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朋友,(8)
泛紅,他盯着李星澤看了好一會兒,好像不知道怎麽開口似的,皺起了眉頭。
“我沒有你的電話,所以就來了。”李星澤主動解釋。
在圍裙上擦幹淨了手,太叔靜杭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他在櫃子裏翻了翻拿出一罐碳酸飲料遞給李星澤,說:“現在還是白天,你要等很久。”
“不是……”
“那你是來幹什麽的?”太叔靜杭眯着眼睛說。
我來是幹什麽的呢?我只是來見你的呀。
李星澤握着冰涼的易拉罐在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但最終扭扭捏捏地說了一句“白天不可以來嗎”。
不會說話十級的李星澤的意思,一般人真是不好理解,太叔靜杭的臉色從懶散平淡到有點震驚,又突然變得通紅,然後扭過身去專注地洗着自己的杯子。
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話略有點歧義的李星澤,仿佛是精蟲上腦被人抓包了一樣,也羞恥到極點了。他把手中的飲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放下自己的書包走到太叔靜杭旁邊,也洗起了杯子。他沒敢看太叔靜杭的臉,小聲嘀咕道:“我不是說那種事情。”
“狡辯。”太叔靜杭的回複也很小聲。
“才沒有!”
像兩個小孩子一樣無聊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怼來怼去,李星澤手一滑還砸了一個杯子,太叔靜杭用簡直稱得上是怨念的眼神在看他了。不過兩個人幹活肯定比一個人要快得快,妖豔的酒保先生過來拿杯子的時候,李星澤和太叔靜杭已經把杯子都整齊地擺好了,兩個人正在把水池擦得閃閃發亮。酒保先生瞥了一眼垃圾箱裏碎掉的杯子,搭上李星澤的肩膀在他耳邊悄悄說:“我的杯子可是很貴的哦,小杭一晚上的工資才能買一個呢。”
李星澤很不好意思地給了太叔靜杭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也不曉得對方接收到了沒有。
“所以啊,你得賠我兩個杯子,Cash or credit card?”酒保勾着嘴角笑了笑,不等李星澤回答,他就招呼太叔靜杭過來:“這個小朋友是你什麽人啊?”
太叔靜杭瞟了酒保一眼,“以前的同學。”
“哦~把你折騰了一晚上的同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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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避似地不去看酒保,太叔靜杭保持沉默。
被排除在對話外面的李星澤又窘迫又尴尬,正在他猶豫要不要解釋點什麽的時候(雖然也沒什麽可解釋的),笑得一臉邪魅的酒保欺身上前一把拽掉太叔靜杭的圍裙,把他推到李星澤身邊,還說着“不要害羞,你們現在就是要好好玩的年紀”。李星澤接住身形不穩的太叔靜杭,擡頭詫異地瞪着酒保,對方悄悄對他伸出了兩根手指,還做口型說“杯子”。
這個奸商!
事件的主人公太叔靜杭對自家老板宛如智障的行為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讓李星澤等他去把衣服換下來。酒保先生在後面嚎着“制服難道不好嗎”。等太叔靜海走出視線範圍內,酒保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套子塞給李星澤,很鄙視地說事後不清理就帶上套啊。李星澤大腦一短路,跟酒保說了一聲謝謝就收下了,還得到了三個字——收費的。
換上了自己衣服的太叔靜杭看起來根本就是個初中生,他把雙手都揣在外套的口袋裏面,穿着很普通的衛衣和牛仔褲,沒戴眼鏡。李星澤看見這幅打扮的太叔靜杭,問他不戴眼鏡不要緊嗎。太叔靜杭解釋說是老板說他不太像個成年人,怕被人舉報雇傭童工才讓他帶上的。這個理由李星澤不是很信,但他覺得那個不靠譜的酒保難得做了一件好事,不然太叔靜杭被什麽壞人盯上了可怎麽辦,都有人敢給自己這麽高大的人下藥,要欺負太叔靜杭的話還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走吧。”太叔靜杭站在李星澤面前垂下了眼睛,他說:“不過太貴的酒店我付不起。”
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
這張臉上到底隐藏着什麽讓人覺得熟悉的東西呢?李星澤想到了很多的詞去形容,只是哪一個都不合适,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絕對不是什麽暗示着好心情的詞。有點冷淡有點懶散還有點無所謂,笑起來也是無精打采的,長相也不算精致好看(李星澤覺得自己應該還是符合這四個字的),李星澤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個詞叫“處`女臉”,那太叔靜杭算不算是典型的處男臉?盡管李星澤最清楚他不是。
“不走嗎?還是說你想光天化日之下……”太叔靜杭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李星澤。
“我沒這麽想!”李星澤連忙解釋說。
當然不是說李星澤不想跟太叔靜杭做,不然他也不會總是想着太叔靜杭自`慰了。而真的面對太叔靜杭的時候,李星澤就有種下不去手的感覺,從心裏覺得做那種事情并不讓太叔靜杭感到快樂,爛俗點說就是能得到他的身體卻不能得到他的心吧。
嗯?
