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7.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許則遠便醒了。

季凡怕冷,所以空調溫度開得有些高,許則遠額頭和手心全是汗,季凡像只八爪魚一樣黏在他身上,他伸手推了兩次,都沒能成功。

窗簾拉得并不嚴實,朦朦胧胧的光線從玻璃窗透進來,打在床角,形成一團灰白的光暈。

季凡咂吧咂吧嘴,把他抱得更緊,勒得許則遠有點兒喘不過氣。

許則遠更熱了,但又怕動作太大把人吵醒,只能先一點點把手抽出來,等終于脫身,他飛速蹦下床去浴室沖了個澡。

再出來時,季凡呆頭呆腦地坐在床上,眼睛閉着,半夢半醒道:“哥哥,你去哪兒了?”

許則遠答:“沖涼,你再睡會兒。”

季凡搖頭:“不睡。”他剛剛醒來發現被窩另一邊空了,用手摸索了老半天,什麽也沒撈着。

許則遠走過去,一只腿半.跪.在.床.上,把他撈到懷裏,問:“怎麽了?”

季凡不說話,就這樣靠在他懷裏,也不動,半晌,許則遠道:“又做噩夢了?我再陪你睡會兒。”

他重新躺下,任由季凡抱着,心想這個澡是白洗了。

再次醒來時,小石打了內線過來,今天直接在樓下集合,造型師一會兒就到。

許則遠把季凡拉起來,季凡心不甘情不願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造型師是和王鐵森一起到的,等監督完兩人的服裝和妝發,王鐵森才下樓去餐廳捎帶了兩個面包。

天空飄起毛毛雨,雨滴落在鏡頭上,泛起霧蒙蒙的一層,六個人擠上車,才剛過兩個紅綠燈,雨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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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堪堪被沾濕,空氣裏混雜着清淡的泥土和青草香,禦窯廠裏的龍珠閣是《愛出發》小分隊今天打卡的第一站。

作為景德鎮的地标性建築,這裏能看到的風景自然也是最好的。

木制的地板踩上去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季凡拉着許則遠站在閣樓邊,放眼望去,是景德鎮的全景圖。

他們之中只有安以栖帶了相機,季凡抹了蜜似的叫人:“安姐!”

安以栖正找角度拍照,聽到聲音後,側過頭應答:“什麽事?”

季凡跑過去,把人拉過來,道:“安姐,幫我們拍張照。”

安以栖很快答應,她蹲下來,舉着相機指揮:“你們看我這兒。許則遠,笑一下。”

許則遠本來也不愛笑,刻意起來顯得很僵,他平時拍照都走酷哥路線,倒是沒怎麽露過怯。

季凡急得戳他胳膊:“你能不能笑得好看一點兒?”

許則遠有些不耐煩了,但安以栖還蹲着,他不好意思讓人家等,只能盡力配合。

可還是很僵。

安以栖拍了好幾張都不滿意,她身為攝影師,對于自己手裏的照片也是有要求的,她翻了翻相冊,勉強道:“要不再來一張吧。”

季凡很樂意地點頭,然後給安以栖使眼色,安以栖得到信號,快速架起相機對焦,鏡頭裏,季凡惡作劇般用手撓了撓許則遠的腰。

許則遠毫無防備,一邊退一邊用手擋,臉上的表情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安以栖眼疾手快地按快門,她興奮道:“這次的超好看。”

季凡立馬圍過去,照片裏,許則遠笑彎了眼睛,手足無措的樣子少了幾分冷漠,多了一點煙火氣。

季凡開心道:“姐,我回去問你要照片。”

然後問:“要不我們也一起拍一張?”

安以栖點頭,季凡朝一旁的洛溪招手:“小弟,快來合影!”

他們叫來一個工作人員,安以栖站在最中間,三個大男孩兒在她身後一字排開,天邊的太陽剛剛升起,柔和的光線灑下來,臉側被打上淡淡的暈影。

許則遠又恢複了酷酷的樣子,但照片出來的效果還不錯。

季凡匆匆瞄了一眼,躲到一邊偷偷和許則遠咬耳朵:“我們和影後有合照了。”

許則遠道:“之前不是拍過很多?”

季凡很記仇:“可這次沒有某不知檢點的女明星!”

為了推崇傳統手工藝,節目組把最後一站安排在了古窯民俗博覽區,六個人兩兩分組,和手工匠人們拜師學藝。

節目組本來在分組紙條上做了手腳,把許則遠和安以栖放在了一組。

奈何季凡出來攪和一通,硬生生和許則遠換到了一組。

兩人的師父年過古稀,身子骨卻很健朗,見他們來,沒特別招待,只專心拉胚。

季凡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也來了興趣,老師傅看出他的好奇,故意問:“想玩兒?”

