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朝議封賞,身世真假
帶刀兵進殿,搖辛國只方季有此殊榮,看來陛下,很是倚重護國公啊。就在一些年輕官員暗暗吃驚的時候,百裏浮光開口道:“此次封賞,衆卿家有何提議,不妨都說來聽聽。”
“回禀聖上,此次大勝烏峄族,所耗時日已有半載,糧草征兵大有損耗,然不過蠻族爾,何須大動幹戈,臣以為,自當功過相抵,不宜封賞。”丁游胖乎乎的身子擠出來,躬身禀道。
骠騎将軍吳赫是個粗壯的漢子,聞言忿忿道:“何須大動幹戈?那烏峄族年年秋冬,擾我邊境,百姓苦不堪言,丁大人自己吃的飽飽的,就不顧百姓死活了嗎?”
丁游看了他一眼,被那張虎臉吓到不敢怼回去,只得轉頭向百裏浮光哭訴:“微臣冤枉啊,這糧草也是國計民生所需,臣身為戶部尚書,日日辛勞,不敢懈怠,就連飯都只吃個半飽,還請陛下明察啊。”
百裏浮光看着丁游胖胖的身子,肥肥的臉,真沒覺得他少吃了,比上個月又胖了不少,哭起來很有喜感。目光掠過他身旁的青年,有些興味的問道:“邵卿家身為工部尚書,都說工戶不分家,你怎麽看呀?”
邵治青偷偷擡頭看向升龍臺,心下思索:這小皇帝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一眼沒看到,邵治青收回視線,若被發現了可是藐視聖上。
邵治青走出隊列,說道:“回禀聖上,臣是文臣,不懂武事。然喜好交友,曾聽聞邊境以外都是草原,烏峄族善馬術,來無影去無蹤,入我國邊城如無人之境,大肆掃蕩,神态猖狂,未必不是挑釁。”
百裏浮光不置一詞,又問道:“戚大人身為刑部尚書,賞罰分明,大公無私,依你看,怎樣才妥當?”
戚方破瞥了瞥丁游,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邁出步子走到殿中:“回禀聖上,三位大人所言,難分是非。但微臣以為,若是不封賞,未免寒了衆将士的心,百姓亦會有流言。”
百裏浮光撫掌:“好一句難分是非,不知衆卿家可有其他異議?”皇帝都鼓掌了,只要腦袋沒上漿糊的都知道該怎麽做。
丁游本想拔拔虎須,好在戚方破擋的及時,瞪了一眼将他攔下,一時百官皆附議。接下來,衆臣又商讨了封賞事宜,至于方季的封賞,衆人拿捏不定,都默契的沒有提及。
門外傳來小太監唱諾:“護國公方季觐見——”。衆臣停下商讨,視線皆移向殿門口。百裏浮光隐隐聽到簾後傳來衣物梭梭聲,看來,聖女也坐不住了呢。
黑衣玄甲,面色剛毅,卻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搖辛國的護國公。方季一手扶着劍,單膝跪下,玄甲啪嗒作響:“末将見過陛下、聖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聖女千歲千歲千千歲。”
舉臣嘩然,自四年起,聖女就頒下诏令,廢除聖殿大禮,這方季将軍沒道理不知曉啊。都說方季将軍與聖女不睦,看着情況也不像啊。
百裏浮光就似沒有察覺,合該如此一般:“護國公快請起,不必多禮。”方季卻是有些猶豫,殿內一時靜默,簾後傳出醇厚的嗓音傳出:“護國公請起,聖殿大禮已廢,不必執着舊例。”
方季站起身,不發一言。到底是失落的,那一年,張揚如火的她安慰難過的少女:“你會是最最最厲害的聖女,我以成為你的第一個追随者為榮。”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了吧?
百裏浮光眸光閃了閃,開口道:“護國公征戰多年,為我搖辛國立下汗馬功勞,此次大捷,你可有什麽想要的?”
方季回禀道:“武将戰沙場,本是應當,此次傷亡的将士,還望朝廷能夠厚葬其遺骨,撫恤其家屬,末将別無所求。”
“戰死沙場的不止是護國公的将士,還是我搖辛國的烈士,理當厚葬。只是護國公還是要有所封賞的。”百裏浮光想了想,看向百官:“諸位卿家,可有想出什麽好的提議?”
這,百官吶吶難言,均不敢做這出頭鳥,升龍臺下隐隐騷動起來。簾後的目光停在邵治青身上,這個人看似玩世不恭,卻也油滑得很:“邵大人,年紀輕輕官至尚書,想來見識不凡,不如你說說?”
