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曉晨……怎麽了,你告訴我?”一楊輕輕撫着曉晨的頭,他也有好多話想跟她說。
聞聲,曉晨卻将耳朵捂得更緊了,手臂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有些顫抖,身體卻在一楊觸碰到她的時候,猛地一縮。
一楊從沒有見過曉晨這個樣子,像受了什麽巨大的刺激,而刺激的來源,似乎是……他?
“好,我不碰你。”說着,一楊當真放開了手掌,卻護在曉晨兩邊,以防剛才跌倒的事情再次發生,“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一楊的氣息越來越多地包裹過來,無孔不入地充斥着曉晨的身體。
她的心,已經亂得沒有了節奏,因為埋着頭,呼吸更加局促,可意志卻在死死撐着。
她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他都可以裝得這麽若無其事,看着她一點一點從天堂摔到地獄,粉身碎骨,他的心就會好受些嗎?
既然好受了,為何現在又來招惹她,像八年前那樣絕情地離開不是更好?還是……這是永別前最後一次跟她道別,以勝利者的姿勢,看看她摔得有多狼狽,多皮開肉綻體無完膚?
“一楊……你好狠的心吶……”
“……什麽?”
曉晨從膝蓋裏擡起頭,紅腫着雙眼,眼淚流得一塌糊塗,一呼一吸似乎都要用光她所有的力氣,看了一楊半晌,方才道:“一楊,我只問你一件事……你這一輩子,有沒有……真的愛過我?”
“……怎麽這麽問?”一楊心疼地想替曉晨拭去眼角的淚花,卻被她猛地一躲,避開了。
“到現在了……你還要騙我嗎?”說着,曉晨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眼睛更紅了,“是我太傻了……以為只要誤會解釋清楚,一切……就可以回來原來的樣子……一楊,你知道,當我聽到你回國的消息……有多開心嗎,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是不是只要我告訴你,我跟東學沒什麽……真的沒什麽,我們就可以……就可以……可是一楊,八年前……你不給我機會,八年後……你依舊放棄了我……你從來、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曉晨……”
“你恨我……你恨我……可是……可是你為什麽要用這麽殘忍的方式……我等了八年……等來的卻是你的欺騙……一楊,你這樣對我,都不會有一絲……絲的心疼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心呢……”
“……什麽欺騙?曉晨,我怎麽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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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楊,我真的累了……我這裏好疼好疼……你贏了,從一開始你就贏了……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愛你……”
“曉晨……曉晨!”
纜車下,焦急等着的不止下一輪上車的游客,還有李菲跟夏東學。
20分鐘前,當夏東學買完東西返回進口的時候,纜車剛剛啓動,曉晨在他眼睛前面漸行漸遠,對面還坐着一個不速之客。
而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的李菲也下了纜車,尋人間,看到了夏東學。
兩人皆是一驚,異口同聲道:“他/她也來了?”
夏東學猛地朝六號車廂看去,站在曉晨身後的高大身影,不正是林一楊嗎?!
“咚”地一聲悶響,牛奶撒了一地。
纜車的下客口設在嘉盛公園的西北門,幾乎是一楊抱着曉晨一下車,夏東學跟李菲就圍了上來。
“她怎麽了?”看着昏迷不醒的曉晨,夏東學幾乎有種打人的沖動。
一楊卻旁若無人的出了公園,攔了輛出租,飛快地上了車。
夏東學跟李菲打了第二輛,緊随其後。
“又是你?”胖醫生随手帶上了病房的門。
一楊卻記不太清她是誰了,只一心緊張着裏面那個人:“她怎麽樣?”
“精神受到了刺激,情緒激動,一時氣血不足,昏了過去。”胖醫生瞪了一楊一眼,接着道,“老婆娶來是用來疼的,不是整天遭氣受的,看人都被你氣成什麽樣了。”
不等一楊開口,随後趕到的夏東學走了上前:“他不是她丈夫。”
胖醫生一愣:“那你是……”
一楊瞪了夏東學一眼:“他也不是。”
胖醫生一挑眉,看來這家子真夠亂的:“你們誰去取藥?”
“我去。”
“我去。”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跟着為彼此匪夷所思的默契瞪了對方一眼。
看得胖醫生又是眉頭一挑,似乎有點明白了什麽。
這時,一直在後面默不出聲的李菲突然道:“我去吧。”說着,接過了醫生手裏的單子。
此地不宜久留,胖醫生心領神會地看了李菲一眼,也轉身消失在值班室。
一楊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指還沒有擰動,就被夏東學一掌打開了。
“這裏沒你什麽事,你可以走了。”夏東學冷冷道。
“哼,該離開的人是你。”說着,一楊的手再次搭在門把手上。
“咚”地一聲悶響,是拳頭砸進骨頭的聲音。
一楊猛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才保持着平衡,嘴角綻開了一枚猩紅的花。
夏東學手上的拳頭并沒有絲毫的松懈:“這一拳,是替曉晨打的,為八年前你貪圖前程,自私自利,棄她一個人去美國。”
“咚”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八年後,你虛情假意,害她一次還不夠,又來招惹第二次?”說着,夏東學猛地揪住一楊的衣領,将他狠狠推在牆上:“林一楊,我告訴你,要報複就沖我來,對付一個弱女子算什麽本事!”
