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四十一V(7)
常相逢一拉徐老太的衣袖,“我想租您家的這排房子-”
“租我家?你沒地方住啊?你一個小姑娘,爹娘呢?”徐老太算是明白常相逢過來讨水的用意了,愕然道,“我們可是安分良民,不收留沒來歷的。”
“不是,您誤會了,我有家的,在東門外半個店兒,那裏都姓窦,我姐嫁到那邊了,我也跟着過去了,”常相逢連忙解釋,“其實我家是開小吃擺的,我看上你這院子就對着校場街口,想着租您半個院兒做生意,您看看成不?”常相逢一揮手,比了個大概的面積,“有您家的這東廂就夠了,您要是覺得吵鬧,我請匠人從中間砌道牆,隔開來,保準不影響您跟孝琪兄弟平時的生活。”
“行了,你走吧,以前也不是沒人來找過我,我呢,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些,但也今明兒就要餓死的,這打牆動土的,毀的可是我們祖宗的基業,這院子我還留着給孝琪說媳婦呢。”徐老太擺擺手,一推常相逢就要将她趕出門去。
“大娘,您聽說我完好不好,我真的是很需要您家這地方,”常相逢可不能這麽容易就被趕出去了,拿出當年幹銷售的架勢,“咱們就坐在這兒聊會兒成麽?你這架葡萄長的可真好,那邊還有石榴樹呢,看樣子今年可會結不少果子呢。”
常相逢人長的白淨,又有禮貌,笑起來杏眼彎彎挺讨喜,徐老太也硬不起心腸來動手趕人,直接在葡萄樹下的小靠椅上坐了,“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才多大,這種事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做的?你家大人呢?”
向來老年人心就軟,常相逢深知這一點,而且如果她租了徐老太的房子,這交道就要常年打的,與其将來她聽到外人傳來的閑話,不如自己直接将身世說清楚了,遂坐下将自己跟姐姐的情況跟徐老太一一說了。
“大娘,我姐跟我姐夫對我很好,可人家終究是一家人,我老住着也不是常事,再說了,他們活的也不易,我能多賺些也給他們減些負擔,所以才想着出來開個小店兒,左右我有手藝,您這地方離東門也不算遠。”
徐老太活了大半輩子了,可像常相逢跟常巧姑這樣的命運的還真是少見,早就跟着抹了半天眼淚了,“你這丫頭可真是不易啊,只是這做生意可不像你想的那麽容易,尤其你一個姑娘家出來抛頭露面的,這街上的小混混可不少。”
這個麽?“大娘您不用擔心這個,我這人脾氣也不算好,別看我是個姑娘,也沒多壯,其實身體好着呢,打起架來就算是男人也不憷,”常相逢拍拍胸脯,“再說了咱洛陽城到底時有王法的地方,小混混過來頂多是收些辛苦費,我給他們就是了,大家都這麽過來的,人家能過,我也能。”
到底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條街上姐姐當門立戶養大弟妹的也不是沒有,徐老太看了一眼東邊的廂房,還是有些不舍,這要是一租給常相逢,幾年生意做下來,都不知道要毀成什麽樣子了,以後哪裏還能住人啊,“唉,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你是做小吃生意的,成日煙熏火燎的-”
這個人家考慮的也有道理,自己還真的不能保證說房子跟沒用過一樣,常相逢決定換個角度,“大娘,孝琪多大了啊?”
