響,還以為穆晰舫在扯精鐵鏈子,結果進去一看,他手裏拿着九連環自顧自地玩得開心。

“陛下。”穆晰舫見了人立即将九連環放在一邊。

司離枭微微走過去,“你倒是悠哉。”

穆晰舫沒有答話,在皇帝的寝殿之中百無聊賴,他只能耍弄這些小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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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離枭拿起九連環,眼裏百味雜陳,“這原本是太子的玩物,太子如何也解不開,便随手丢在朕這裏。”

司弈昂能拔山打鼎卻無錦心繡腸,明明告訴了他解環的辦法仍不能全數解開。這樣的資質可做猛将,若做帝王卻稍顯欠缺。

穆晰舫不知皇帝為何忽地談起這些,默默地看着他。

司離枭靜靜地站了一下,将九連環放回原處問:“宮裏的膳食可習慣?”

一到這種時候穆晰舫便無比警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小人還是更喜歡北疆的烤馕。”穆晰舫道。

司離枭尋了最近的位子坐下,“不如與朕說說北疆?”

“陛下為何想要知曉?”穆晰舫警覺地問。

“北疆乃是朕的領土,可二十多年卻從未親自瞧過一眼,自然想要知道。”司離枭答得自然。

穆晰舫腦袋裏轉過好幾個念頭,淡淡答:“北疆與京都沒有多大差別,只是風沙極大,北疆之人便常戴面紗掩住口鼻。”

司離枭以手托頤,眼睛凝視着穆晰舫。

穆晰舫被盯得汗毛豎起,半道便停了下來。

“你不用如此拘謹。”司離枭帶了些笑意道。

即便平時面對皇帝他也有些緊張,更何況是兩人在寝殿中獨處。

司離枭有些失望,傅子芩渾身是刺的模樣讓人想要狠狠□□,穆晰舫謹慎小心的模樣卻讓人食之無味。

“不如說說北疆王與王妃?”司離枭又換了能直戳這人心底的話頭。

穆晰舫果然動了動眉毛,“恐怕陛下對北疆王更熟悉罷。”

“北疆王,”司離枭仔細想了想,道:“是個賢臣良将。”

穆晰舫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皇帝,不知他說的是不是違心之論。

“朕與他說不上親近但也不疏遠,”司離枭端詳着穆晰舫的神色,微微揚起嘴角,“他曉得其中的分寸。”

穆晰舫臉色微沉,這樣的說法好似即便北疆王扶助司離枭登上帝位,盡忠職守護衛邊疆,在皇帝心中仍然只是個伏低做小的下人。

司離枭起身,慢慢走向穆晰舫。

穆晰舫只覺得全身僵直,兩手握緊仿佛随時都會出拳。

司離枭伸手摸了摸穆晰舫的臉,“你方才的模樣,當真有趣。”

說罷,便錯過他徑直出了寝殿。

穆晰舫用力吸氣,直到腳步聲走遠才虛脫一般坐在地上。

夏日蟬鳴,宛如一呼一吸之間都滿是熱氣。傅子芩有了身孕便覺得腹內像塞了個暖水袋,總是熱漲不已。

司華寧快十歲,捏着針線仔細地描繪着蓮花的模樣。繡到了不明白的地方,便小聲去問身旁抱着司知儀的郦昔繁。

傅子芩看着郦昔繁一手圈着司知儀,一手指着司華寧手裏的繡花棚子,再一次覺得這人更像是“母親”。

撫上尚未隆起的小腹,傅子芩嘆息了一聲。

“娘娘,有喜之時嘆氣,将來皇子也會長得愁眉苦臉的。”婵衣嬌笑着道。

“是麽?”傅子芩扯了扯嘴角,難怪他的幾個孩子都不愛笑。

“陛下駕到。”門外太監喊道,屋內所有人都站起來恭迎皇帝駕臨。

虛情假意地行禮之後,皇帝坐了下來,“華寧在做什麽?”

司華寧将繡花棚子遞給父皇,“郦才人在教華寧繡荷花呢。”

司離枭不懂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只能笑道:“真好看。”

即便如此司華寧還是興高采烈地拿回了繡花棚子,又專心致志地下針。

司離枭瞥眼看着郦昔繁,這個曾是他正妻,亦是母後安插在他身旁的女子,若非康南王叛變,只怕如今仍裝作賢妻良母的模樣,伺機而動罷。

郦昔繁微微颔首看着司華寧繡花,避開皇帝淩厲的眼神。司離枭也收回目光,眼睛看向沉默的傅子芩。

“今兒好些了麽?”司離枭從禦醫那裏知曉他近來身子不适,心裏倒是存了多來瞧瞧他的想法,可每回看見這張要死不活的臉,坐不了多久便想離去了。

“好些了。”傅子芩淡淡地答,其實不好,整宿地睡不着,起身後頭重腳輕,整個人都沒有力氣。

司離枭一看那青黑的眼底便曉得他沒睡好,問:“夜裏常嘔麽?”

