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昙被巫閻浮撓得氣喘籲籲,出了一身大汗,方才排盡藥效,如夢初醒,卻也想不清楚剛才與這藥人鬧了些什麽,卻見紅豔豔的唇痕印得對方滿臉都是,連脖頸、胸膛上都有,簡直是一番他慘遭蹂躏的模樣,這才察覺那胭脂有異,連忙用一塊帕子一把擦了去,心下覺得十分郁悶。

幸而這藥人也不會多想,不會亂說,也不會介意被他占便宜,白昙想想便也無所謂了。他灌下幾大口水,又洗了把臉,躺在榻上想睡,卻覺硬得鉻人,不由有點想念起那張虎皮毛毯來。在車廂裏幾個箱子裏翻了翻,找到一件質地上乘的白羊絨防風鬥篷,墊在身下,他方才舒坦的卧下了。

轎子搖搖晃晃,如浮雲中,他卧在軟軟的羊絨鬥篷上,抱着兩把兵器,翻來滾去,不知不覺過了許久,慢慢的睡了過去。

夢裏,天寒地凍,大雪如被,沉沉蓋在身上,壓得他透不過氣。

瀕死之際,一雙手将他從雪中挖出來,以嘴渡了些真氣與他,又将他摟入溫暖的懷裏,親密的與他赤身厮磨,讓他漸生情熱,他便不知羞恥纏着那人索求暖意,不知過了多久,這亦真亦幻的糾纏之感才消失。情潮消退後,一切就宛若一場無跡可尋的春夢,身旁無人,而他竟被包裹在剖開的獸腹之內。他探出頭茫然四顧,便見茫茫大雪中,一個人影翩然而至。

“師弟!你……身上受傷了麽?”

他睜眼瞧去,黑衣青年正彎下腰,要将他從獸腹裏拽出來,方才拽到一半,卻動作一滞,繼而又脫下外袍,将他露出來的上半身包裹了住。

白昙這才發覺自己是赤着身子,便強忍羞恥道:“多謝師兄。”

“不必謝我。是師尊發現你不見了,親自下令讓我來尋你。”

“他怕我死了,便練不成功了罷。”

他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溢出來,霎時就凝成了冰。

“師兄,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想見到師尊了。”

“放我走罷,求你。”

離無障卻沒放手,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天山之巅走。

白昙兀自陷在夢魇裏,卻渾然不知自己在睡夢裏春情萌動的神态,已被一個人盡收眼底。

綴了金箔的雪紗裹着少年冰肌玉骨,好似一條剛化形的蛇精,擾得巫閻浮的心神起伏,本不知他是做了什麽樣的春夢,十分不悅,此時又見他嘴唇一翕一張,口型竟似有“師尊”二字,心下不由一陣悸動。——挫骨揚灰的時候毫不手軟,做着春夢的時候卻喊着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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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閻浮喉頭發緊,手指懸在半空,被燭火扭曲的影子緩慢地撫過少年的面龐,指尖若有似無的觸到凝脂般的肌膚,便如灼到一般。

白昙本就睡得不深,被巫閻浮一擾,便從夢裏醒了過來,跟他來了個大眼瞪小眼,頓時被吓了一跳,一下坐起身,便覺身下不大對勁。

他低頭一看,當下又氣又窘,抓起一塊絲帕擦了擦腿間,又在箱子裏找了條亵褲換上,而後盤腿坐下,運功調息。

練六欲天,洩身是大忌,洩一次,便損耗一次元陽,若是一月之內連洩三次,便會元氣大損,內虛外洩。第一次遺精也就罷了,可這次卻不同,何況他本來體質就陽氣不足,哪經得這麽個洩法?

這般心想着,他一只手稍稍催動真氣,游至陰交氣海穴時,果不其然,真氣有些虛浮,不禁愈發忐忑不安。

這,這可如何辦?他又沒找到明妃,也不能行采陰補陽之術。

他看了一眼藥人,心想,極品藥人的血雖可解百毒,補內力,但怕是也沒法用來補元陽。不行,得去搜羅一些靈丹妙藥來。

巫閻浮将他的心思窺得透透的,明知故問道:“主人在苦惱什麽?”