提起孫子,徐老太滿臉是笑,“十三了,在學堂裏讀書好着呢,這會兒早,不然中午回來,你還能看見他呢,長多大的個子。”
“在那個學堂讀書?那下場了沒有?”十三有些神童可是能考上秀才了。
“下什麽場啊,他正讀什麽語的,先生說要再等兩年,”徐老太搖搖頭,“就在前頭街上,跟着個老秀才讀書呢。”
“唉,要我說啊,這再好的孩子,也得有個好先生才行,先生要是不出色,好好的孩子也能給埋沒了,這老先生教出許多秀才了吧?”常相逢覺得自己好壞,不過一個人到老了也只是個秀才,估計水平也高不到哪裏去。
“我聽說咱們東城有個鳴鶴書院好的很,您怎麽不把孝琪送那裏呢?”鳴鶴書院在東城可是名校,收費高審核嚴,常相逢也是有耳聞的。
“那地方一月就是一銀兩子,一年十二兩啊,哪是咱們這種人家上的起的,唉,我對不起孝琪啊,”徐老太雖然手裏有些積蓄,但一老一小沒有其他的來源,終是要坐吃山空的,她也不敢拿那麽多錢給孫子讀書。
知道鳴鶴書院而且也想過送孫子去上就好辦了,常相逢正色道,“大娘您這就不對了,只要孝琪讀出來了,就算是不中舉人,中個秀才,那以後坐館,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中了舉人,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只怕李家歷代都會感激您教孫有方呢。”
“可是,”徐老太搖搖頭,她手裏的銀子可是還要給孫子娶媳婦的,孫子讀些書,将來給人做個賬房也不錯的,“唉,誰叫咱們窮呢。”
“那大娘,您看,如果您将這半個院兒租給我,我一月給您一銀兩子,我也知道這三間房将來肯定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可是現在它雖然很幹淨,也只是空着,什麽也做不了,如果租給我,可是一月能給您賺上一兩銀子的,孝琪上鳴鶴書院的事不也解決了?咱們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何況你家孝琪還是個聰明孩子,您不能因為舍不得三間房子,就擋了他的前程,”常相逢苦口婆心道,“咱們退一萬步講,孝琪上了鳴鶴書院,沒考到功名,但他是鳴鶴書院出來的學生,将來找事兒做的時候,只怕也比跟着那老秀才容易些。”
“還有,如果孝琪讀出來了,哪怕只是個秀才,将來說媳婦那比現在說的要強上許多吧?”孫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常相逢抓住重點狠狠使力。
☆、五十四找房子
這個倒真是,現在自己家的情況,只怕說的也是周圍這幾條街上的人家,但孫子要是進了鳴鶴書院,就算還是這幾條街上的姑娘,那也會變成任自己家來挑選了,徐老太的目光投向那三間廂房,常相逢說的沒錯,自己守着這三間祖屋,什麽也帶不來,可是租出去,卻能改變孫子的命運,“這一月一兩銀子,你真能拿出來?”
“我說一月一兩,就不會拖欠,我一次給你半年的,咱們半年一交,每次我都先交了再住行不?為了不影響孝琪讀書,我叫人再在這院子裏砌道牆,這樣的話,就算是吃飯的也進不到您這邊來,不過我想留道門,因為我想用您家的井,這做吃食的,衛生最重要了,”聽這話音兒徐老太是同意分了,“還有,我哪天要是不幹了,最後再給您一兩銀子,算做這屋子的修繕費,您看成不?”
“你一個人?”要是來的人太多,也亂的很,可是常相逢一個人的話,又不安全,誰知道她能幹多久?
“這個麽?我跟您實話說,我還沒想好呢,我想帶個小孩子過來,是我姐夫家的侄子,今天也十二三了,人很好,不過還沒跟他娘商量呢,他現在跟着我姐夫學磨豆腐,不知道願不願意來,”常相逢也不怨徐老太太,“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其實我一個人坐攤生意也招呼的過來。”
“哎,要不,大娘,您幫我怎麽樣?我給您發工資,不,是工錢,一月三百文怎麽樣?反正孝琪要是去了鳴鶴書院,人家是要叫交食宿費的,您只當把他的花費給掙出來,”小吃店也不會有太重的活計,而且自己身邊有個長輩也比較好,加上徐氏就是荷花巷的人,有什麽也比常相逢好出頭。
“這?你準備賣什麽?我可是什麽也不會幹的,”有自己家裏給別人幫工,倒也是一個進項,“三百文太多了,不需要那麽些的,我又不會做啥。”
“我是打算早上賣熱豆腐,中午晚上賣面條,都不麻煩,不過我這種面條可是全洛陽城裏都沒有人做過吃過的,”漿面條在常相逢的世界裏,是洛陽人幾輩子的傳統吃食,有了熱豆腐和涼粉的成功案例在,她相信漿面條也照樣會風行。
熱豆腐和漿面條徐老太都沒有聽說過,“這東西有人吃嗎?這麽熱的天兒有人願意吃熱的豆腐?還有漿面條,紅薯面條我倒是知道,這漿面條是什麽?”
