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昙一揚手,“啪”地一記耳光炸在他臉頰上:“放肆!”
他本生得過于昳麗,雌雄莫辨,又因習了幾年媚術,總也免不了在江湖傳聞裏與“妖奴”,“娈-寵”,一類的詞扯在一塊,因此格外忌諱別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相貌如何,眼下這藥人卻當面戳他痛處,叫他怎麽不惱?
“主人……恕罪。”
見藥人伏下身體,白昙一只腳挑起他下巴,彎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朝下一探,兇神惡煞道:“你下次要再敢随便冒犯本座,本座就把你閹了——剁了你這玩意炖湯喝。”
巫閻浮悶哼一聲,腹部一緊。
白昙手指一僵,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松開手,一巴掌把他頭扇得扭到一邊,低頭正欲喝上一口藥血,目光不經意落到那箜篌上,竟發現那斷了的琴弦被一縷縷白發接了起來,不由愣了一愣。
他伸手撫過那幾根白色琴弦,問:“你……這是你接的?”
巫閻浮心下一哂,被你折騰成這樣,為師還看得下去?點了點頭:“阿癡閑來無事,便幫主人補補琴,阿癡手拙,忘主人不要嫌棄才是。”
“你這手筋都斷了,沒大力氣,倒是能幹巧活。”白昙越看他這溫馴如馬的神态,便越覺得順眼起來,抱着箜篌坐回榻上,“看在你将過補過的份上,剛才的事就算了。”說着又把腳抻到他眼皮底下,“既然能幹巧活,就幫本座捏捏腳好了。”
話音剛落,就見藥人盯着他玉雕般的一雙腳,眼睛當下就挪不開了,将他的足尖攥在手裏,好像是捧着什麽美味佳肴,呼吸都急促起來。
白昙心下奇怪得很,卻感覺這藥人的手在自己穴位上揉揉按按,真是那麽回事,便懶懶躺了下來,還将一條腿蹬在了藥人胸口,不一會兒,就舒服得迷迷糊糊的。
巫閻浮有些受不了了,這小妖孽好像是上天派來克他的,簡直把他往瘋裏逼,他卻也不敢放肆,怕白昙一怒,當真把他給閹了,整個人只如受刑般難耐。
“重一點……嗯……再重一點……”此時白昙卻還變本加厲地哼哼起來,聲音透着慵意,又酥又軟。
巫閻浮忍無可忍地把他的腳一甩,跳進了旁邊的水池。
水花濺了白昙一聲,令他打了激靈,又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看見巫閻浮縮在池子的一角,也不知是在做什麽,起起伏伏的。
“阿癡?你做什麽,過來繼續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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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昙好奇地湊過去,巫閻浮只好沉進池底,卻見他探頭探腦地扒在池邊,活像頭捕魚的貓,心下不由一陣惡癢,手指一動,一根鬼藤便悄無聲息地竄上去,纏住白昙的腳,然後他翻過身,展開手臂,作溺水之态。
白昙看他漂在池中掙紮,有些緊張起來,伸手便要去撈人,誰料腳被什麽東西絆着,整個人一頭栽進了這天然水潭裏,被一雙如蛇似蟒的手臂牢牢摟住,又撞上一堵堅硬胸膛,被抵在了粗糙的石頭池壁之上。幽暗水光裏,對上近在咫尺的一對狹長藍眸,竟隐約感到了危險。下一刻,嘴唇便被冰冷的軟物緊緊堵住,甜美的鮮血在唇舌間彌漫開。
一瞬,他便像被魚腥味引誘的貓放棄了抵抗,饑-渴地吞吮起對方喂進的鮮血,渾然未覺對方的舌頭也趁機一并侵入了口裏。
巫閻浮一手攀住池壁上一塊凸起的岩石,借着浮力托起白昙身子,又伸手解開他衣袍。
絲錦長袍在水中如霧散開,若隐若現的露出少年軀體。膚白勝雪,骨肉勻停,似被精雕細琢出來的一尊玉像,又若千年狐妖化成的人形,當真是勾魂攝魄的人間精魅。嬈骨還未長開,尚已如此,若是長開了,恐怕與他的母妃與祖先一樣,也是個為禍人間的災星。
若是不将他早日收了,遲早要在武林中惹出什麽腥風血雨來。
如此想着,愈發惡燥,他的目光透過長袍縫隙不經意注意到少年小腹上一道極淡的凹疤。不大,是個三角形,竟像是三棱箭矢造成的傷口,卻是從下往上的痕跡,當時定是将整個腹腔都捅-穿了。
巫閻浮的眼前驀地閃過一幕畫面,正是白昙雙目無神地仰着頭,雙手攥住那箭矢,狠狠地往自己腹部捅-去,血如泉湧。
心猛然絞縮起來,一股暴戾之氣充斥胸臆,他狠狠捏住白昙後頸,将他的頭按在池沿,低下頭,咬了一下他耳垂處自己留下的那個疤痕。
“嗯!”白昙卻被燙了般,扭開頭捂住耳朵,像是十分厭惡。
巫閻浮如被兜頭潑了盆冰水。怎麽的,這麽不喜歡為師留下的印記麽?
