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2、愛你不是一點點
淩蘇曉的奔馳擠在下班高峰時段的車流裏。
車速被壓得很慢,若放在平時,多少會煩躁,可是今天,她卻甘之如饴。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剛才那個五雷轟頂般的信息。
一個紅燈已經等了三輪也沒過去,車載廣播和音樂統統沒法打開,一打開就只覺得吵,吵到心煩意亂。
她索性伸手把車窗摁到最大,風忽地湧進來,夾着秋冬交接時分特有的清冽與灰冷。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是寧無章騙她,那天晚上那個人的确就是他,那麽芭比肯定就是他的女兒了……
其實,她應該高興不是嗎?她愛了他那麽久,原來早已得到,原來連孩子也給他生了。
可是為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
原本單純的生活竟是一團污糟,帶着一個人的孩子嫁給另一個人多年,現在兩個孩子同母異父,要她怎麽辦?本來就算并非萬分情願可也簡單得多的選擇突然之間就變得百般複雜,不如把她劈成兩段算了……
可是與此同時,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寧無章的話在她耳邊轟轟地響:“蘇曉,你本來就是我的,你本來就是我的……”
剛才,她木然地睜着眼睛,虛飄飄地問:“秦銳……知道嗎?”
“嗯,我那天就是拿着親子鑒定報告去跟他談的,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肯把芭比給我們卻不肯把樂樂給我們?”
秦銳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那樣的。
這些天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同,他對芭比完完全全就跟以前一樣,他一點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他那麽愛她,他會因為芭比不是他女兒而不要她嗎?如果他會那樣,後來也不見得還會追到民政局去挽回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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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麽時候開始,淩蘇曉已經更相信秦銳。她相信秦銳愛她至少不比寧無章少,那麽如果寧無章不嫌她嫁給秦銳多年還給他生了兒子,秦銳又怎會介意她多年以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夜失足而生下寧無章的女兒?
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擁擠的道路開始略有松動,車漸漸能開起來了。每一輛車都迫不及待地加大油門,一幕幕歸心似箭排着隊上演。
淩蘇曉忽然明白什麽地方不對了!
晚上,芭比和樂樂躺在淩蘇曉身邊,發出幼兒特有的睡夢中甜甜的呼吸聲。
淩蘇曉悄悄拿開他們抱住她的小手,起床開門出去,走進一旁的兒童房。
正枕着雙臂縮着長腿躺在芭比床上的秦銳連忙翻身起來,他顯然還沒睡着:“怎麽了蘇曉?”
淩蘇曉走到一旁的小凳上坐下,望着他。
秦銳有些緊張:“出什麽事了?”
淩蘇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開口,輕聲問道:“秦銳,我大四的那天晚上,就是你去成都開會前的那天晚上,我去見了寧無章,你知道嗎?”
秦銳臉色一僵,避開她的目光:“後來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秦銳垂目,沒有回答。
淩蘇曉說:“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不是在你房間過的夜?……”
秦銳擡手揉了一把臉,望向一邊:“都過去了,我從來也沒提過,你又何苦再提?”他忽然反應過來,倏爾轉過來看着淩蘇曉,眼睛裏有隐隐的怒意流動:“你怎麽知道的?寧無章告訴你的?”
淩蘇曉不答,這是默認的表示。
他悶悶地一拳砸在床上:“他又想幹什麽?想用這個來讓你回心轉意?”
淩蘇曉微微嘆了口氣,看着他:“秦銳,你一開始就知道芭比不是你的女兒,為什麽還肯要她?還肯要我們?”
秦銳當然知道芭比不是他的女兒。
那段時間,畢業設計、論文發表和國際會議攪在一起,他忙得不可開交。爸爸媽媽都對他耳提面命,切切叮囑不能混個畢業,必須要拿出有含金量的東西,才能對得起他們這對學術父母的名聲。
自從跟淩蘇曉有了最親密的關系,這還是他第一次不是她放假回家期間也連續十來天沒跟她在一起過。他想死了她,卻也沒有辦法。
那十來天之後,他又去了成都一個星期。回來後不久就發現淩蘇曉懷孕,懷上芭比的那幾個可能的日子,他根本沒有碰過她。
但他知道孩子是誰的,因為他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淩蘇曉自己親口告訴他的。
那天在機場的希爾頓酒店見到寧無章,他心裏就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晚上九點多,他好不容易擠出時間給淩蘇曉打電話,她沒有接,直接挂斷。
強烈的直覺幾乎令他窒息,他想,她一定和寧無章在一起!
她挂了他的電話,會不會從此再也不接他的電話?
她會不會……就這麽跟寧無章走了?
十一點多鐘,他再次得空,發瘋一般地沖向酒店前臺,讓他們查寧無章的房號。
前臺抱歉地堅持:“對不起,我們酒店規定,為了保護客人的隐私,只能替您接通他的房間內線,由他自己告訴您。”
他只好請前臺替他打電話,但是前臺試過之後,依舊抱歉:“對不起先生,客人拒接。”
他如同困獸一般原地暴走數圈。他想過一個一個房間去砸門,甚至還給老太太打了個電話,讓她找人幫他給酒店施壓。
老太太當了高官之後脾氣見長,睡眠又不好,被從夢中叫醒不由大發雷霆:“你找誰不能自己找嗎?這點小事讓我找人,你有病吧你?滾!”
他不敢跟老太太說這是關于淩蘇曉,也就是關乎他性命的大事。婆媳之間關系本就微妙,他哪敢讓老太太覺得淩蘇曉行止不端?