季凡迅速點頭,一口一個“師父”叫得好不親熱。

老師傅嫌棄道:“你倆先找個圍兜穿上,打扮得花孔雀似的,一看就不正經幹活。”

季凡蹦蹦跳跳地找來兩個新圍裙,一紅一綠,沒有LOGO,應該是老人家自己準備的。

他遞給許則遠一個,故意拆老師傅的臺:“師父,我們一進門你就臭這張臉,茶也不給倒,怎麽還給我們準備新圍裙?”

老師傅氣道:“誰說給你們備的,我買醬油送的。”

“我是師父你是師父?你給我敬茶了嗎?”

季凡趕緊把一邊的茶壺端過來:“我現在敬。師父,你教我拉胚呗。”

老師傅不樂意:“我先呸你兩下兒!不教,浪費我的土。”

季凡不幹了,他連那麽醜不拉幾的圍裙都圍上了,卻被拒絕:“你怎麽不講理呢,節目組和你鬧掰了?”

老師傅已經想趕人了:“什麽破徒弟這麽麻煩,給我打水去。”

他大手一揮,把人往井邊趕。

于是穿着圍裙一紅一綠的兩個人,在井邊望着深不可測的井底出神。他們這輩子第一次搖井,手都紅了水卻完全不出來。

季凡探着腦袋往下望:“這井也沒幹啊。”

許則遠把他拉遠點兒:“別摔進去了。”

季凡絲毫不擔心:“這口兒這麽小,我肯定掉不下去。”

許則遠無奈:“我是怕你卡井口。”

季凡的髒話已經到嘴邊了:“你他……”想起來麥還別在領口,趕緊改口,“它……它什麽破玩意兒!”

許則遠憋着笑,不遠處傳來老師傅的聲音:“不要以為我沒聽到!罵我不行,罵我的井更不可以!”

季凡扯着嗓子喊:“沒罵,我誇它的水甘甜可口清涼好舒爽。”

老師傅絲毫不給面子:“水還沒出來就提前誇了?”

季凡說不過,轉頭指着那口井指桑罵槐:“搖了半天不吐口水,跟你家老頭兒一樣小氣。”

半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愣是一桶水都沒舀上來,最後老師傅看不下去,只好親自上場。這井有些年頭了,井邊的搖杆上泛着斑斑點點的鏽跡,季凡他們剛剛搖錯了方向,水才出不來。

老師傅沒一會兒就打了一桶水,他對着杵在旁邊的兩根“竹竿兒”道:“趕緊洗手,去屋裏搬幾塊泥巴。”

季凡成功地做出第一個像模像樣的碗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他捧着成型的泥碗,道:“這個我能帶走嗎?”

老師傅回:“得晾好幾天,你什麽時候回去?”

他們明天就得走,肯定來不及。季凡不死心:“師父,你會寄快遞嗎,我把我家地址給你。”

老師傅罵道:“這誰不會,你當我是老古董?”

季凡嘿嘿笑:“哪能啊,師父你心靈手巧,人也聰明,沒什麽你不會的。”

老師傅“哼”一聲,不理他了,專心指導許則遠給瓷器畫花紋。

許則遠拿着毛筆,按照老師傅教的小心翼翼往上填顏色:“這裏下筆要柔,太重了不通透。”

季凡好奇地湊過來,問:“你這畫的什麽?”

許則遠一邊畫一邊答:“鶴。”

季凡不以為然:“脖子這麽短,我怎麽看着像鴨呢?”

許則遠無語道:“還沒畫脖子。”

等許則遠全須全尾地畫好了一只丹頂鶴,天色也已經全黑了。

老師傅本來說留他們倆吃完晚餐再走,但晚上還有其他的拍攝任務,只好道別。

季凡地址輸進老人家的手機裏,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師父……”

老師傅站在院門口,趕他:“趕緊走,擾我清淨。”

季凡“哦”了一聲,就這麽一下午時間,他竟然處出師徒情了。

他想不到還能說什麽,只能扯出心心念念的碗:“師父,我那碗你別烤太焦。”

老師傅嫌棄死他了:“就那麽個破碗我都不稀得烤。”

季凡又想起來點兒什麽:“那鶴你也別給弄花了!”

老師傅就差沒抄起掃把追出來打他了,許則遠生硬地把他拽上了車。

季凡這回真走了,他貼着車窗往外看,老師傅還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縱使努力挺直脊背,也只是個白發蒼蒼的小老頭兒。

許則遠問他:“想季爺爺了?”

季凡口是心非道:“我才不想,就會和我擡杠,去地底下了也不盼着我點兒好,昨晚上還在夢裏編排我不紅!”

許則遠想起早晨季凡迷瞪的模樣,道:“夢都是反的,你可能得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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