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面條西施發家記
作者:兀兀
現代小白領常相逢搖曳多姿的躍入泳池
古代洛陽女常巧丫被人從河裏提溜出來
破院兒一個,爛屋兩間,
還有個随時要賣了她的後爹!
萬幸:咱有爆脾氣,咱有好廚藝
日子過好不是什麽大問題。
面條長長,又白又滑
城東有虎,宜室宜家。
本文架空歷史,一對一HE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種田文 美食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常巧丫(常相逢) ┃ 配角:令狐俨,明奕,常巧姑 ┃ 其它:奮鬥
【晉江編輯評價】
古代洛陽女常巧丫被人從河裏提溜出來破院兒一個,爛屋兩間,還有個随時要賣了她的後爹!萬幸:咱有爆脾氣,咱有好廚藝。日子過好不是什麽大問題。面條長長,又白又滑。城東有虎,宜室宜家。本文以洛陽實景實物入題,詳細介紹了洛陽當地名吃民風民情,節奏明快,人物豐滿,生動自然地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剽悍穿越女脫貧致富鬥極品,揚名立萬謀幸福的喜樂過程。
☆、一穿越
常相逢滿意地看着鏡中的女子:粉色的比基尼裙式三件泳裝将她的身材襯托的纖秾有度,玲珑曼妙,露在泳衣外的大面積肌膚更是白皙幼嫩,她緩緩擡手,将及肩的亞麻色長發麻利的绾到腦後,然後優雅的轉了個圈兒,向鏡中人自信的一笑,出了更衣室。
她為了今天可是下了半年的功夫,先不說身上這件泳裝是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訂到的,就今天這個點兒,也是她費盡心機打聽到的,知道自己的王子每天都會來這裏游泳,常相逢整個人都沸騰了,立馬制訂計劃準備方案全身心投入了釣金龜的事業中。
聽到有拖鞋聲遠遠傳來,常相逢禁不住豪情萬丈,看着腳下粼粼碧波,她釣花美男的日子要從今天開始了:她要先從視覺上驚豔他,然後從味覺上打動他,最後那就是從內心愛上她啦,結局嘛,自然是HE啦,王子會牽着她大踏步的走向民政局!
想到這兒,常相逢微踮腳點縱身一躍,如一條人魚跳入水中。
可惜的是常相逢還沒有将自己苦練的泳姿完全施展,只覺小腿抽疼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救命”她剛張開口呼救,池水已經淹沒了她的口鼻…
永安聖光十五年十一月,洛陽首富令狐家的大船緩緩的向着洛陽城最大的渡口大柳樹碼頭行駛,而船上兩位主子:令狐家新一代家主令狐俨與其表弟明奕正悠閑的坐在船頭曬太陽。
“表哥你送我的這千裏眼可真好使,這兩岸的風景看的真真兒的,就跟在眼前一樣,而且還小巧,不像胡家小子的那個,長的能杆槍一樣,杵在臉上什麽好看相?”明奕轉過頭興奮的沖令狐俨道,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你要是再有,記得再給我兩只,我送人用!”有了這千裏眼,這一路他都這麽爬在船舷上舍不得起身。
說話的明奕是洛陽明府的嫡孫,洛陽明氏先祖曾授歷城侯,雖然百年之後曾經的輝煌已經不複存在,但洛陽人還是喜歡将明府稱為侯府,稱明家唯一的嫡孫明奕為小侯爺,而明氏上下也對這個嫡孫寄于厚望,希望在他身上能重現明家昔日的榮光。
在京城的時候明奕其實對令狐俨送給胡惟明的那只千裏眼垂涎了許久,奈何胡惟明是戶部侍郎之子,令狐家求于他,而千裏眼又是西洋來的金貴東西,明奕也只能幹看着,沒想到一出京城,令狐俨便送了個更好的給他,怎能不叫明奕驚喜?
