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你指得是……”

姽魚兒表情極是暧昧:“自然是藥人。須知藥人全身上下最補的東西,不是血,不是肉,亦不是骨。若為女,便是奶水,若為男,便是陽'精。奶水滋陰,陽'精則壯陽。人之精華,什麽補品都及不上。”

“你,你可是當真?”白昙錯愕,下意識地望向榻邊人影。巫閻浮一字不漏全聽在耳裏,故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卻見他飛快地避開了目光。

“妾身不敢胡說。如若教主沒有養過藥人,妾身這裏倒多得是,可選一位相贈。妾身将他們都安置在這客棧下的地窖裏。只是……”

“只是如何?”白昙心裏別扭難言。

“教主随我去趟地窖,一看便知。”姽魚兒神秘兮兮道。

白昙心下好奇,便穿了衣物,跟着姽魚兒前往客棧底下的地窖。

沿着階梯走下,暗門甫一打開,寒意陣陣,一股古怪的熏香撲面而來,他心懷戒備,立即屏住呼吸,以袖掩了口鼻。

讓離無障候在門口,白昙一貓腰走下階梯。

地窖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哧”地一聲,姽魚兒點燃了火折子,一縷如豆燈火驟然亮起,照出方寸視阈,白昙只見一列半人大小的陶甕貼牆擺放,陶甕頂部竟是一顆顆光溜溜的人頭,數十雙眼睛一眨不眨,卻是一齊朝他望了過來,瞳仁在燈火中閃爍明滅,猶如山間墳地裏的一片螢火。

猛然意識到這是什麽,白昙倒吸了一口涼氣。

姽魚兒斜過眼來,神态仍是柔媚可人,此刻卻顯得鬼氣森森:“模樣是吓人了些。妾身嫌這些臭男人麻煩,便幹脆做成了人彘,養在罐裏,聽話得很,不會給人添麻煩。榨幹了就地掩埋,也來得方便。”

“不必。”白昙擺擺手,扭頭便走。

他倒不是沒見過人彘,跟在巫閻浮身邊,什麽扒皮拆骨的手段也都見識過了,早就習以為常,但他素來喜淨,要将一個人彘養在身邊,取其陽'精,這情形,想想就讓他作嘔。

“如若教主不喜養人彘,妾身亦可為教主制作新的藥人。”姽魚兒亦步亦趨地跟上來,柔聲道,“只是,需要些時日去尋。教主乃妾身世上唯一的血親,教主如不介意,便容妾身日後追随教主,替家妹彌補遺憾可好?”

白昙聽她輕言細語,像對自己孩子一般,憶起母妃,心底泛起一絲暖意。他身邊正缺人,如若這樓蘭妖姬真的肯效忠于他,倒算得上是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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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不過要留在本座身邊,你得證明自己的誠意。”

“教主要如何證明?”

白昙思忖了一下:“今日得罪本座的那幾個匈奴人,在本座離開前,你提了他們的項上人頭來見便是。”

姽魚兒一怔:“可匈奴人如今縱橫大漠,西域武林中不乏匈奴高手,尤以蒼狼幫為最,不是好欺負的……今日那幾人若是蒼狼幫的,就不妙了。”

“那,本座就好欺負了?”白昙輕哼一聲,“得罪也是得罪了,姨母若忌憚他,也不便與本座混在一起,省得惹事。”

姽魚兒被這聲“姨母”吓了一跳,越瞧他越像個頑童,依稀看見當年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的影子,心下一陣悵然,嘆了口氣:“哎,妾身這就去。”

“等等。”白昙又道,“別忘了,留下本座的名號。”

姽魚兒心知他是別有用心,也不多言,便去了。

一進門,白昙就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滿腦子都是姽魚兒說的話。藥人他倒是不缺,有一個現成的就擺在眼前,但是……

“主人……水。”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當口,便聽藥人低低喚道。

白昙這才注意到藥人周身的鬼藤已現出灰藍色,分明是枯萎之兆。

忙将他從地上抱起,放進那涼掉的一桶溫泉水中。半個身子被浸入水裏,藥人卻忽然探出一只濕淋淋的手,冷不丁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本閉着的薄狹眼皮睜開來,一雙淡藍眼眸幽亮幽亮:“主人…是要尋其他的藥人麽?”

潮濕氣流噴到頸窩裏,白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心想,這藥人也太機靈了!

剛才姽魚兒說的那番話,他不會不僅全聽進去了,還聽懂了吧?

眼下這算什麽,藥人也會擔心自己失寵嗎?

這不就好像一只燒雞從盤子裏跳起來向吃他的人讨寵麽?