而且導師也催他回去,在手機裏沖他發了脾氣。
淩蘇曉的手機一直關機到第二天下午。他人已經在成都,他幾乎已經絕望,他差不多已經認定他是失去了她了。
可是她卻給他打了過來,他如聆天籁:“蘇曉!”
他正在開會,可也顧不得了,在一旁導師不滿的注視之下,他拿起手機迅速跑到會議大廳之外。
淩蘇曉的聲音很低,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沙啞,以往她睡意未消或情-欲未退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是這種樣子,是向來令他無計可施只能投降的嬌媚與性感:“你已經到成都了?”
“嗯。你在哪兒?之前怎麽一直沒開機呀?”
“我剛從酒店出來,趕上趟機場大巴回學校。我也不知道我手機怎麽關了,不是你關的嗎?”
他額上漸漸爬上冷汗,手心卻潮熱。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沒拿手機的那只手已經緊握成拳,緊得發起抖來。
而這一切她當然更不會知道。她語氣嬌羞地絮絮低訴:“秦銳,你別不高興好嗎?我知道我不應該跟……喝那麽多酒的,可你也別……你、你昨晚上……到底要了多少次啊?我現在渾身都疼,也沒力氣,而且、而且我上了兩遍廁所,洗澡也沖了很久,現在腿間還是滑膩膩的,不停有東西往外流……我都怕別人經過我旁邊聞到你那個的味兒……”
他長久地沉默,令她詫異:“喂?喂?秦銳,你聽得見嗎?”
他回過神來,低聲道:“嗯,剛才信號好像有些不好。蘇曉,我等會兒給你打過來好嗎?我導師叫我了。”
他挂了電話,回到大廳裏,從一條條腿前擠到寧無章的座位後面,拍拍他的肩膀。
寧無章回頭,形容幾分憔悴,目光幾許疲懶。
他居然沒有當場爆發,而是冷靜地要求:“你出來。”
寧無章起身随他走到會議大廳外。
他大約也知道發生什麽事了,所以當秦銳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的時候,他并沒有躲開。
秦銳一言不發,目光狠厲地一步跨上前去,揪住寧無章的領口,幾乎是把他拖出會議中心的。
身旁幾個不明所以試圖靠近的工作人員都被秦銳拂到一邊:“別跟過來,這是私事!”
秦銳一直把寧無章揪到遠離會議中心的湖邊。這是一個遠離市井的度假中心,怎麽不再偏僻一點?好讓他痛痛快快殺人滅跡?
他又一拳将寧無章揍倒在地:“你幹了什麽?啊?你昨晚上幹了什麽!你那是迷-奸你知道嗎?你趁我女朋友喝醉,你故意把她灌醉是吧?!老子讓你判個十年八年的你信不信!”
他試圖一腳揣在寧無章的胯間,但是寧無章一翻身躲開,随即矯健地躍了起來,望着他冷笑:“你女朋友?呵!你知道嗎?她自始至終,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秦銳狂吼一聲,赤紅着眼撲過來要跟他拼命。寧無章終于還手,沉積了數年的怨恨一記一記,重重地張羅在秦銳身上,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秦銳被寧無章一掌掀翻在一邊的時候,忽然呵呵地笑起來。
寧無章怒喝:“你笑什麽?”
秦銳擡頭斜眼看他,被打腫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可她以為她是跟我在一起,你知道嗎?她剛才給我打電話,她以為昨晚那個人是我!”
寧無章霎時間面色鐵青。
秦銳站起來拍拍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你,從來就不配得到她,就算偷到一次,我看你又能怎麽樣?你爸的公司,我還是可以捏死它,我還可以讓你爸也坐牢!”
但是半個多月之後,當秦銳發現淩蘇曉懷孕,還是慌了神失了控。
他找了個哥們兒,拉了一車武警,在機場高速上攔下了正準備返回英國的寧無章。
那樣大張旗鼓,他真是豁出去什麽也不管了。一排武警在高速公路上設了臨檢卡哨,一輛一輛車子排查。寧無章的出租車司機以為不小心拉了個重刑逃犯,獲赦開走的時候幾乎尿了褲子。
高速公路旁邊就是野地,秦銳這次真是往死裏打。
他一邊打一邊聲嘶力竭:“警告你狗雜種,老子這次留你半條命,你要是敢告訴她,你要是敢告訴任何人那天晚上是你,老子就把你這半條殘命也一塊兒收了!”
寧無章何其聰明?眼瞅着将近七竅流血之間,他還反應過來:“你這瘋狗怎麽又蹿出來亂咬人?出什麽事了?”
秦銳不答,只是下了狠腳地狂踩,一邊還指揮幾個武警:“給我打,我打不死他!”
寧無章突然之間福至心靈:“蘇曉懷孕了是不是?!”
秦銳突然之間就洩了勁,蹲在一旁抱住頭,那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中已現出哭腔:“這孩子是我的!我再說一遍,你給我記住喽,這孩子他媽的是我的!”
那一次,寧無章真的差一點被秦銳打死,他就算想去告訴淩蘇曉也不可能了。
他脾髒破裂,肋骨斷了兩根,若不是武警的軍車開道将他及時送到醫院,說不定他就死在那兒了。
在路上,秦銳冷冷地提醒他:“別以為我不敢打死你,要不是怕蘇曉知道,我他媽的絕對把你大卸八塊!”
以他那樣身強力壯的體格,還是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博士畢業因此被推遲,而他出院時,淩蘇曉和秦銳也已經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