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藥

“您就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怎麽回事。”高文問。

“沒有怎麽回事,就像您知道的那樣。”忒休斯答。

“我知道什麽?您認為我知道的是什麽?”高文再問。

“您的仆從應該都告訴您了,不過我不能保證他們究竟添油加醋了多少。”忒休斯再答。

“所以您不打算坦白了。”高文繼續問。

“我不知道需要坦白什麽。”忒休斯繼續答。

高文盯着忒休斯,忒休斯也盯着高文。

萊馬洛克坐在一旁,忽然覺着兩人長得還有點像。

“……您是想告訴我,您和您弟弟也是這麽睡的,是吧?”高文讓了一步,先行把話題挑明。

“對,我和我弟弟就是這麽睡的。”忒休斯大言不慚,在內心對紐特說了一萬個對不起。

“好……”高文點點頭,側臉瞪了萊馬洛克一眼,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好,好……”

其實他們不該劍拔弩張成這樣,高文不想,忒休斯也不想。

但一想起今早仆從說他進萊馬洛克的房間送早點時看到忒休斯抱着自家白菜睡的那一幕,高文怎麽都過不了自己這關。即便他在內心試圖自我說服了無數遍,最終還是在五分鐘後壓抑着怒火沖到了萊馬洛克的房裏。

忒休斯也一樣。他也不想把關系搞得那麽奇奇怪怪,但高文的針鋒相對讓他受不了,如果這時候服軟了,就證明他還真做錯了。

“你出去。”高文指指門口,對萊馬洛克說道。

萊馬洛克低下頭,悶悶地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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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剛一關上,高文就把頭轉過來,一針見血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萊馬洛克不能和你有關系,你是‘外面的人’,你懂得‘外面的人’對我們而言意味着什麽嗎?”

忒休斯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對方的話題,而是直接抛出自己要說的內容——“你知道你弟弟經歷過什麽嗎?你知道風嘯谷的人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嗎?你知道那傷害對他的影響有多嚴重嗎?”

兩人對問了一通,結果雙方都不作答。

氣氛再次凝固。

高文微微眯起眼睛,不禁感慨。

萊馬洛克大大小小闖了那麽多禍不算,這次還直接把禍害帶到了家裏。不僅如此,這禍害還毫無自知之明的和他對着幹,看樣子還真是個軟硬不吃的家夥。

很好,這很萊馬。

“他不能跟你走,你也不能留下來。”高文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執意不走,我只有把你驅逐了。”

“我對你弟弟沒有非分之想,但他是我朋友,我确定我作為他的朋友,比你這個哥哥還要稱職!”忒休斯也亮出了底牌。

這話一出,高文差點氣得現出原形。他的鼻息抽動了一下,手腕的鱗片亮了一瞬。每當他有情緒的劇烈波動時就會這樣,在他剛見到劫後餘生的萊馬洛克時有過先例。

但忒休斯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至少忒休斯自認如果是紐特遭遇了這種事,他無論用什麽辦法,都會讓紐特在第一時間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說出來,并對症下藥。

“下藥吧,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趁早送走趁早斷了萊馬洛克的念想,以免夜長夢多。”

回到主宅,高文立即召見了斷崖島最擅長于煉藥的家族的首領——克魯古柏樂。

“可是……最近我手頭的原料也不是很足呀,恐怕這——”站在池子旁的漂亮的章魚說道,他從袍子底下伸出了一條巨大的觸手,愛憐地撫了撫池子裏的小鯊魚。

此時池子邊已經有兩張藍色的空袍子,證明小鯊魚今天吃得很飽。

“你不要跟我廢話,我讓你做三倍的藥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做出來!我得讓他忘得一幹二淨,不僅忘了風嘯谷,最好連認識過萊馬都不記得!”

高文一拍鯊魚的腦袋,小鯊魚立馬往水裏沉去,只露出尖尖的魚鳍。

克魯也悻悻地收回觸手,重新縮進曳地的袍子裏。

“所以最近我沒有太多原料。”面對再一次回斷崖島進貨的西恩格朗喬伊,克魯攤手——我是說人類的那兩只手——“領主的命令我沒法違抗,何況我也說了,你回去等個兩個月,兩個月以後我肯定把東西給你備好。”

格朗喬伊不爽地拉了張椅子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面。

“你知道,如果斷貨的話對咱們店鋪的聲譽會很有影響。”格朗喬伊道,“我想你應該很重視這個。”

克魯表示很為難。

他确實很重視,一開始決定和格朗喬伊合作,也是以為自己可以足不出斷崖島,卻能名揚海外。只是他始終不知道在海外賣的所有藥劑,打的都是格朗喬伊的名字。

他從袍子底下伸出兩只觸手搓了搓,第三只拖着自己的面頰,第四只攬住格朗喬伊的肩膀——不過沒有成功,格朗喬伊迅速躲開了,他不太喜歡吸盤上的粘液——第五、六、七、八只相互分開,讓他能很好地落座于格朗喬伊旁邊的椅子上。

“不過我很好奇,”格朗喬伊皺起眉頭,瞥了一眼身邊坐着的漂亮章魚——“高文要那麽多藥幹什麽,他不是直接把那些人撕碎了喂鯊魚嗎?”

“當然不是,”克魯眨眨眼,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弟弟……”克魯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要被‘外頭的野豬’刨走啦!”

格朗喬伊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克魯神神秘秘又無比八卦的表情——“什麽亂七八糟的?”

