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張九很難控制自己的眼球不朝屋那頭轉,畢竟要忽視這麽個紮眼的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的背疼得能讓他死三回,甚至能感覺到了腦子裏不斷攀升的熱度,其他人都已經準時到田裏去了,他是硬撐着身子爬到工頭那好說歹說的求了情,總算得了半天喘息的機會。

離經抱着褥子歪在牆角打瞌睡,天知道他一夜不敢閉眼,體力也已接近極限。在這屍菜田裏,誰會顧得了誰?人說飽暖思□,而這田間的長工們也就昨兒個夜裏發了回瘋,到了時辰依舊該幹啥幹啥去了。自己都吃不飽呢,誰還顧得着這能看不能吃的白嫩小子。

躺了半天,張九覺得肚子餓的打鼓,食欲本能短暫的戰勝了疼痛,手臂撐着半邊身體坐起來,從枕頭邊上摸出了昨天沒吃下的兩個饅頭,一張嘴就吞了半個,只是沒有水,半天也沒咽下去,倒像是哽住了。

離經本來頭一點一點的半睡不醒,迷糊間聽見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打了個激靈直起身,手上攢緊了懷中事物向地上看去,只見張九拼命的拍打前胸,臉憋得通紅,嘴角還有沒吞幹淨的碎屑,身體吃力的撲騰。

他一躍而起,光着腳跳到地上,迅速摸索出懷中的針包,把張九撐起半邊身體,在頸後紮了一針,接着用力捶打其背,張九大咳一聲,發狠的搶奪空氣,而饅頭的殘渣噴了離經一身。離經将張九扶上床,見他背上傷處可怖,一摸額頭顯是燙手,除了他頸後的細針,随即讓他扒好,将針包攤在床上陸續取出,摸索着背部對幾處穴位紮下去。

張九只覺自己剛從被噎死的陰影裏回過神來,又差點被離經紮針的手法吓死,這白斬雞把那不知啥做的銀針在他背上紮來紮去,眼也不眨的,難不成這小子想趁自己病的快死了報昨夜的仇?那他可是冤死了!明明什麽都沒幹成吶!

“喂喂喂,白斬雞,你這是在我身上做嘛?老子昨天不也沒把你怎麽樣嘛!你你你!不至于趁着四下沒人要我性命吧?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月稚兒,害我一個就算了,可我死了我全家也得一起死吶!我們做鬼也要排隊到閻王那去參你的!”張九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怎麽,只覺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背上的傷口逐漸發燙,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肉裏破出來似的!

離經也不應聲,施完針便四處張望,接着又起身在不大的屋裏翻箱倒櫃,而後提着牆角一個破桶,往裏面扔了個磕了邊的碗,還有門邊上半塊爛布跑了出去。他們這些長工住的屋子,平日幾乎沒人來,工頭也壓根就不怕他們跑,跑得出屋子跑不出谷,還沒到大路上就被守衛捏死了,誰愛跑誰跑去啊!省口糧食呢!

接下來的事張九就幾乎不記得了,依稀間那朵小白花坐在床邊用手在破碗裏碾着什麽,一點點的敷在他的背上,他只感覺到一陣清涼,額頭上也搭着不那麽臭的抹布,這真的是這些日子來他最舒服最痛快的時刻了。

他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晚了,油燈已經點上,屋子裏有些噪雜,淅淅唰唰都是人說話的聲音,身上臉上也不那麽熱了,同時他再次感覺到自己餓扁了的肚子在抗議。睜開眼只見一碗清水放在他面前,還有他沒吃完的一個半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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