自己想得到他的心嗎?
李星澤嘴巴裏鼓着氣使勁搖了搖頭,這種說法好像是他喜歡上了太叔靜杭一樣。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應該像是自己喜歡李穹那樣嗎,所以這一定不是喜歡的感覺。
“你跟我來!”
從酒吧的位置再穿過一條街就可以站在海邊吹風了,李星澤并不了解太叔靜杭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低落着,但這種時候去看看海總是沒錯的。不等太叔靜杭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李星澤就抓着他的袖子往海邊大步走起來,太叔靜海個子比較小,在後面邁着腿小跑才能跟上他。等李星澤一個箭步跨坐在圍欄上回過頭來對太叔靜杭張開雙臂的時候,他才發現太叔靜杭在他身後捂着肚子氣喘籲籲地看着他。
“抱歉……”李星澤趕緊跳下來跑到太叔靜杭身邊,“我走太快了。”
“沒事兒。”太叔靜杭擺擺手,學着剛才李星澤的樣子爬上護欄,和他面對面,“你坐回來吧。”
太叔靜杭的表情格外正經,李星澤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在夕陽的餘晖裏太叔靜杭仿佛是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真好看”,李星澤要很久之後才知道太叔靜杭說的是他那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笑臉,當然那時候李星澤已經牢牢把人抱進自己懷裏了。
早秋的海邊,空氣裏沒有了悶熱的感覺,海水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将海面映得像是燃燒起來一般的圓日很快就被吞噬掉了,岸邊的燈火三三兩兩的被點亮。當太叔靜杭打了一個噴嚏的那一刻,兩個人身邊的路燈突然亮起來,先是呆了一下,然後他們一個捂着鼻子、一個晃着雙腿笑了起來。
沿着木棧道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太叔靜杭指着岸邊一家賓館對李星澤說我們進去吧。李星澤很驚訝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情願,但還是同意了。
結果那天還是做了,李星澤根本沒法拒絕說着身體有點冷的太叔靜杭。
日思夜想的身體在終于再一次觸碰到了,李星澤卻總覺得缺失了一點很重要的東西,他不止一次想要去親吻太叔靜杭的嘴唇,但當他低頭的時候太叔靜杭總是反應得很激烈,李星澤一邊摸着他的頭發安撫着他,一邊把親吻落在太叔靜杭的臉頰和額頭上。
太叔靜杭的躲避更讓李星澤覺得心裏莫名空空的,所以雖然做的時候渾身上下都舒服得不得了,他還是喜歡蓋着被子纏着太叔靜杭跟他聊天。實際上來說體力消耗比較多的人是李星澤才對,但可能是生理上太滿足了,所以他一直神采奕奕的。太叔靜杭在被好好疼愛過之後,說話的時候小長腔就更明顯了,像打哈欠的貓一樣。
超可愛。
很想跟太叔靜杭說幹脆我們別做了,直接蓋棉被聊天吧,李星澤又覺得提出約炮的自己如果這麽說,太人渣了,比白嫖還人渣。而且……跟太叔靜杭做這種事情也真的很舒服啊……
李星澤在“渣”和“慫”兩個字裏面抉擇了半天,到底哪一個更适合自己。
也許是刨根問底地想知道太叔靜杭給自己的熟悉感是哪裏來的,李星澤趴在枕頭上唠唠叨叨問了太叔靜杭很多問題,以前是哪個班級的呀,周末都幹些什麽呀……害得太叔靜杭老是用那種“你原來是個話痨嗎”的眼神看他,不過太叔靜杭也是樂在其中的,從他拍着李星澤的腦袋的時候小小勾起的嘴角就能看出來。
兩個其實都對約炮這件事情心不在焉的家夥每次外出都在老老實實當炮友,同時又各自想法設法偷偷享受做`愛之外的時間:比如李星澤一直堅持去酒吧幫忙洗杯子,比如太叔靜杭會紅着臉掏出兩張從老板那裏得來的電影票。