“這樣的一只都難尋,還再送你幾只?你到市面看看,拿銀子能不能買的到?”若不是明奕是他的表弟,兩人相處又好,從來信奉銀子一定要花在刀刃兒上的令狐俨才不會拿幾百兩銀子一只的千裏眼送他,“這只你也收好喽,若是叫你那些姐姐妹妹們看到要了去,想我再送是,可是不能的了。”
令狐家是豫西首富,至于家資幾何無人知道,但洛陽人都知道這城裏泰半的店鋪不是令狐家在經營,就是令狐家是房東,還有洛河上跑的船,遠遠望去,一多半都挂着令狐家的藍色幌子,而這所有的一切,就是屬于船上這位長身玉立的少年公子,令狐家第五代掌舵人-令狐俨。
明奕被令狐俨送的俊臉一紅,嗫嚅道,“什麽姐姐妹妹,我哪裏有?不過都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見天的往跟前湊,煩死了,”說着便又舉着千裏眼看風景去了。
“表哥,表哥,那邊有人,有個女人落水了!”明奕從千裏眼裏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向他們這邊漂過來,“來人,快去救人!”
聽到有人落水,令狐俨也走了過去,拿過明奕手裏的千裏眼看了一會兒,便沖身邊的長随道,“似乎人還活着,胡二帶上胡三,快放了小船下去。”
常相逢迷迷糊糊的被人拖到甲板上,聽到周圍的嘈雜聲,心裏暗暗奇怪難道救護車這麽快就到了?
“胡萬你過來,你年紀小,幫這姑娘控控水,”胡二叫過一旁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厮,“人還有氣兒呢,倒是命大,幸虧現在不是汛期,不然就給老龍王做老婆喽!”
“怎麽樣了?能救活麽?”明奕沒有耐性等胡二回話,直接跑到常相逢面前,“哎,這位姑娘,你醒醒!”
現在被人死力按肚子控水的常相逢想不睜眼都難,配合着吐了幾口水後,她睜開眼睛,結果,她居然看到一張頭上戴冠,耳邊還垂着兩根串着珠子的長繩的小孩子!
“這,這怎麽回事?你們是誰?”常相逢不淡定了,她想吸引的是早上來晨練的高富帥,不是這群奇裝異服的人好不?“啊,你們別拍,我沒穿衣服!”自己可是穿着比基尼來的,這要是被搬上電視放到千家萬戶,她老爸肯定會殺過來大耳巴子抽死她不可!
“你沒穿衣服?那你身上是什麽?你是從哪裏跑出來的?”明奕奇怪的看着面前這個一臉驚恐的女子,年紀不大,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也不知是餓的還是在水裏泡的,面色青白,看不出一點人氣兒,“你餓不餓?我叫人給你做碗熱湯喝?”
聽到熱湯,常相逢的肚子不自覺叫了起來,她早上為了顯瘦,可是什麽都沒吃就跑去游泳了,可是這是哪裏?“你們不是在拍戲?電視臺來開玩笑的?”該倒黴的自己中了标。
可低頭看到自己身邊灰樸樸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常相逢說不出話了,直接一頭紮到甲板上,如果猜的不錯:她穿越了!
沒有電視臺可以惡搞到在泳池裏給她把衣服換了!
“哎,這怎麽回事?怎麽又暈過去了?大夫,表哥,你船上有大夫沒?快救命!”明奕被常相逢突然倒地吓了一跳,想去摸摸她有氣兒沒奈何男女有別,只得可憐巴巴的看着令狐俨,“表哥,怎麽辦?”
“胡二,将人弄醒,去叫葛巾弄碗面來,再找身衣裳給她,”令狐俨看了一眼常相逢褴褛的衣衫,十幾歲的姑娘了,裙子短的都蓋不住腳,而那對天足上的鞋居然也都滿是補丁,原來鞋上還能打上補丁,令狐俨自負走遍永安,這次也算是開了眼。
常相逢并沒有真的暈過去,她是對自己目前的人生太過無力,她已經完全想起來了:現在的她叫常巧丫,好吧,這名字土的她都無力吐槽了,悲催的是,今天她是特意過來投水的,原因更苦逼,她有個将她賣給人做妾的後爹!今天便是趙家來擡她的日子!
想到這些常相逢一陣絕望,自己一定是跳水的方式不對,聽到高富帥的腳步時光想着姿勢優美了,沒顧得上熱身!現在怎麽辦?她重新跳到河裏會不會再睜開眼就是游泳池了?!
“唉,你做什麽?怎麽又尋死?”
船上諸人見常相逢忽然從甲板上爬起來又往河裏跳,都吓了一跳,明奕手疾眼快,一把抱了常相逢的腰,“你做什麽?有什麽事說出來小爺給你做主!”