白昙站直身子,手腕卻被藥人抓着不放,他心下一惱,狠狠甩了甩胳膊,退後一步,不料一腳踩到過長的鬥篷下擺,向後栽去,将藥人從桶裏拖了出來,摔倒在他身上,床頭燭臺被撞倒,“砰”地砸落在地。

燈火倏然熄滅,房內陷入一片漆黑。

被沉重的男子身軀壓得一時動彈不得,白昙騰出一只手推了身上藥人一把,對方卻紋絲不動,修長優美的頸項正對着他的嘴,藥血的氣味誘得他頭暈目眩,喉結上下滾動着,呼吸氣流就仿佛一條妖嬈無形的蛇信擾過鼻底唇畔,無聲勾引他。白昙咽了口唾沫,終是抵不住誘惑,一口将藥人喉結含住,尖尖犬齒刺破皮膚,貪婪地又舔又吮起來。

他卻未發現,上方隐于白發間的一雙藍眸眯起,深深盯着他,如同一條饑餓嗜血的蟒蛇。

嘬了一小口血,咽進喉頭,正暈暈乎乎的,耳朵尖似被咬了一下。

男子高挺的鼻梁擦過他耳根,耳畔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笑:“主人需要什麽,用阿癡身上的不就好了,何必再去找其他藥人,嗯?”

“唔。”白昙緩慢地眨了眨眼,睫羽顫抖了幾下,“咕咚”又喝下一口。

“主人要什麽,阿癡都給你。”修長手指嵌進少年柔軟的鴉發之間,緩慢梳下,發絲蜿蜒散落一地,襯得肩頭瑩白如玉,誘人落下一記親吻。

“唔……”少年咂了咂血糊糊的嘴,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

“主人想要,來取便是。”見少年此般迷迷糊糊任人折騰的模樣,巫閻浮壞心更重,索性将他纖長的手握了住,親自引導他。

當年他讓這小娃娃學媚術引誘他時,也沒讓他做到這一步,如今可算是盡了師職了。

如此想着,又見白昙仍然沒有醒來的意思,巫閻浮便愈發放肆起來。

師尊。師尊。師尊。

巫閻浮聽見自己的喘息粗重如醞釀已久的雷雨,在黑暗中凝視着身下少年半睜半閉的鳳眸,只幻想着他哭着念出這久違的二字,便已血脈贲張,難以自持。不過是以往日日都能聽見的一個稱呼而已,如今于他,竟如同世間最美妙的奢想。

他弓起背,喉頭竟不自禁地溢出一聲嘶啞低喚:“昙兒……”

這似有若無的一聲鑽入白昙耳中,便如冰錐刺顱,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蜷縮起身子,感到身上一輕。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四周仍是一片昏暗,借着暗淡月光環顧了一圈,他才注意到牆角縮着一團人影,正瑟瑟發抖。

……怎麽,他對他做什麽了不成?

白昙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愣了一會,才想起自己又飲了血,便伸手去抹嘴唇,卻糊了一臉黏液,一股濃烈的麝香味鑽入口鼻,将他嗆得一陣猛咳。

定睛一看,他才發現自己滿手都是粘稠白濁,當下就呆住了。

這,這莫非就是——

自己方才居然下手了?

白昙僵着那只手,想要擦掉,想起姽魚兒,又有點舍不得。

心裏掙紮了半天,才背過身去,忍着羞恥,像只偷腥的貓兒般舔了一口。

腥,腥得嗆人,卻也是甜的,嘗起來竟比藥血還要美味。

狼吞虎咽的舔幹淨,他一抹嘴,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對着窗,開始打坐,卻不知身後之人盯着他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長。

調運內息,真氣游走一遍任脈,白昙果然感覺有了些起色,便嘗試走過一個周天,雙手結印,按照那《行欲經》中所記載的心法,開始修煉六欲天第六重。雖無明妃在旁輔助,腹下卻即刻便有了動靜。雙手如生業火紅蓮,緩緩升起,周身燃起三昧真火,燒盡一生癡嗔怨怒。

氣流在身周虛空凝聚成型,幻化為一個看不見的人,附到耳邊低吟。

“這色界障為師尚破不了,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便能破?不自量力。”

“心魔未除,嬈骨将開,還敢來練這他化自在天?”

白昙咬緊牙關,凝神定氣,抵禦着心魔侵擾,一動不動。

被他已經挫骨揚灰的人,哪還能阻撓得了他?

白昙正屏息凝神,神思飄向無色界,巫閻浮卻蹙起了眉,隐約感到一股殺氣在逼近,未免白昙走火入魔,顧不得其他,曲指彈出一對傀儡針,直射入白昙手背,破了他結的印。

白昙只感手背一陣刺痛,堪堪醒來,忽聽附近傳來一陣異動,下一刻,窗扉轟然四分五裂,一道銳光直逼面門!

白昙避無可避,身旁一個人影猛撲過來,将他護在身下,生生當下來人一擊,面前霎時便鮮血四濺,那偷襲者卻是動作一滞,驚呼了一聲“大哥!”,堪堪撤回兵器,白昙反應極快,立時将身前藥人猛地推到一旁,而後足尖一點向後躍開,雙臂一展,罡風爆起,身上鬥篷便如鷹枭展翅,盡數碎裂,雙手同時握住身後的一鈎一钺,迎面殺去!

這一勢非地獄十九變中任何一招,是由白昙臨敵應變,卻是威力無窮,勢不可擋,那刺客見勢不妙,急忙施展輕功,迅速閃避。

白昙殺心一起,哪敢就此放過,在後急追不舍,直追到城牆附近。

離無障聞聲趕出,卻見一道黑影沖到白昙房裏,将那藥人抓住,飛到空中,竟是一只大雕,白昙見狀驚喝:“無障,莫讓他被劫走!”

話音未落,數十來人躍上城牆,将他重重圍住,原來竟是早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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