在旁觀者看來,這不是一句話說清楚就能開心談戀愛的事嗎,對于他們兩個來說卻是回憶起來就既想哭又想笑的青春中的一頁了。
最近跟太叔靜杭出去的時候總是打着同位的旗號,同位本人一副“兄弟我懂着呢”的樣子,偶爾也打趣是跟誰幽會去了,也帶給兄弟見見。李星澤當然不會跟他說這個人你可比我熟多了,你還老借人家作業抄呢。
心思全部放在和太叔靜杭見面以及自我提升上面的李星澤,回到家裏也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研究人體或者如何利用計算機搞事兒。等他有一天在餐廳裏碰到李穹的時候,才猛然發覺自己已經很多很多天都沒跟他講過一句話了,這對于一直喜歡着李穹的李星澤來說真是不可思議的的事情。時隔多日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兩個人反而親絡了不少,至少對話一句一句地接了下去。
李穹沒提上次産生沖突的事情,李星澤也不說,就像普通的長輩和晚輩一樣,話題停留在一些可以客套的方面。
多麽像是曾經存在于夢中的場景啊。
李星澤在心裏特別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居然是在舍棄了自己的喜歡之後才能交換來的,他幾乎都忍不住要問問面帶柔和的李穹,我不再喜歡你了就讓你如此愉快嗎。
快要成人的男孩子在飯桌上突然掉了幾滴眼淚,把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就連李穹都明顯慌張了起來。李星澤沒有用手背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你們看就看吧,反正這是我最後一點的心意了,以後再也沒有讓我苦痛的愛戀了,他倔強地想着。
“怎麽哭了,哪裏不舒服嗎?”
李穹想要去觸碰李星澤,但被他躲開了。
“我突然特別想見哥哥了而已,啊,他很久沒有回來了吧。”
誰都知道這是謊話,但沒有人去揭穿。李星澤覺得大概是兩個人都認為某些事情可以在這裏終結了吧,以後就像這樣相處下去也不壞,什麽都不會再有了。
世上的事情也是巧,李星澤剛說過“想見哥哥”之後沒多久,很久不回家的李星洲就真的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李星澤在酒吧裏給太叔靜杭幫忙的時候接到了管家的電話,說是父親叫他回去,盡管心裏很不情願,李星澤還是匆匆趕回家中去。本以為會是什麽無聊的訓話,可當李星澤看到被五花大綁、跪在前廳的李星洲,他就知道事情不一般了。
毫無疑問,李星洲是一個很會闖禍的人,也受過不少責罰,但這不代表這些事情要被所有的傭人圍觀着。
上到管家,下到廚房的幫傭都規規矩矩地站在廳堂中,李星澤甚至一開始都沒有辨認出人群中跪着的那個家夥是自己的哥哥。繞了很大一個圈子走到自己的母親身邊,還沒等李星澤開口,孟千霜就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如果被問起和李星洲之間的兄弟情的話,李星澤肯定笑着回答完全沒有,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都對李星洲産生了同情。身形單薄的青年被按在地上,承受着他的親生父親手中無情落下的鞭子。一向喜好說些場面話的那個男人只顧着揮動手臂,也只有一聲聲皮鞭的聲響在擠滿了人卻沉默的廳中響起,最後可能是感覺到勞累的父親氣呼呼地丢下鞭子,一旁的母親就趕緊追上去攙扶住他。
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李星澤想要去扶起地上滿身是傷痕的李星洲,但在他之前,管家就指揮兩個傭人将他擡上樓去了。健壯的傭人擡着瘦小的李星洲,根本不在意粗糙的制服蹭在他的傷口上會有多疼。
這算什麽?