令狐俨無奈的看着明奕,雖然據他觀察這個姑娘确實是一心要尋死,但也沒必要大包大攬吧?到底對方出了什麽事兒他們還不清楚呢,“這位姑娘,你先将衣服換了,咱們艙裏說話,真有什麽煩難之事,若是我們能幫得上忙,伸伸手也未嘗不可。”
被一群大男人虎視眈眈盯着,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只是這些人幫自己?他們是誰她都不知道,“你們真的願意幫我?”
☆、二對策
“你,你吃完啦?要不要再來一碗?”明奕已經被常相逢狼吞虎咽的吃相給驚呆了,他活了十五年,別說女人,男人也沒有像常相逢這麽吃過飯啊,“你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吭,奕哥兒,”令狐俨打斷明奕的關心,這孩子真是實誠的過了頭了,“這位姑娘,你到底遇到了什麽難事?”
放下手裏的碗常相逢深吸一口氣,眼前這兩個男人,噢不,她應該稱之為“公子”或者“少爺”的人,年紀都不大,但那個做在主位的明顯老成許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帶了審視的意味,而旁邊那個,就簡單多了,對自己更多的是好奇和關心。
看來自己擺脫被賣的命運,希望就在他們身上了。常相逢眼眶一紅,淚水就流了下來…
“這個趙掌櫃是什麽人?光天化日的竟敢強搶民女?沒有王法了麽?”明奕聽常相逢一長一短的講完自己悲慘的遭遇,氣得一拍案子,“你放心,等到了岸上,小爺抽死他!”
令狐俨再次打斷明奕的咆哮,“你哪只耳朵聽到趙掌櫃強搶民女?”他漠然的看着常相逢,“你被你父親賣給了趙掌櫃,不甘心給他做妾,便自己跑出來尋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果做兒女的被父母賣了就要尋死,洛陽城得死多少人?”
我呸!常相逢都要被令狐俨給問吐血了,“段天生不是我爹,我爹姓常是個秀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兒女也是人,難道父母将他們生下就是為了養大了圖利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母親也不會聽到趙家來人,便偷偷開門将我放走了。”
段天生在常相逢的記憶裏就是個狗娘養的,不但對常巧丫母女三人非打既罵,更是将她們當做賺錢的工具,先賣了常巧丫的姐姐常巧姑,現在又要賣常巧丫了,合着在令狐俨的理論裏,這倒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了。
令狐俨被常相逢直白的質問頂的面色一青,沉着臉道,“那你準備怎麽辦?那個趙掌櫃年紀不小了吧?你不想給他做妾,怎麽?是想我還是奕哥兒買你進府?”這丫頭看着瘦弱,可說話的時候眼珠亂轉的,一看就是個有心眼兒的,估計看到他們富貴,将他們當做救命稻草了。
這人什麽腦子?要不是還需要他們幫忙,常相逢都要直接給令狐俨一個大白眼兒了,“我既不會與人為妾,也不會賣了自己給人做丫鬟,既然承了明公子救命之恩,”這話她是沖着明奕說的,就沖令狐俨這德性,她也不會将什麽救命之恩算到他頭上。
“我能不能再求明公子一件事 ?”常相逢站起身,下意識的抓了抓裙子,她知道按照戲路,自己忱個時候是應該給明奕跪下的,可是常相逢算來關節就硬,叫她下跪,實在是做不到啊!
“有什麽事兒你只管說,你不想做丫鬟也行,下船時我給你銀子,你們将趙家的錢退了,你繼父肯定不會再逼你了,”明奕覺得這個叫常巧丫的小姑娘太可憐了,這才多大?十一二歲就被後爹賣了給人做妾?
“公子救了我已經是大恩了,可惜我身無長物,無法報答公子,怎麽能再拿公子的錢?再說了,我那個繼父嗜賭如命,這些年我跟我娘日做夜做,掙下的銀子全都被他送進了賭場,您就算給他銀子,他也會照樣賣了我的。”常相逢垂下頭,暗罵自己怎麽穿到一個十四歲小姑娘身上之後,這神經也脆弱了,這眼淚居然控制不住就流了出來。
令狐俨看着強忍着不肯在他們面前落淚的常相逢,心下訝異,他倒是小看這丫頭了,“那你準備怎麽辦?不論你繼父對你如何,你都是他的女兒,想不再被賣,只有兩條路,要麽死,要麽嫁人。”
因為繼承了常巧丫的記憶,常相逢對這個永安也有了一定的認知,她知道令狐俨不是在吓唬她,做為女人,想跟離家也只有這兩條路了,“那我就死好了!”
