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說什麽?”白昙從震驚中醒過神來, 用袖子抹去離無障臉上血痕, “誰把你害成這樣!這是……這是咒術是不是?”
離無障搖搖頭:“師弟, 你莫要問了,快些走……”
白昙咬牙切齒道:“走什麽走?敢動本座的人……本座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此人!你說,到底是誰?”
離無障嘴唇抖動着, 聲音嘶啞得已非人聲,口裏也滲出血來:“說不得……說不得!師弟,聽師兄一句勸, 離開這裏, 越遠越好。”
“我知道了……你是不能講出下咒之人的名字。”白昙醒悟過來,将人扶到榻邊, 一指封了他額心穴位,便令人昏厥過去。
取了些茶水來幫離無障擦淨臉上血跡, 他又觀察了一下榻上的姽魚兒,見她面色已有了血色, 氣息平穩,頓時心下稍松,而後, 他換了身幹淨衣物, 來到門外走廊上,尋找起那個對離無障下毒手之人來。
此時已是深夜,樓中幽暗昏惑,真真沉寂如一座荒廢的佛殿。一部分人已然睡下,為明日即将拉開序幕的武林大會養精蓄銳, 另一部分人雖仍醒着,卻也或在私下練功,或在暗中觀察他人,未雨綢缪。
白昙朝四周望了望,卻覺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歪了歪,急忙扶住欄杆,才未一頭栽下樓去。他本來劍傷就未好全,又花了半宿為姽魚兒療傷,更是傷上加傷,這會是渾身乏力,虛疲交加。
他揉了揉太陽穴,強令自己振作精神。
他看得出來,那咒術大诋便是禁言咒一類的,他曾在藏經閣裏偷偷讀過一卷《厄咒毒經》,裏頭便對此類咒術有所記載,咒術與武學不同,乃是從更遠的西域傳來,經文晦澀難懂,玄乎其玄,在浮屠教內也是禁忌,又因經卷本身殘缺破碎,懂得如何用的人自然少之又少,便是巫閻浮還在時,他也不曾見他用過咒術。會是什麽人呢?
是也同樣看過那卷毒經之教內人,還是其他也會咒術的教外人?
離無障方才去了哪裏?為何一直讓他離開?
難道是什麽相當厲害的狠角色麽?莫非是伏鹿?
白昙滿腹疑雲,沿着圍欄緩緩走動,忽而聽見“嘎吱”一聲推門聲,是從下方傳來的。他循聲望去,只見一抹人影從黑暗中剝離出來。
看清那人的模樣,白昙心中一凜,疑雲頓消,生出滿滿殺意。
眼見那人吹熄了手裏燭燈,宛如一抹幽魂般沿着樓梯飄然而下,白昙亦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一路跟着他出了龍門樓的大門,翻過一層圍牆,穿過一片密林,便來到了一座荒無人煙的寺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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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窺視着人影走進了寺院中的小廟,白昙召來弑月緊握在手,冷笑一聲。月黑風高殺人夜,你既然自己跑出來尋死,就休要怪本座。
想罷,他趁着夜色一步一步逼近過去,臨到門口時,聽見裏頭傳來竊竊私語之聲,似乎廟中不止一人。那聲音先是極輕,逐漸變大了些,變成了交錯混亂的喘息聲,而後更添雜進來絲絲暧昧的呻-吟。
白昙一怔,想起那一晚二人親密相擁的景象,放輕腳步貼牆潛行至門邊,扭頭朝內望去,狹小逼込的廟堂內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上方自破瓦間漏下了一縷月光,隐約照出底下交疊的人影,只見司幽整個人好似在暗夜裏化作一條妖嬈的蟒蛇,慢慢絞殺着陷阱之中的獵物。
……
白昙雖看不清另一個人是何人,倒也能分辨出那人并非天夙,竟莫名有些慶幸。
可如此一幕在佛家禁地上演,卻是香豔詭麗,誘惑難言,即便白昙才窺了一小會,也不由感到有些口幹舌燥,連忙定了定神,避開視線,心知司幽定是在以“天女勾魂”式與人雙修六欲天,吸納內力,想來,便是為了在武林大會上奪得名次。哼,想得倒好,哪能讓他如願!
此念一出,白昙當下蓄起內力,縱身入內,一刀直朝司幽劈去!
司幽卻是反應極快,閃身避到一邊,一手将衣袍扯起,另一手長索出袖,甩得白昙刀勢一偏,刀刃掠過那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霎時在胸腹劃開一道深可入骨的血口,令那人慘叫一聲,竟是當場暴斃。
白昙心叫不好,瞥了這人一眼,只覺幾分面熟,卻也無暇分神,緊追司幽出了廟門,将人攔截在院內。此時白昙火冒三丈,功力又遠甚半月之前,二人交手不出十招,便将司幽打得落花流水,一刀抵上他咽喉,又一腳狠狠将他踹翻在地,踩住胸口,彎下腰去,一口氣連扇十幾個耳光,打得人是臉頰滲血,牙齒也脫落幾顆,只有喘氣的份。
打完了嫌不夠解氣,白昙又撿起一顆牙彈進男子口中,一把扼緊他下巴,逼他吞下:“你當日那般侮辱本座,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男子咬緊牙關,怨毒地盯着他,臉上卻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妖孽……你放心,你不讓本魔好過,本魔也不會讓你好過。”
白昙将踩在他胸口的那只腳加重幾分,只将胸骨蹍得咯咯作響,盯着那張扭曲起來的秀麗面孔,他一字一句逼問:“就是你對無障下的咒是不是?若你現在告訴本座怎麽解咒,本座尚且能留你一條狗命。”
“哈,你以為是本魔?”
白昙腳下一重,冷笑:“難道不是,除了你還能有誰?”
“自然,離無障與本魔同為護法,武功不相上下,他還略高一籌,下咒時又需趁人心志混亂,本魔怎麽有機會對他下咒?”司幽猛咳幾下,抿去唇角溢出的一絲血,“本魔雖不會咒術,卻知該怎麽解……你要真擔心他,要麽與他交媾,把咒術轉移給自身,要麽就去殺掉施咒之人。本魔不是施咒之人,你即使殺掉本魔,也無濟于事。”
“放屁!你是不是施咒之人,本座都要殺你,你矢口否認,本座也不信,不如先殺了你試上一試!”說罷,白昙便作勢要揮刀斬下他頭顱,司幽卻在此時瞪大雙眼,看着他背後驚呼一聲:“閻浮!”
白昙一駭,扭頭看去,刀勢一緩,剎那間,司幽一拍地面,貼地向後滑去,白昙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腰帶,司幽卻旋身躍起,擡起一邊手臂朝他刀刃迎面撲來,白昙自然不避不退,順勢揮出一刀!
一道寒光閃過,霎時一聲凄厲尖叫劃破靜夜,半截小臂連着衣袖飛了出去,男子斷臂處驟然綻開一大蓬血花,只濺得白昙滿頭滿臉,才抹了把臉的功夫,那斷臂之人便已縱身越過面前圍牆,朝龍門樓逃去。
心知入了龍門樓便不妙,白昙哪肯罷休,提刀緊追而上,眼看在龍頭前便要劈中司幽背後命門,眼前人影一晃,迎面一把利器刺來!
白昙急退三步,竟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夙,他此時戴着一張鏡鑒般的面具,所持利器竟是前段時日留在那流沙下廢墟內的破日鉞。他手裏鈎刀的龍鱗鋸齒與鉞刀上羽狀逆刺互相卡死,一時進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