李星澤激動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沒有一個人應該被這麽對待,他對泯滅人性的父親感到生氣,也對毫無作為的自己感到生氣。
客廳中的人群很快散去,就連地上的血跡也在瞬間被人收拾好了,若不是心裏的憤怒在胸膛中激蕩,李星澤都要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夢了。光滑的大理石、價值不菲的擺設,從樓上走下來的兩個傭人彬彬有禮地問候他,李星澤對這種默然感到恐懼,他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一刻都不再停留了。
兩步并作三步跑上樓,李星澤從自己的房間裏取了醫藥箱就推開了對面的門,那是李星洲的房間,他從來都沒有主動進去過。
如果不是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李星洲就如同死透了的屍體一般,李星澤不忍心去看他破爛不堪的軀體。李星洲被很随意地丢棄在床上,甚至沒有人将他耷拉在床邊的半邊身子扶上去,更別說處理什麽傷口了。傷口太多,不能一下子将衣服脫下來,只能用剪子剪開一個小口子,一點一點慢慢處理。醫藥箱裏的東西不是很齊全,李星澤也沒有太多的技巧,只能用酒精擦拭傷口再将就着上點藥。大部分地方是紅腫的鞭痕,被反複抽打過的地方簡直是皮開肉綻。血的味道、酒精的味道,李星澤用棉花沾上李星洲的身體之時,沒由來地特別想哭。而李星洲沒有一點反應的身體讓李星澤不斷停下來去試探他是否還有呼吸。
更讓李星澤心驚膽戰地是,隔日的飯桌上還是一片和氣融融。
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多,李星洲總是醒過來了。李星澤提着自己的小箱子推開他的房門的時候,李星洲平躺在床上歪着頭沖他招招手。
“星澤,快來幫我翻翻身。”
李星洲說話的時候總是面帶笑容,只看臉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讨厭的類型,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更何況還是長得好看的笑臉人。李星澤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退出,裝作自己沒來過的樣子,但都已經被看到了,不如大大方方算了。走到床邊放下醫藥箱,李星澤擡着李星洲一邊的胳膊,把他整個人掀翻過去。
“真疼……”李星洲趴在床上大喘了一口氣,“不過,謝謝。”
裝得像個好人似的,這句話李星澤每次看到自己的哥哥都想這麽說,現在也是如此。
“我又不是幫你的,我可不想在房間對面發現死人。”
“死掉也沒什麽關系。”即使在說這樣的問題,李星洲的笑容也很燦爛,“你知道我了什麽嗎,還敢救我?”
“反正你也不會幹好事。”
“我把公司的機密全部都發給雲家了,用你媽媽的名義。”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星澤狠狠在李星洲後背上拍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居然一點都不影響老家夥對她的癡迷程度,你媽媽挺會掌握男人心的。”李星洲被這一巴掌拍得陷進了床墊裏,可能是怕再挨一巴掌他又加了一句,“你可不要生氣,我們倆也沒什麽大仇。你媽媽難道就在背後少說我的壞話了?大部分壞事都是她幹的,我很客氣的。”
雖然李星洲這個人說什麽話都讓人火大,不過牽扯到自己的母親的問題,李星澤就沒辦法說出一句反駁的話。孟千霜對自己這個親生的兒子都是漠不關心的,更何況是對待李星洲這個又礙眼又不是親生兒子的人呢,李星澤小時候就見過很多次孟千霜對李星洲的暴力行徑,即使沒有一件事是她親自動手。
“覺得我說得太對了,沒辦法反駁?”李星洲緩慢移動着手指在自己後背上的傷口劃過,“處理傷口也是覺得虧欠了我?”
“沒有!我覺得你是活該的!”