“大娘您知道現在街上賣的渾漿涼粉?那就是我們家的,熱豆腐我也在東門外賣了快半年多了,現在還賣着呢,你要是不放心,那天送走了孝琪,可以過去看看,也見見我姐,就知道了,我們姐妹可都是好人,”房子的事兒終于說住了,常相逢渾身都是幹勁兒。
這個倒是要去看看,不然自己的院子改了,常相逢的生意做不住,那就不值當了,“成,我明天一早兒就過去看看去,你要租我的院子,你姐姐跟你姐夫也要點頭才行。”
兩下議定之後,常相逢又仔細将那三間廂房看了看,想好怎麽改,便沒有在徐大娘家裏多留,直接告辭出來。
“你這丫頭,出去一下午就将院子的事說住了?”常巧姑有些不可置信,“小心人家诓你!”
“你放心吧,沒人诓我,我跟你說,明天吧,今兒我太累了,我又想好了一樣吃食,教給你之後,我就搬到城裏去,”常巧姑跟窦二成親時間也不短了,總不能自己一直領着他們走,是該放手的時候了,常相逢驕傲的想。
“相逢,是不是我們對你不好?”窦二一直聽姐妹倆兒說話,直到妻子敗退,他才悶聲道,“我知道我沒本事,不能叫你們過好日子,但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這些天你姐又在給你尋親事,你放心,等你成親的時候,我一準兒給你準備一份不輸人的嫁妝。”
“姐夫你說什麽呢?你跟姐姐對我怎麽樣我不清楚麽?再說了,咱們只是分開做生意,大家一起掙錢罷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我在城裏開個攤兒,也不影響我姐幫我說親啊?何況你跟我姐就不要孩子啦?咱們就這三間房,一個豆腐攤子,将來的日子怎麽過?靠這個攤子餓不死可也發不了家不是?”常相逢沒想到窦二心思還挺細膩。
“可你才跟着我們半年多,就走,再說一個姑娘家,我怎麽會放心?”窦二還是有些不安,“這事兒緩緩成不?”
荷花巷的院子自己都說好了,一緩再黃了,“明天徐大娘要過來見你們呢,我就算去了校場街,也跟她住在一起的,也算是有個老人在,還有一件事,我尋思了,可是沒跟柳嫂子開口呢,我想帶鎖住走,你們同意不?”
“帶鎖住走?可他年紀小,做豆腐只怕不行,”倒不是他舍不得分出去個人手,“你要是真賣豆腐,每天早上我叫鎖住給你送。”
“這半個店兒就這麽大,鎖住就算是出了師,在哪裏開豆腐坊?倒不如跟着我去了,一來跟我做個伴兒,二來我們也一起磨豆腐,給我的小店兒打個下手,我給他工錢就是了,這天一冷,你就不必再出去賣涼粉了,跟我姐還有柳嫂子守着咱們攤子賣熱豆腐,漿面條,人手也夠了,”常相逢将自己的打算跟窦二詳細說明了,“姐夫你覺着呢?”
“看來你是已經打定主意了,”窦二對常相逢還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凡是她想好的,就沒有辦不成了,而且別人也攔不住,“這個我覺得柳嫂應該不會攔着。只是這新生意開張,可不是那麽容易的,那什麽面條的你以後再做,還是先賣涼粉的好。”
見窦二已經被她說服了,常相逢也不跟再計較要先賣什麽,“這漿面條你們是沒吃過,不過用的也是綠豆漿,今天晚上你幫我磨一些出來,我明天做了你們嘗嘗咱們再議,只是荷花巷那邊的院子還得改改才能用,姐夫你成天在街面上行走,幫我找兩個泥瓦匠來。”
“要什麽泥瓦匠啊?能有多少活,我叫上武順兒他們幾個,幾天功夫就做了,”窦二擺擺手,自己家裏有人,何必花那錢?