一楊劇烈地喘着氣,心裏憋着一團火,卻還是什麽都沒有做,因為夏東學說的沒錯,這是他欠曉晨的。
鎮定劑的藥效,三個小時就過了,可曉晨卻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
睜開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夏東學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曉晨有些茫然,他們……不是在嘉盛公園嗎?還有……一楊,一楊……
“口渴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喝口水?”說着,夏東學打開保溫杯,倒了半小杯熱水出來。
曉晨靠着床頭坐了起來,接過小茶杯喝了幾口,就放下了。
夏東學道:“想吃什麽東西,我讓陳姨去做。”
曉晨只是搖搖頭,愣了一會,然後随手拿起枕邊的書,翻了起來,沒有說話。
夏東學在心裏嘆了口氣,這樣下去怎麽行,身體遲早會餓垮的。
“對了曉晨,解語前兩天說,好不容易嫣然跟小珏都上學校了,閑下來的時候要到咱們家來玩,晚上咱們就一起吃火鍋怎麽樣?”
聽到解語的名字,曉晨才從書頁裏擡起頭,看着夏東學點了點,然後又埋了進去。
夏東學忙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晚上來夏家的,不止花解語,還有莫非辰跟莫氏姐弟。
聽電話裏,夏東學簡單說了曉晨的事之後,解語當即就把兩個小家夥從學校接了出來,三令五申今晚的中心任務就是哄幹媽開心,兩個小家夥當然義不容辭,滿口答應;至于莫非辰,死皮賴臉地非要給他們娘仨兒當保镖兼職司機,順便看看自己的好兄弟,比起那個寧曉晨,他倒更擔心夏東學。
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像他這樣整天守着一個心在別人身上的女人,20多年如一日,要換做是他莫非辰,生米早煮成一鍋大米粥了。
嫣然和小珏的意外到來,确實讓曉晨放松了不少,在孩子們一聲聲“幹媽幹媽”的撒嬌中,曉晨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氣色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夏東學感激地看了莫氏夫婦一眼,朝他們舉起了酒杯。
莫氏夫婦會心一笑,也端起酒杯,跟夏東學的一碰,一幹而盡。
吃過飯,莫非辰先送兩個孩子回學校,解語跟着曉晨上了樓。
整整一晚,曉晨的話都不多,除了偶爾跟孩子們說上兩句,解語一一看在眼裏。
跟着曉晨在床邊坐下,解語将臺燈調得有些暗:“這次,你打算花多久?”
曉晨一愣,擡頭看向燈光暗處的解語。
“上一次林一楊離開,你過了三年行屍走肉的生活,這一次,你打算這樣過多久?三年、四年、五年?還是一輩子?”
對付寧曉晨,夏東學百依百順、呵護有加那一套沒有任何殺傷力,她需要的,是晨鐘暮鼓、當頭一棒。
“那林一楊呢,他有絲毫的影響嗎?”
曉晨眼眸微動,不知道解語要說什麽。
“他沒有,可是我們有。夏東學整天陪着你不吃不喝,日漸消瘦,還要故作堅強地逗你開心,林一楊折磨你,你就折磨他,你和林一楊那個王八蛋有什麽區別?”如果不是在暗處,又有黑夜的庇護,解語是絕對狠不下這個心。
果然,昏黃的燈光下,曉晨猛地一驚,看向了解語。
解語嘆了口氣,握住了曉晨微微有些顫抖的雙手,語氣不由地跟着緩了下來,“我知道,你愛了他十一年,現在突然讓你放手,你做不到……可是曉晨,愛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你看,你還有我,還有嫣然跟小珏,還有疼你愛你的夏伯伯,你忍心看到我們這麽多人,為了你整天悶悶不樂提心吊膽嗎?曉晨,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愛的并不是當初的那個人,而是這種愛着他的感覺呢?而在你身邊一直不曾離開的人,你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而忘了去分辨,這到底是不是愛?你從不去嘗試,從來不肯給他機會,是因為你害怕,怕一旦給了他機會,發現自己心裏真正愛的那個人不是林一楊,你害怕改變,更害怕面對自己的內心,不是嗎?”
不是的,不是的……曉晨搖着頭,兩行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不應該被這句話束縛,尤其是當你的心所托非人的時候。曉晨,曾經我也面對過你這種情況,有個人告訴我,問問自己的心……你也問問你的心,究竟是誰讓你這麽執着,這麽痛苦,又是誰,能讓你開心,讓你笑,你好好想想。”
卧室的燈完全暗了下去,最後幫曉晨掖好被角,解語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門外,一個小時前就立在那的夏東學,忙背過身抹了抹眼角,她們的話,他全聽見了。
解語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一切都會好的。”
夏東學望着解語,感激地一點頭。一切都會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