“沒有。”傅子芩仍答得平鋪直敘。

司離枭微微皺眉,朝郦昔繁道:“帶華寧知儀下去。”

郦昔繁淡然起身,“妾身告退。”

傅子芩見三人出去,再看皇帝走向自己,心裏微微打鼓。

司離枭坐在傅子芩身旁,暗中遏住怒意,“昨夜睡得不好?”

“沒有不好。”傅子芩答。

“眼底都黑了。”司離枭伸手想摸傅子芩的眼皮,卻被人往後躲開。

司離枭讪讪地收回手,“曉得那個桃源人在何處了?”

傅子芩眼裏猛地射出一股寒意,司離枭明了地點點頭,“朕收他入後宮,你這般生氣?”

“陛下坐擁天下,納誰入宮都理所應當。”傅子芩頓了頓,又道:“小人只想自己的族人活着,其他不敢奢望。”

句子好歹長一些了,司離枭揚起嘴角,“你為朕生養了三個兒女,再加腹中之子,你把剩餘的桃源人全接到宮中安置也無妨。”

傅子芩心中譏笑,只怕是将所有人接來好一網打盡罷。

“同朕說說桃源如何?”司離枭忽地問。

傅子芩怔了怔,“陛下為何想要知曉?”

這問題怎麽會和穆晰舫一模一樣?莫非桃源人都是一個腦子?

“好奇罷了。”司離枭聳聳肩。

“那兒早已夷為平地,陛下知曉也無用。”傅子芩沉聲道。

得,踩到了貓尾巴。

“你與穆晰舫皆是桃源人,幼時想必見過面罷?”司離枭帶着惡意地問。

傅子芩看向一邊,“我與他不是同宗只偶爾見過一兩面,那時他仍在襁褓,我記得他,他大約不記得我。”

“他幼時長什麽樣?”司離枭定定地看着傅子芩,想從那張淡漠的臉上尋找一絲一毫的動搖。

傅子芩無語地道:“襁褓裏的孩子能看出什麽樣?”

“知儀小時候就和華寧不一樣。”司離枭正色道:“知儀一出世便比華寧要白,華寧的眼睛像你,知儀像朕。”

這人每日都是在做什麽啊?傅子芩無比懷疑。

“你從沒發覺?”司離枭不可置信地看着兩個女兒的生身之人。

傅子芩擡眼,“大約小人眼神不好。”

司離枭将手放在桌上,感嘆地看向另一邊。

傅子芩理了理衣衫,有意掩住肚腹。

“今兒那群大臣又念叨了,”司離枭微微往後靠,“說朕發令苛刻,怨聲載道。不過就是剝了他們一點津貼,每日都如蚊子在朕耳邊嗡嗡叫嚣。”

司離枭轉頭,卻見傅子芩眼中沒了神采。

“傅子芩。”司離枭喊了一聲。

傅子芩猛地回神,驚詫地看着皇帝。

“朕說,那群大臣着實煩人,每日除了争權奪利便言之無物。”司離枭眯着眼道。

傅子芩不懂政事,半晌才道:“是麽?”

司離枭猛地拍了一掌幾案,憤憤地站了起來。

傅子芩立即跪地,“陛下息怒。”

這人如今還懷着孩子,司離枭只得盡力忍住怒氣道:“起來。”

傅子芩起身,驀地捂住小腹彎下腰。

“怎麽了?!”司離枭瞪大眼,連忙兩手扶住他。

傅子芩咬着下唇放開手,“沒事,可能忽然站起來擰到了腰。”

“什麽叫擰到了腰?”司離枭橫了傅子芩一眼,朝近旁的宮女道:“叫禦醫!”

宮女應聲退下,司離枭扶着傅子芩慢慢坐回椅上。

傅子芩覺得吸入胸腔的氣息更加悶熱,腦袋也開始暈眩。

“傅子芩?傅子芩?!”皇帝焦急地喊着他。

這副場景似乎不久前才出現過,傅子芩扯了扯嘴角,眼睑無法控制地閉合。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新又不穩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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