白昙搖搖頭,沒搭理他,努力回憶以前記下來的經卷書籍。

對了,他記得哪卷書上寫着,這絲綢之路上,有一處名為“蜃樓”的神秘之地,本是一座大秦人遺留下的石城,後來變成了沙漠中旅客們的一處落腳之所。據說那石城藏于流沙之中,時現時無,非一般人能尋得着,但卻聚集着江湖裏各種能人異士與珍稀怪寶,何不前去瞧瞧?

他掀開簾子,喚來離得最近的姬毒,此般吩咐。

姬毒笑了一笑,只道:“教主要去的地方已近在咫尺。”說着,拿出地圖給他詳細解說了一番。原來,巫閻浮與他們每去西夜國,都要走途經“蜃樓”的這條捷徑,只是白昙極少下山,并不知道罷了。

“哦,原來如此,是本座孤陋寡聞了!”沒容他講解完,白昙奪過地圖,放下簾子,心裏老大不快,感覺自己被當成了第一回 出遠門的小孩子。——那姬毒定在暗暗嘲笑他,以為他看不出來麽?

郁悶之下,就把地圖撕成了碎片片,一把扔了出去:“喏,看完了,還你。”

哈哈,下次便讓那姬毒像個傻子一樣來問他才好。

“教主,你——”姬毒在狂風裏撈了幾把,也沒抓着幾片,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只好掏出羅盤,回到前方去給人指路。

巫閻浮在一旁看着他這般蠻不講理的樣子,便只想抓到懷裏狠狠揉上一把。換了以前他在時,這小妖孽哪敢這麽驕橫任性?

若他以自己的模樣站在他面前,他怕是吓得連一只爪子都不敢伸。

可現在……

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又來了,白昙扭過頭去,正好撞見藥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頓時心生異樣,一把扼住他脖子,兇神惡煞地質問,“你老盯着我幹嘛?昨晚你也偷看了我一會,是不是?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巫閻浮很老實的搖搖頭,又點點頭:“阿癡聽見主人在說夢話。”

白昙審視着他的表情,冷冷問:“本座說了什麽?”

巫閻浮想了想,實話實說:“嗯——好像……喊了幾聲,師尊?”

“胡說!”白昙臉色驟變,多雲轉陰,眼看就要雷雨傾盆。

“阿癡沒有撒謊,主人是哭着喊的……阿癡還給主人擦了擦眼淚。”

“閉嘴!”白昙當即惱羞成怒,扇了他一耳光,只打得嘴角滲出血來。

巫閻浮擡起眼,抹了抹唇邊血絲,自下而上的看向他,“阿癡說錯話了?”

“知道就好。”白昙深吸了一口氣,卻嗅到近處他血液散發出的香氣,饞得咽了口唾沫,怒火也頓時消了。

“主人,又想喝我的血了麽?”巫閻浮主動把脖子湊過去,低聲引誘。男子修長頸項近在咫尺,淡藍血管清晰美妙,似流淌着汩汩甘泉。

白昙吸吸鼻子,忍不住埋到他頸窩間,卻只淺嘗辄止地舔了幾下,咬了一口就別開臉去,把他推開了,咬牙道:“不成……”

離無障說得沒錯,他得克制。這般下去,他就變成一只蚊子了!

他坐回榻上,強忍渴意,灌了幾口酒,又掀開簾子透氣。

目光落入沙海之中,卻是一驚。

只見前方不辨距離之處,風沙狂舞,如卷起一道紗幕,而沙風之內,燈光如點點流火上下漂浮,一座石城的輪廓若隐若現。

是——蜃樓!