“你可想好了,對一個女子來說,詐死逃生可不是什麽好路,你哪裏去找栖身之地?難道想求奕哥兒将你安置在外頭不成?”令狐俨自小便在祖母的帶領之下管理令狐家的産業,這種聽過也見過。
這人簡直就是不能溝通,偏還話多的很,不過他倒是也提醒了自己,叫他們找個地方将自己放下船的辦法行不通,“令狐公子真是想的太多了,我說的不過是等船到岸的時候,勞駕你們找兩個人将我擡下去,對外頭人直管說我從水裏撈出來就沒有醒過,怕是活不過今晚了,”常相逢再次看着明奕,“明公子,您能不能幫我這一次?”
明奕一時就些不明白,但常相逢向他求助,他還是很樂意幫忙的,“你的意思就是叫我的人跟你後爹說你快不行了?這能瞞得過麽?”
“趙家不過是在小北門開香燭鋪子的,剛才狠命追我逼我跳了河的就是他家的人,我要是死了,他們也算是攤上了人命,至于我那個後爹,除了回家要錢,根本就不着家的,您以為他會為我請大夫?”先用這個方法躲過了一劫再說。
“行,就照姑娘說的辦,”令狐俨起身道,“再給常姑娘端碗面,不過在下再提醒姑娘一句,這病總有好的一天,若是你那繼父還要賣你,只怕就沒有今天的好運氣了。”
雖然令狐俨覺得常相逢有些幼稚,但這樣一來也表明了她不是那種看到富家公子便處心積慮想要賴上的淺薄女子,雖然家境貧寒,倒還有幾分志氣,令狐俨這次認真看了常相逢的相貌,可能是常年沒有吃飽過的緣故,兩頰無肉,唇色青白,除了跟自己叫板時兩道烏黑的細眉揚起還有些活力,不說話的時候整個就是個一風催,想來表弟也就是起了善心,看她可憐才想伸手相助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從來計劃都趕不上變化,先躲過了一劫,其他的以後我再想辦法,”常相逢搖搖頭,她不打算依靠明奕,有個那樣的爹,除非就像令狐俨所說,自己入了他們府裏當丫鬟,不然根本擺脫不了,就算是入了府當丫鬟,只怕也是擺脫不了的,在常巧丫的記憶裏,段天生還時常逼着母親海氏去白園問姐姐常巧姑要她的月銀來花。
“你跟我說你那個不是人的爹是做什麽的?我叫人去收拾他,管保他-”明奕還是頭一次聽說世上有這麽黑暗的事情,已經氣的濃眉倒豎,恨不得帶了家人去将那個賣女兒的段天生給抽上一頓幫常相逢出氣了。
“明奕,這是常姑娘的家事!”令狐俨揚聲打斷明奕的喋喋不休,段天生好壞,都是常相逢的繼父,當着女兒的面兒罵人家父親,實在不怎麽禮貌,“行了,胡二,你去安排一下,一會兒快到岸了,就照常姑娘說的辦。”
葛巾看令狐俨出去了,忙又給常相逢端了碗面,裏面還特意加了只雞腿,“姑娘快吃吧,”說着又将一起拿進來的一個小包袱遞給常相逢,“這是我平時穿的幾件舊衣裳,姑娘若不嫌棄,就拿上。”
“不,不行,”常相逢忙放下手裏的碗,為了回去裝病,她現在可是忙着給胃裏存食兒呢,“姑娘您可別誤會,我不是嫌你東西不好,剛才你也聽見了,我這裝死呢,懷裏還抱着個小包袱看着就假了不是?”