偏要讓你記得更牢些。
扳過少年的頭,将手扯下來,便想在那嬌嫩耳垂上再咬上一口,卻見他抖了抖眼皮,咳了一口水,眼看快要醒過來,便又即刻沉入池底。
“唔……”白昙悠悠醒轉,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只覺像做了一個無跡可尋的夢,一邊耳垂還有疼痛,他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濕透了。
剛才,是落了水麽?
“教主,有人求見。”這時候,外面的風鈴突然被搖響了。
“昙哥哥!”
聽見謎沙在外邊有些慌張的喚,白昙披上外袍,便拉開了門,一個人便撲進他懷裏,一頭絲緞樣的金發散落臂彎:“那索圖又來了!”
白昙把他護在身後,面無波瀾地看向不遠處的一行人,走下臺階。
索圖一掀皮袍,屈膝半跪下來,目光不敢在白昙身上多作逗留,只深深看了一眼背後驚慌失措的金發美人,便低下頭去:“屬下昨日多有冒犯,請教主莫放在心上,這是屬下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說罷,他身後幾個随從将車輿上一個厚重的木箱卸下,打開來。裏面銀光燦燦,竟是一件薄衫,似由無數細小鱗片編織而成,看上去卻比皂紗更加柔和。白昙在藏經閣博覽群書,一看便認出那是由南海鲛綃所織,此物刀槍不入,火燒不破,是極珍貴的寶貝。
他瞟了一眼,不為所動:“拿它來獻殷勤,你倒是很有誠意嘛。可若是你想用它來換走我的人,卻是白費心思。”
索圖搖搖頭,粗着嗓子:“屬下,屬下并無此意。”他絞盡腦汁在向他表忠心一般,語氣急切,“屬下發現一件要事,需得告知教主。”
“哦?”索圖看向白昙身後的門,努努嘴,“教主可要當心那藥人,将他藏好些,否則恐怕引來禍事。”
“此話何解?”白昙挑起那鲛衣,聽聞此言,手臂一滞。
索圖走近了一步,白昙戒備地看着他。
“屬下當年随師尊去月隐宮取破日時,曾在月隐宮見過他。他的名字稱號,屬下是不知道的,但這雙藍眸屬下卻記得清楚,他是月隐宮內“弓堂”的人,依當日情形來看,不是護法,就是堂主,總之地位不低。”
“月隐宮,弓堂?”白昙微愕,想起他手上那道痕跡,暗忖,果然是使弓的,也居然真是月隐宮的人。
索圖一走,一頭金發的少年便撲到他懷抱裏來。
“怎麽了?”白昙摸了摸他的一頭金發。
“我見你教訓那索圖,好生厲害,我也學武功,讓人不敢欺負我!昙哥哥,你現在做了教主,可以讓無障做我師父嗎?”謎沙一指旁邊沉默不語的離無障,“我想他那樣能變很多臉,能在天上四處飛來飛去!”
“去,我不收徒,麻煩死了。”離無障擺擺手,把面具摘下來扔給他,“想要變臉,自己玩去。”
謎沙接過,愛不釋手的把玩起來,卻被從離無障懷裏竄過來的石龍子“三毒”一口叼走,謎沙大叫一聲,拔腿就追,在雪地差點一腳滑倒。
看着一人一獸的身影,離無障笑了一下:“這小子倒有點像當年你初來時,什麽都覺得新奇。”
白昙聽他提起當年,不悅的輕哼一聲:“謎沙自上山以來,除了蛇房周圍哪裏也不能去,當然覺得什麽都新奇。”
離無障自知說錯了話,立刻噤了聲,又想起什麽,猶猶豫豫地将一個青銅信筒從懷裏取出,遞到對方手裏:“教主,屬下收到了這個。”
白昙刮開信筒上的封條,展開裏邊一個羊皮卷,一見無字,轉身便入了房內,在燭火上燎了一燎,一串血紅色的小字就顯現出來。
“武林大會?戰書?”白昙輕哼一聲,“什麽狗屁玩意,老魔頭一死,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搶西域武林霸主的位置了?”
“教主殺了原來的西域武林霸主,一舉成名,殺了你,就等于戰勝了“天魔”,坐穩了西域武林霸主的位置,能號令群雄,可想而知,他們自然會向你下戰書。今年的武林大會,教主不去為妙。”
白昙面露狠色:“不去?那本座不就成了縮頭烏龜麽?任那些流言蜚語在江湖上流傳,說本座是個以色事人的娈-寵,靠着身子,靠着媚術,才坐上這教主之位,千人騎,萬人操?這口氣,本座可忍不得。他們想見見本座長得什麽模樣,本座就讓他們見上一見。”
巫閻浮聽他真要赴約,心下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