“本來就是欠我的啊,我知道。給我拿杯水。”
像個大爺一樣使喚別人很有意思嗎!按照李星澤的脾氣,這時候應該揍他了,但卻真的從心裏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從床頭拿起水壺倒了一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很粗暴地塞進李星洲手裏。
也沒有嫌棄這杯來路不明的水,李星洲把杯子湊到嘴邊大口大口喝了起來。這副樣子讓李星澤突然想起來,也許這兩天真的沒有人來給他喂過一點水,李星洲就只能躺在這裏碰運氣,如果碰巧能等來一個人的話,就頤指氣使地大發命令。不然的話,即使渴死,李星洲也不是會向別人求救的。
當然,估計也不會有人想來救他。
“你應該不介意再給我找點吃的。”李星洲看着李星澤的眼睛,若無其事地說。
再怎麽跟這種無恥之徒争辯,得到好結果的人都不會是自己,所以李星澤還真的老老實實去樓下要了一點食物。一方面是因為他懶得跟李星洲計較,另一方面……說出來可能沒人會相信,但李星澤覺得李星洲是這個家裏最好相處的人,他的惡意隔着肚皮你都能感覺到,所以只要戒備着他就可以了。不需要去猜測。
“你為什麽要把公司的機密給雲家,我們是對手。”看着往嘴裏塞粥的李星洲,李星澤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喜歡雲澍啊,為了讨他歡心。”李星澤滿不在乎地說。
不怪李星澤懷疑自己聽錯了,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場景都會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李星澤自己喜歡的人也是男人,他并不覺得李星洲喜歡男人有什麽奇怪的,但是這種事情是可以這麽光明正大講出來的嗎……
“就這麽說出來了?”
“嗯,你覺得我在意你怎麽想?”
“你不在意,但你……”本來想說你就不在乎我告訴別人嗎,李星澤轉念一想,李星洲更不會在乎別人。
像是挑剔飯菜的味道一般,李星洲很迅速地吃了個大概不會餓死的程度,就不肯再碰一口了。現在的他肯定很虛弱、而且渾身上下沒有哪裏不痛,偏偏笑得像是什麽事都沒有一樣,說出來的話又偏偏想讓人再打他一頓。
“反正世界上只分兩種人,一種是雲澍,一種是垃圾。”
沒由來的,李星澤因為李星洲的這一句而整晚都沒睡好。最開始的時候覺得他根本不可理喻,他到底把人類當成什麽了,既然都是垃圾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越想越生氣的李星澤恨不得立刻沖到對面去把躺在那的大垃圾大卸八塊,就在他氣沖上腦的時候,心裏有個聲音問了他一個問題:李星洲是怎麽看待他自己的。
除了雲澍,都是垃圾。
在李星洲的眼中,哪怕是自己本身都只能算是垃圾嗎?還是說整個世界上只有雲澍一個人對他來說才是美好的。
突然沒了去教訓人的心情,李星澤躺了回去,給自己蒙上了被子。
哪有晚上不好好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卻精神百倍的道理呢。一睜開眼睛就有種不秒的預感,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之後,李星澤手忙腳亂地從床上跳起來,連一口水都來不及喝,卻還花了一分鐘站在衣櫃前面認真思考了一下到底要穿什麽出門。李星澤一直沒有存太叔靜杭的手機號碼,每次見面都會約定好下次再見的時間,就算偶爾突然特別想見太叔靜杭的時候,李星澤也很習慣跑到酒吧去找他了。
啊,該死,為什麽會把這件事情忘掉了?
一邊在心裏罵自己蠢,一邊加快步伐跑往約定的地點,從上一次看手機開始算起,李星澤至少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了。
去酒吧的次數比較多了以後,李星澤也有點跟那個性格讨厭的酒保混熟了,雖然嘴上還是吵吵鬧鬧的,但早就把對方當做了朋友。酒保人有點奇怪,不過是個好人。上個周要離開的時候,酒保對他和太叔靜杭說最近從朋友那裏拿了一些雜技表演的門票,要他們去看。然而他卻遞給了太叔靜杭三張票,說讓他帶着阿錫也去。
太叔靜杭收下了門票,出門之後有點勉強地說阿錫是他的弟弟。
這個答案本身是沒有多驚人,李星澤比較驚訝的是自己和太叔靜杭認識了這麽長時間,居然對他不了解到這個程度,連他有兄弟都不知道。
對于太叔靜杭這個人,李星澤閉着眼睛都可以構築他的全息影像,但如果是說太叔靜杭的弟弟,根本想不出應該是什麽樣的小孩子。
滿懷愧疚地趕到劇場門口,李星澤終于停下步伐站在原地向四周張望起來,他并沒有發現約定之人。估計一個時間的話,大約遲到了近四十分鐘,演出應該已經開始了。
遲到了是自己不對,但李星澤心裏還是有一種被丢下的荒涼感。
“哥哥!”