“那這個給你,雖然不值什麽銀子,關緊的時候也能救救急,”葛巾是令狐家的家生子,父母是都令狐家得用的人兒,以前在家裏日子過的不錯,到了令狐俨身邊,更是跟個小姐一樣,雖然也聽過府裏其他的丫鬟說起辛酸身世,可像常相逢這樣的,還真是頭一次看見,心一軟順手将自己腕上的镯子捋了下來,“你拿上。”
“這就更不成了,別說我不能随便接人東西,”這是自己父母從小教的好,“何況還是這麽貴重的,您給我下面吃我已經很謝謝了,”眼前這個丫鬟姑娘往她手裏塞的可是個金镯子,常相逢要是接了成什麽人了,“這東西叫我那個爹發現了,又送到賭場去了,白糟蹋了您的一番好心。”
☆、三裝死
待令狐家的大船到大柳樹渡口時,常相逢已經躺在一張床板上準備好了,明奕看着她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樣子,心裏一酸,“你可想好了,真不行的話,你就去明府找我,明府你要是沒有聽說過的話,就找侯府,一說洛陽人都知道。”
“謝謝明公子,我沒事的,您放心,大恩不言謝,我這樣的身份,只怕也沒有機會回報您了,”常相逢輕聲道謝,卻在被船夫擡起的剎那,感覺到明奕将一個硬硬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裏,可是船已經靠岸,她想起來也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大柳樹渡口比平時熱鬧了許多,原因麽,自然是洛河西的人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小姑娘被一群人追的走投無路縱身跳了洛河,而現在,那些逼死人命的畜牲也只是沿岸找尋,根本沒有人下水去救人。
而後來趕來的胖子居然還跟另一個精瘦的男人撕扯,喊着若是他交不出女兒,便要退銀子給他,他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是要見着大姑娘的,可不能就這麽打了水漂!
這都是什麽人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百姓也都顧不上逛街擺攤,聽說有人看到那姑娘被洛上的船救起了,紛紛湧到渡口來,想看看最終結果。
海氏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放女兒放的太晚了,沒想到女兒一出門便被趙家的人發現了,她哭求丈夫段天生能高擡貴手放過自己的女兒,可是卻被段天生狠狠踹倒在地,罵她養了個賠錢貨,揚言若是找不回常巧丫,就将她給賣了。
待海氏喘過氣來追過來時,聽到的卻是女兒跳了洛河的消息,她只覺天旋地轉,一下子癱倒在地起不來身。
“來了,來了,下來了,”一旁久候的百姓看到從船上擡下人來了,一股腦兒的湧了過去,“怎麽樣了,是不是死了?”
“起開,起開,那是我女兒,是我女兒,讓我看看她,”聽到大家的話,海氏瞬間清醒了過來,跌跌撞撞的扒開人群,向船邊沖去。
“你們是她的家人?”胡二傲慢的看着早一步湊到跟前的兩個男人和一個只會抱着女兒痛哭的女人。
“是,是,胡管事,鄙人是小北門做香燭生意的,姓趙,這是我今天才買的小妾,一個沒看好,竟然投了河,”趙掌櫃哪裏會錯過跟令狐家攀交情的機會,抖着身上的肥肉拱到胡二面前,“沒想到竟然得了胡管事相助,真是不勝榮幸啊,不知道胡管事能不能賞光到舍下喝一杯喜酒,也叫鄙人好好敬胡管事幾杯,感謝胡管事的大恩。”
這都什麽人啊?胡二鄙夷的從趙掌櫃懷裏抽出手臂,“喜酒就不必了,我看你還是趕快去給你家小妾買棺木吧,香燭反正你們家也是現成的,這丫頭在水裏泡了太久,已經沒救了,快擡回去吧,真是晦氣。”
“你,你說這丫頭死了?”趙掌櫃瞪大眼睛,挪動着胖大的身子向常相逢跑去,“起來,你給爺起來!”
可木板上的常相逢一動不動,面色唇色蒼白如霜,整個人哪還有活氣兒?趙掌櫃看着眼前半死的女人,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怎麽就信了段天生什麽常巧丫人水靈又好生養的話?現在再看哪有一點兒水靈勁兒?還好生養,身子薄的跟張紙一樣,而且她這一投河,好嘛,自己納個妾罷了,現在全洛陽人只怕都會覺得自己在強搶民女了!
“行啦,嚎什麽喪呢,趕快擡走,一會兒給我們送挂萬頭的鞭來,晦氣死了,這可是我家爺的船,上來的可都是達官貴人,壞了風水賣了你全家也不夠賠的!”胡管事一指趙掌櫃罵道,“別以為爺不知道你做的什麽好事,這丫頭眼看也就十一二歲,還你的小妾,我看你是逼死了人命還差不多,趕快滾!”