“教主,外面風沙大,你将簾子掩好。”離無障在外邊道。

随後,轎身似闖入那沙幕之內,沙礫如密密雨點般落在轎身上,發出嘩嘩的聲響,随後,周遭便驟然變得喧嘩起來。

白昙将簾子撩開一角,被流洩而入的燈火照亮了臉。

他真像個第一次出門的小孩子一樣睜大了眼,驚喜地窺看着外面的世界。這石城算不得多大,主城道上的集市卻熱鬧非凡,确如書中所言,沿路貨攤上擺放着由各地來此的旅商帶來的珍稀異寶,琳琅滿目,甚至還有賣飛禽走獸的,不少品類他連名字也叫不上。

也确如書上所畫,街道兩側矗立着白色石柱,不少眩人舞伎之流便在石柱上牽了線繩,在繩上跳來躍去,抛物吐火。許多看客便往天上抛灑錢幣,有出手大方的是揮錢如雨,場面甚是讓人眼花缭亂。

此番他們一隊波斯打扮的人進來,也被當成了過路商隊,便有小販圍上來兜售商品。大抵是以為轎子裏坐的真是哪個波斯貴族小姐,有幾個竟捧着胭脂水粉湊到近前來,都被羅剎們兇巴巴的轟了去。

見謎沙已經跳下馬去,左看右看,白昙也不樂意地喊起來:“喂,你們別趕着走,本座要下去看看。”

離無障聽見聲音,命人停下來,走到轎前,掀起簾子,看清他這身打扮,不禁呆了一呆:“教主,你要下去?”

白昙拖出鬥篷披上,只露出一雙眼:“本座要買東西!”

說着,便自顧自的跳下轎去。巫閻浮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初次帶他下山的情景。那年白昙第一次見到西疆的春天,也是這般歡欣雀躍,當年十五歲的少年鮮衣怒馬奔馳在草原上的樣子,一陣風一樣,躍到了眼前來。

自以為毫不在意的一日,原來,竟這般難忘。

“哎,這位小姐,快來瞧瞧這對手镯!”

“看看這龍眼瑪瑙!”

一下轎,白昙就被蜂擁而上的小販們圍了住。

他披着鬥篷,身形瘦小,又赤着一雙戴着腳镯的腳,足白如玉,自被當成了女子,不過他倒也不介意,真的與謎沙一道,在那些小攤小販上左挑右揀起來。巫閻浮看着他的身影,不禁眯起眼睛,淡藍眼眸微起漣漪,姬毒偷眼看他,心下只覺古怪得很。

師尊明明想整死這小子,怎麽看着他開心,也像很愉悅似的?

真是鬧不懂。師尊心,真比海底針還難撈。

“啊,啊!”一個魁梧的莽漢擠過來,他纏着長辮,長袖大襟右衽,像是個西羌人,一身膻腥味,手裏捧着一個鑲金的羊頭骨碗,腕裏盛着一團血紅物事,異香撲鼻。

白昙一聞之下,就有點犯惡心,渾身發熱,他捂住嘴:“什麽東西!拿開!”

西羌大漢大咧咧的連比帶劃,咿咿哇哇不知道在說什麽。

索圖将那西羌人一把擋開來,向他解釋道:“教主,這是羊胎香,給,給女子調身體,取悅丈夫用的……”

“滾!”白昙幹嘔了一下,止不住地反胃,卻一伸手将那見勢不妙想要溜走的西羌人的長辮子抓了住,“等等!”

那人聽出他是個男子,又見其他幾人眼神不善,吓得面如土色,改了這一帶通用的吐火羅語:“幾位大人,饒命!”

“把那東西扔了,我有話問你。”白昙捂着口鼻,指指羊胎香。

西羌人不情不願依言照辦:“你,你說!”

白昙掃了一眼其他人,讓他們非禮勿聽,就把他拽到一邊,壓低聲音:“你是賣藥的是吧?”

西羌人點點頭。

“那你這兒,有沒有給男人用的?我的意思是,”白昙臉上有點發燒,好在蒙了面,他也便直言不諱,“失了陽精以後能補身子的。”

“哦——”西羌人恍然大悟,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覺這人身上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魅氣,根本就不像個正常男人,難怪需要補。他咧開嘴:“有是有,但那東西得現殺現取,你得付雙倍價!”

“好說。”白昙冷冷一笑,從懷裏取了一片金箔與他。

西羌人立時雙眼放光,把金箔揣進懷裏,左右一看:“你,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秦】:今之羅馬。

【眩人】:今之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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