邵治青內心哼的小曲兒戛然而止,今天黃歷是不宜出行嗎,怎麽一個兩個都喜歡找他,寶寶看起來很好欺負嗎。不得不上前禀道:“回禀陛下、聖女,方将軍體恤下屬,臣等方才已商讨出衆屬官的獎賞條例,不如禀與聖上,若有不妥之處,将軍可提出來,由陛下聖裁。”
衆臣眼角直抽,這話題轉的也太生硬了,我們是在讨論方将軍的封賞啊喂。百裏浮光卻是不在意,問方季:“方将軍以為如何?”
方季認可,于是由阚鏡作為代表,将商議的條例一條條上禀,偶有不認可或需要改動的,方季也提了出來,一時氣氛松緩不少。衆臣悄悄豎起大拇指,邵大人就是高,這位方将軍還挺吃這一套,陛下也配合得很。
百裏浮光自有考量,聖女話不多,但每次恰好為方季解圍,讓他對今日朝議有些沒底。眼見将士的封賞商讨的差不多,蔣文鶴看向升龍臺,見百裏浮光有些動搖,暗嘆成不了大事。
“……但凡家有孤寡老幼,老者朝廷每年發放糧食免去賦稅,幼者由鄉長扶持長大,以上是由百官和方将軍商議所定,還請陛下聖裁。”阚鏡一字一板的回禀道。
百裏浮光想了想開口:“既然衆位卿家都覺得妥當,回頭阚卿家上個折子給奉興殿及丞相批閱吧。”
蔣文鶴此時上前禀道:“陛下,方将軍為我搖辛國奔波多年,今年已二十又七,女子之身擔當重任,多有勞損,臣以為是時候讓方将軍享享女子的清閑,找一位良人托付終身了。”
丞相此言,是要解兵權?是他的意思,還是龍椅上那一位的心思,衆臣納罕,這聽起來有卸磨殺驢的嫌疑,未免太迫不及待了,一時無人出言附和。
“這,丞相所言不無道理,方将軍大好年華都消磨在戰場上了,每每念及,朕心甚愧。方将軍意下如何?”百裏浮光滿滿情真意切,一副為方季着想的模樣。
方季不動如山,但眸中隐現火光,硬聲禀道:“身為臣子,丞相年過花甲尚能進谏,末将寧願戰死沙場,請皇上成全。”
言下之意就是不願了,方季一向只善戰,朝議時大多時候一言不發,蔣文鶴未曾料到她嘴皮子也這般厲害,竟堵得自己啞口無言。
百裏浮光倒是沒什麽失望的神色,從聖女出言的那刻開始,他就知道,這次的試探已經結束了。簾後的江意,嘴角勾起淺淺笑意,阿季,還是這般犀利。
百裏浮光歉然道:“是朕欠考慮了,方将軍雖為女子之身,骁勇善戰卻是不輸男兒,你既無意朕也不便強求,只是将軍勞苦功高,這次朕卻不知如何封賞是好啊?”
不知如何封賞,一位帝王說出這等話,臣子就該當心了。封無可封,你也不願後退,當真是為君者忌憚的事情了。看似是皇帝年幼不知遮掩心思,何嘗又不是警告?
方季捏了捏拳,壓下湧上胸口的躁動,正準備開口,卻聽簾後傳來女子疑惑的聲音:“不知如何封賞,陛下政務繁多怕是忙糊塗了,前兩日您還親自拟折子送到我奉興殿,我看這封賞挺好的。”
極為好看的手從薄薄的金紗內伸出,帶着套甲,這是一只翻過無數奏折的手、定奪過搖辛國大小事宜的手、妄圖擰轉朝局的手。龔無憂雙手恭敬的接過,呈在龍案上。
百裏浮光翻了翻折子,疑惑的看向左後方:“聖女,這個折子是為靜安殿的卓姑娘所寫,與方将軍有何關系?”
“陛下有所不知,卓姑娘雖是奉興殿請來的貴客,卻也是前鎮國大将軍方平之女,方季将軍的侄女,陛下封賞了卓姑娘,不就等同于封賞方家了嗎?”
江意言語淡淡,升龍臺下确實炸了鍋。靜安殿住進了一位聖女請來的貴人,但凡有點人脈的官員都知曉,不是什麽秘密,可這貴人,竟是前鎮國大将軍方平之女,太震撼了。
衆人餘光看向方季,方季卻是呆住了,大哥的女兒,不是送到他國隐居了嗎,小意,你為何要将她帶回來,你就這般留戀權勢嗎?
“聖女口口聲聲說靜安殿的那位姑娘是永平王之女,衆人皆知,五年前那場大火方府付之一炬,其遺孀身葬火海,其女不知所終,你有何證據證明她就是永平王之女?”
戚方破卻是咄咄逼人,永平王是方平死後先帝追封的,但世人還是習慣叫他鎮國大将軍,那是搖辛國的傳奇,堪比臨啓國的蕭墨,甚至更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