“女兒,女兒你醒醒,你看看娘啊,娘錯了,娘沒有護住你,都怨娘,都怨娘,”海氏看着面無血色的女兒,口中讷讷訴說着自己對女兒的虧欠,只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她。
常相逢被海氏哭的心頭火起,若不是還要裝死,她肯定跳起來大罵了,原來這常巧丫的娘知道自己對不起跟前夫生的兩個女兒啊,她還當她不知道呢,敢情心裏什麽都清楚,就那麽看着現在的老公打罵虐待,賣完一個又一個?
“行了,你也別哭了,早幹嘛去了?”胡二在船上将常相逢的話聽的真真切切,對這個哭的肝腸寸斷的女人并不同情,“還不趕快叫你男人過去跟趙掌櫃商量着張羅後事,在這兒嚎什麽喪啊,小心我叫人一頓亂棍将你們都打出去!”
海氏這邊還沒有迷過來,那邊趙掌櫃已經跟段天生吵起來了,段天生被鐵了心要退親的趙掌櫃跟家丁圍堵着,挨了頓打之外,早上剛剛到手的銀子也被搶了去。
“我跟你說姓段的,人我還沒有接進家呢,就變成死人了,前頭的二兩定銀你給我老老實實交出來,不然別看你頭上頂個‘官’字,我照樣叫你不得好死,”搶走了自己早上才付的八兩銀子,可白扔二兩趙掌櫃終是不甘心,咬牙威脅道,“三天之內,不然我打到你門上!”
那二兩定金段天生早就交給通寶賭坊了,哪裏有銀子還給趙掌櫃?可趙家人多勢衆,他不過是守城北門的一個門子,雖說在縣衙也是位列三班,卻是最不值錢最無權無勢的那種,又哪裏敢不認這賬?只得讷讷的應了,承諾還趙家銀子。
轉頭向還在痛哭的海氏踢了兩腳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要是明天給我拿不出二兩銀子來,我剁了你!”說罷也不管海氏母女,甩手自己走了。
令狐俨跟明奕站在船上看完岸上這出鬧劇,見人都散去只餘下那對母女,一個躺在那裏“奄奄一息”,一個傻坐在女兒旁邊萎靡不振,明奕按捺不住,“我下去看看。”
“你看什麽?這跟你有什麽關系?若是被人瞧見了,還以為常相逢是你逼死的呢,”令狐俨心裏又将“常相逢”這三個字默念了一遍,覺得這個姓名實在是有些奇怪,“叫胡二找幾個人将她送回去便是了,以後是死是活,跟咱們沒什麽關系。”
“那叫胡二再送幾兩銀子給那婦人,我原以為常相逢怕咱們不幫她,今天一看,原來世上還有這麽些凄慘之事,”明奕搖頭嘆道,“早知道就不該聽她的,咱們直接出頭多給些銀子将人買下,也省得她回去又受搓磨。”
“你确定你給的銀子能落到她手裏而不是被段天生搶走去賭?走吧,如果她真的走投無路時,會去找你的,”雖然這個姑娘跟令狐俨見過的尋常姑娘有許多不同之處,潑辣心機足腦子快,但終究是個姑娘家,河都跳過了,他不相信她會不向明奕求助。
何況常相逢跟他們兩個說話時,重點一直放在明奕身上,不過就是看着明奕更單純熱心,更容易從他那裏讨到好處罷了。不過令狐俨卻是不希望明奕跟常相逢再有什麽來往的,“行了,咱們回去吧,下面的事自有胡二料理,你再不到家,姑祖母該便人出來尋了。”
令狐家跟明家雖然一官一商,但姻親關系卻是由來以久。
四十年前令狐家的長女嫁給了明府大老爺明達做填房,也是有了這位姑祖母的幫助,如今令狐家的老太太百氏,十八年前在兒子令狐程宣驟然離世之時,面對其他兩房的逼宮,守着個遺腹子一個人護住了令狐長房的大部分家業,并且在令狐俨六歲之後,就開始帶着孫子打理家族産業,直到令狐俨完全将長房一脈撐起來為止。
因為令狐家受了這位出嫁姑奶奶的大恩,令狐家跟明家走動十分頻繁,也是有了令狐家的財力相助,令狐老夫人雖然是無出的繼室,在明府也照樣一家獨大,先夫人留下的嫡長子明章,還是幾個庶出的子女,都沒有人敢跟她叫板。
☆、四段家
常相逢被人送到家裏,待聽到屋裏沒有人了,才敢偷偷的微睜着眼打量自己的新家,雖然繼承了常巧丫同學的記憶,但她對這間睜開眼就能從房頂的縫隙裏看到天的房間很無語,而自己睡的地方對面就是個破窗戶,真心是“破”窗戶啊,連窗戶紙都沒有,只剩下幾根可憐兮兮的木棍兒支在那裏,在十一月的天氣裏不勝蕭瑟。
“你醒了?娘想給你請大夫來着,可是,實在是沒銀子,”海氏一看到常相逢睜眼,驚喜的撲過來,“你想吃什麽?娘給你做去?”