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年紀很小的孩子一把抱住了李星澤的腿,面容幼稚的男孩子臉上帶着興奮的紅色,對着低頭看過來的李星澤露出一個只能用可愛來形容的笑容。李星澤不太擅長應付小孩子,只是不擅長而已,從心底來說還是有點喜歡的。猜測這個孩子可能是認錯了人,李星澤覺得自己得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去找太叔靜杭道歉。
蹲在地上讓自己保持和小孩子一般的高度,李星澤盡量柔和着問他:“你要找哥哥嗎?”
“對呀,我來找哥哥!”又軟又萌的小孩子回答道。
“可我不是你哥哥,我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嗎,警察叔叔會幫你找到哥哥的。”
“不找警察叔叔。”小孩子搖搖頭,他拉着李星澤的一只手對他說:“哥哥讓我來找你的。”
“嗯?”
小孩子拉着李星澤往前走了幾步,李星澤也彎着身子配合着他。小男孩指着劇院對面的一家咖啡店對李星澤說:“哥哥在那兒!”
世界上也許存在巧合,但這種巧合不是會那麽經常發生的。李星澤在擡頭看到坐在窗邊向他招手的太叔靜杭時更加确定了這一點,至少巧合不是在現在發生的。
“阿錫。”李星澤很自然地叫出了小男孩的名字,牽着他的手說:“我們一起去找哥哥吧,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跑到窗前,太叔靜杭隔着一層玻璃看着他們兩個。天氣稍微有一些冷了,店裏的暖氣開得應該很足,太叔靜杭的外套随意地丢在旁邊的凳子上,玻璃窗上已經起了一層薄霧。阿錫很開心地在玻璃上印下一個自己的小手印,然後又對着太叔靜杭畫了一顆小愛心。李星澤大概是受這種童趣的影響吧,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起來,用自己的手指在玻璃窗上也畫下一顆愛心。
太叔靜杭盯着玻璃上的兩顆愛心看了一會兒,突然連耳尖都變紅了。他低着頭拿起自己的衣服,又纏上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向外面走來。從李星澤手裏接過弟弟的小手,太叔靜杭支吾着說他們兩個看起來跟笨蛋一樣。
“對不起,我來晚了。”
阿錫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李星澤就趁機走到太叔靜杭的身邊,貼在他耳旁小聲的說。
“別貼過來,太癢了……”伸手把李星澤往旁邊推開了一點,太叔靜杭縮了一下脖子。
雖然說好了今天只是來看表演的,還帶了小孩子,所以晚上應該不會和太叔靜杭一起過夜。李星澤咽了一下口水,不禁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經受住人生的考驗。
約定好的時間比表演開始的時間要早上很多,等三個人在座位上坐好的時候,其實表演也才剛開始沒有多久,精彩的部分沒有被錯過去。李星澤和太叔靜杭對雜技興趣都不大,沒有什麽特別開心的,不過因為身邊坐着的人很合适的關系,表演也顯得好看了很多。阿錫的年紀比較小,只要是新鮮有意思的東西他都很快沉醉在其中,睜着眼睛看着舞臺上飛來飛去的人,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
看完雜技之後的晚飯吃了阿錫喜歡的東西,他一邊啃着漢堡一邊笑嘻嘻地回顧着剛才的表演,嘴巴沒有停下的時候。小孩子雖然活潑的時候很活潑,但很快就被消耗盡體力,變得疲憊起來。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阿錫走進來的時候還是蹦蹦跳跳的,吃過飯之後就漸漸睡過去了。李星澤主動把睡着的小家夥抱在懷裏,太叔靜杭就随他了。
“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們回去吧。”李星澤對剛才開始就突然保持迷之沉默的太叔靜杭說,“或者我幫你們叫車。”
“送我回去吧,我抱不住阿錫。”太叔靜杭反應雖然慢了點,但還是說出了李星澤想要的答案。
“遵命。”