“忒休斯斯卡曼德,聽說過嗎?”這一回克魯順利地用一只觸手攬住了格朗喬伊的肩膀,并把他拉近一點,兩個人的腦袋幾乎撞在一起——“那個從英國來的男人,看樣子和萊馬洛克有好多腿。”

格朗喬伊心說有好多腿的就你一個,但轉念一想又覺着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稍微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就是上次帶人來分離默然者,和格雷夫斯家很熟的那個軍人?”

“誰是格雷夫斯?”

“分離默然者那個人的老爹。”

“哪個人的老爹?”

“那叫啥來着……哦哦,克雷登斯,克雷登斯格雷夫斯。”

“哪個是克雷登斯?”

“就是默然者啊!”

“什麽是默然者?”

“克雷登斯格雷夫斯啊!”

“格雷夫斯是……誰?”

格朗喬伊無語凝噎。他深深地感到頻道不對究竟有多可怕,枉費了克魯還長着那麽一張漂亮的臉。真不知道老古柏樂退位的這幾年這個小古柏樂到底怎麽當家的,估計再過個兩年他們斷崖島九大家族就只剩八大了。

不過同時他也覺得自己很安全,看着克魯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無辜模樣,不禁慨嘆——估計這條缺根筋的章魚一輩子也發現不了自己打着格朗喬伊的名號賣古柏樂家的藥了。

當格朗喬伊捋順了他們的關系之後,登門造訪萊馬洛克也不是意外了。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要造訪的是忒休斯斯卡曼德。如果他能說服對方自行離開,那他的貨源也有了着落。

畢竟從美國長途跋涉到斷崖島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點都不想花了路費之後還空手而歸。

“你就是賣給帕西瓦爾大腦封閉藥劑那個店主?”忒休斯也聽聞過格朗喬伊,他也曾數次拜托帕西瓦爾幫他找一些奇特的藥劑,如今得見真人,還真是比想象中的——更加瘦小一點。

不止一點。

“是我、是我。”格朗喬伊對忒休斯特別客氣,如果關系好的話他把分店開到倫敦也不是不可以。他已經在翻倒巷找了幾家轉讓的鋪面,一旦那邊的銷量有了保證,他會馬上交定金租下來。

忒休斯沉默了一會,冷哼,“高文的手法還真是層出不窮,但我已經說過了——我和萊馬洛克沒有他想的那種關系,我留下來也只是為了确保他沒事了而已,這一點我重申了無數次,如果他聽不懂英語,我可以讓萊馬洛克做翻譯。”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格朗喬伊趕緊安撫忒休斯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他保持着對帕西瓦爾一樣的笑容,輕聲道,“我當然知道您沒這想法,但您沒這想法,萊馬洛克……就不好說了。”

這話說得讓忒休斯不懂怎麽接才好,他完全沒有想過萊馬洛克對自己會有什麽想法。忒休斯也知道自己不好相處,雖然這一次他是真為對方着想,但他也明白從這份善意升華到“好感”有多不可能。

“無稽之談。”忒休斯道,說出來時估計用力太猛,嗓子還有點啞。

格朗喬伊當然知道忒休斯會這麽說,回頭想想帕西瓦爾也是一個套路,那最終不是該是什麽還是什麽嘛。不過他不介意,他有的是辦法證明兩人之間究竟是哪一方出了名堂。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确定——“哈爾洛領主現在最擔心的,無非是您和他弟弟有點什麽。我肯定相信您這一邊說的是實話,但我們都知道萊馬洛克說的話總是半真半假,萬一他真有什麽想法而您卻沒有發覺——那豈不是讓哈爾洛領主錯怪了您。”

忒休斯把這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不置可否。

“我想問問您,如果萊馬洛克真的有非分之想——我是說如果——并且我也證實了這非分之想是事實,那……您會選擇避嫌地離開,還是回應他的感受,帶他一起走?”

“離開。”忒休斯幹脆地道。

縱然他不能确定眼前這個看上去就不太老實的家夥打的是什麽主意,但如果一切真像高文猜測的那樣,忒休斯自認應該走。

他問心無愧對萊馬洛克沒有企圖,但如果萊馬洛克的想法确實觸犯了斷崖島的禁忌,忒休斯也有自知。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格朗喬伊有了把握。他神神秘秘地從随身小包裹裏掏出兩瓶藥劑放在桌面,再往忒休斯面前挪了一點,更加神神秘秘地道——

“這個叫潘多拉水,是比吐真劑更厲害的玩意,它能勾起人心底最不願見光的東西。雖然時效很短,但對人體沒有傷害。您可以偷偷讓萊馬洛克服下,我敢保證,您一定能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

如果他倆沒名堂,格朗喬伊便可拿着結果向高文彙報,高文也算是安了心,或許也就不會讓克魯浪費那些寶貴的原料。

如果他倆真有名堂,那忒休斯已經把話說出來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到時候忒休斯想不走都難。

所以無論答案是什麽,都對格朗喬伊有利。比起藥倒忒休斯這個不容易藥倒的人,外加搭上自己寶貴的進貨材料,還有可能得罪忒休斯的朋友帕西瓦爾,格朗喬伊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把萊馬洛克先給藥了。

忒休斯望着桌面兩瓶淡藍色的藥劑,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格朗喬伊也沒有過久逗留,不等忒休斯做出真正的回應便率先離開。雖然忒休斯在他面前沒有表态,但他敢肯定自己出門之後不過兩分鐘,對方必然把兩瓶藥劑小心地揣進衣兜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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