實在是沒銀子,只怕是真信了自己活不過來的話了,常相逢也不看她,“家裏還有能吃的東西?”
常巧丫從來沒有用這種譏諷的口氣跟海氏說過話,甫一出口,海氏的眼淚便有落了下來,“還有半個窩窩,娘去給你熱熱。”
“不要了,早晚是要死的人了,何必浪費那半個窩頭呢,”常相逢直挺挺的躺的久了,身子都有些麻了,她艱難的在床上動了動身子,只聽到一陣吱吱呀呀的響聲,身下的床像是要塌下來,吓得她再也不敢亂動了,“你吃了麽?”
“我不餓,”海氏抹了把淚水,低頭道,“娘知道對不起你,你跟你姐姐都是好孩子,可是咱們娘兒仨兒命太苦了,你就安心的去吧,來世脫生個好人家,也比跟着我這個沒用的娘受罪強。”
說着海氏起身從床邊拿了個小包袱來,“這是今天擡你回來時,船上的貴人們賞的,娘看了看,是兩身衣裳,雖然不是新的,可是也是咱們見不着的好東西,來,娘幫你換上。”
這是要給她換了壽衣送她上路的節奏啊,常相逢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這是常巧丫的親娘嗎?她自己感覺這段天生跟海氏沒一個是親的呢?“你不用幫我換了,這衣裳既然那麽好,當了換些銀子還能幫段天生還賭債呢,給我穿上多可惜啊!”
“我的閨女啊,我知道你心裏恨娘,恨娘沒本事,沒出息,可是他再壞,也是你爹,養了你好幾年的爹啊,若是沒有他,咱們娘兒仨兒早凍死餓死了!”海氏睜着兩只紅腫的雙眼,哀哀切切道,“誰叫我是二嫁的呢?跟了你爹,又再嫁了他,人家嫌棄咱們也是有的,何況我嫁進段家至今,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生下一個。”
這娘們兒的腦袋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常相逢都想從板床上一躍而起指着她大罵了,段天生娶海氏之前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再嫁之身還帶了兩個女兒?“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當時是個大姑娘,段天生現在就會對你好了?”
還一兒半女?就海氏嫁進來,成天累死累活換來的是朝打夕罵,飯都吃不飽還生孩子?真懷了也能在母親肚子裏一起餓死了。
自己當姑娘的時候?海氏微微出神,當姑娘時候的事情她已經記不起了,“左右都是我的錯,死後下阿鼻地獄也是活該,只是你們姐倆兒太委屈了,我對不住你們,可我既帶着你們嫁到了段家,咱們就是段家的人了,又能怎麽辦呢?其實我也是活一天熬一天罷了,早死早脫生,活着就是來還前生的債的。”
艾瑪!自己這位便宜娘好像還是知識分子家庭的大小姐出身,跟着一個窮秀才私奔才落了這麽個下場,可腦子壞了,難道連過去學的知識也都跟着腐爛了?怎麽跟沒文化的大媽一個調調?不過常相逢完全沒有矯正她錯誤思想的心情,微嘆一聲道,“那娘,如果我這次沒有死呢?你是準備叫我再被段天生賣一次?再投一回河?不過我覺得下次你女兒可不一定有這麽幸運了,能逃出去。”
海氏太了解段天生了,當初因為要葬婆婆家裏沒錢,賣了大女兒常巧姑還說的過去,可這次,他純粹是為了賭資才賣了小女兒的,“那,那怎麽辦?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怎麽能看着你被人賣了呢?”
女兒這會兒都跟她說了半天話了,海氏心裏一喜,“你是不是覺得身上好了些?我去對門兒借點米,熬粥給你喝吧。”
“當初你跟我爹感情很好吧?我小時有些印象,好像爹他對你很好的,雖然家裏不富裕,可是咱們的日子過的挺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