太叔靜杭現在住的地方不算太偏僻,但也絕對不算是什麽好地角,房子是一棟看起來就有點年代的老式居民樓,樓梯間裏的燈泡有時都不會亮。李星澤小少爺只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地方,真正走進來的時候又好奇又震驚,狹窄卻堆滿了雜物的走廊讓他不知道如何下腳。太叔靜杭走在李星澤的身後,他看到駐足不前的李星澤一臉茫然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
“被吓到了嗎,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
覺得自己的反應可能不太禮貌的李星澤慌忙解釋不是,但太叔靜杭一副很明白的樣子搖搖頭。
“我一開始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阿錫卻說這個地方很好玩,他每天都很開心。”引導着李星澤從右手邊走上了六樓,停在最裏面的房間門口,把鑰匙從口袋裏拿出來之後太叔靜杭卻突然停住了,他歪着頭對李星澤說:“但這真的不是個好地方,阿錫從來都沒住過這麽小的房間。”
抱着阿錫的李星澤很不知所措,不過太叔靜杭沒繼續往下說,他打開了門站在一旁對李星澤說請進。
老式的房子客廳很小,住在這裏的人連一張沙發都沒有擺出來,地上鋪了一層動物圖案的海綿墊子,散落着一些圖書和玩具,一看就是給小孩子準備的。從窗戶能看出房子有多麽老舊,但四處都好好貼上了壁紙,選擇的也是很柔和的顏色。
小卻溫馨吧。
把阿錫放在唯一的房間裏,太叔靜杭很仔細地幫他換好睡衣,确認他不會從床上滾下來之後就帶着李星澤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把門關好,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像是終于把孩子哄睡了的年輕父母。輕車熟路地從客廳的櫃子裏取出一套寝具鋪在地上,太叔靜杭從真空袋裏拽出一個枕頭丢在被褥上,然後他抱着另一個枕頭給了李星澤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要留下。”
“沒有可以給你換的睡衣。”
“現在就去買。”
太叔靜杭把另一個枕頭也放下,從一旁拿起自己的外套拎在手裏,“這周圍可買不到什麽高級貨。”
知道太叔靜杭是在調侃自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李星澤不服氣地回了一句:“那我也可以裸睡!反正我渾身上下早就被你看光了!”
“那你裸吧。”
如果家裏只有兩個人的話,怎麽沒羞沒臊都可以,但一想到阿錫可能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李星澤就很頭疼。兩個人去附近的超市裏随便買了一身棉質的衣服,李星澤比起衣服的品質來更在意衣服上的圖案,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泰然自若地拿起了一件印着米奇頭像的粉色T恤。結賬的時候不小心瞟到了成群結隊排排站在櫃臺旁邊的套子,太叔靜杭陷入了沉思,注意到這點的李星澤面紅耳赤地把他從那裏推開,小聲重複着“小孩子看到了怎麽辦”。
為了炮友的弟弟能健全成長,李星澤也是操碎了心。
周末的電視節目總是會比往常稍微有意思一些,李星澤裝作認真看電視的樣子,心裏卻恨不得趁着太叔靜杭洗澡的時候在被子上來回滾一滾。要不是因為怕自己還滴水的頭發弄濕被褥,他才不會收斂呢。
今晚!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單純蓋着被子聊天的夜晚啊!
在心裏盤算着到底要以什麽樣的話題作為開頭,對話又要往哪個方向展開。在想象中無論是什麽場景,談話都能很流暢地進行下去,然而真的面對着換好睡衣坐在自己身邊的太叔靜杭,李星澤的大腦就仿佛是個擺設了,兩個人還是沒怎麽好好說上話。
節目結束的時候,太叔靜杭忽然轉過頭來對李星澤說:“要做嗎?阿錫不會醒過來的。”
做什麽做!我們就不能純情點嗎!
氣鼓鼓地關上電視,李星澤把被子掀起來按在兩個人身上,特別僵硬地說了一句“睡覺”。太叔靜杭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背對着李星澤。這個姿勢讓李星澤有種被嫌棄了的感覺,心都在滴血,不幹炮的炮友居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