常相逢跟窦二的想法不一樣,她是能花錢請人幹活也不願意老是欠人情的,“還是算了,現在是農忙時節,叫人家來做活不合适,再說你也要送涼粉兒,那個可是一天也不能耽誤的,”這陣子做渾漿涼粉的多起來,競争也開始激烈,“咱們請人來幹就成,我也好使喚匠人按我的意思來改動。”
常巧姑雖然心裏不舍,可是常相逢是個有主意的,而且丈夫窦二也不再反對了,她也只有聽從的份,尤其是第二天她在東門外見到了徐大娘,看她面相和善,人也幹淨利落,家裏又只有一個孫子相依為命,那絲不安也就全部放下了,在反複拜托徐老太好好照顧妹妹之後,才将攤子留給柳嫂看着,自己跟常相逢回來品嘗她新開發的面條。
常相逢一大早起來已經将配菜什麽的準備好了,進到廚房裏也只剩下擀面下面了,不一會兒功夫就端了新出爐的面條出來,“姐,你嘗嘗怎麽樣?”
常巧姑看着白白的糊塗面裏紅紅的蘿蔔絲和翠綠的芹菜,“賣相還不錯,我嘗嘗味兒。”
“怎麽是酸的?昨個兒磨的豆漿壞了?你沒嘗麽?”常巧姑一口下去,就吃出了問題,連忙一口吐了。
“不是壞了,就是這酸漿味兒,你接着吃,習慣就好了,”常相逢自己也端了一碗,“這東西做着不費事,用的東西也賤,咱們大碗來賣,一碗兩文吧,還是有賺頭的,你看得用白面呢!當然,雜和面兒也能做,不過進城的人在家裏大多都吃雜和面兒了,來咱們攤兒上改改口味應該都願意。”
“吃着還微微帶着甘甜的後味兒呢,不錯,好吃,”女人們都愛吃酸酸的味道,“我看這顏色,不像是放醋了?”常巧姑挑着碗裏的面條。
“我跟你說,這是将漿放酸了當底湯出來的,當然,這裏頭可是有竅道的,我可跟你強調一回,跟涼粉一樣,一句話的事,你要是再跟人說出去,我可不認識你了,”常相逢敲了敲碗,正色道,“我進城開店,可也是準備靠它起家的。”
常巧姑被妹妹說的臉一紅,涼粉的教訓她已經領受了,“你放心吧,這面條的竅道我是不會再告訴任何人了,連娘我也不會說的。”
“這漿啊,要是光煮了下面,就會懈的水是水粉是粉的,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這裏頭的關鍵就是,在頭滾兒的時候撒勺油進去打沫,所以,這油就是最要緊的一步,你一定得瞞了人,不過家裏的油下的就快了,你也得想着怎麽樣叫人不要注意你咱們家老是買油吃,”莊戶人家可舍不得成桶的往家裏運油。
“噢,原來是這個,你那漿還有沒有?我晚上再做一回,”這下湯面條是個女人都會,可這裏面的竅道就像常相逢所說的,常巧姑自覺她琢磨不出來。
“我今兒做的多,原因麽,你晚上就知道了,還有,這芹菜跟黃豆,每天也要煮好拌好,花生米也要炸好敲碎,還有韭花,以後也得多腌些,給吃家兒下飯用的,将來你要是能忙過來,再想想賣些茶雞蛋或是油餅什麽的,碰上大肚漢,咱們這漿面條可是不耐餓。”
“嗯,知道了,你那邊想收拾好只怕還有些日子,咱們這就賣起來呗?”頭三腳難踢,有常相逢幫着他們開張,常巧姑心裏也有些底氣。
“沒問題,我也是這麽打算的,還有柳嫂子,一會兒我帶一碗給她嘗嘗,你去給洪生嬸子送一碗,叫鎖住也別做飯了,一起過來吃,”常相逢安排停當,将漿面條放在籃子裏,直接出了院子向東門而去。
看柳氏将面條吃完,常相逢才問道,“嫂子,你覺得怎麽樣?”
“不錯,這味稀罕,我竟從來沒吃過,哎呀相逢,跟着你們家,能掙工錢不說,這見識我也長了不少,這叫啥?”柳氏吃碗還頗有些意猶未盡,“你是準備賣這個了?”
見柳氏問起,常相逢也不隐瞞,将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之後又将自己想帶了鎖住進城的事兒說了,“嫂子你覺得呢?我再開工錢給鎖住。”
其實柳嫂也知道兒子就算是學會磨豆腐了,可是十二三的小孩子開豆腐坊也不現實,而自己就跟窦二一家幫工,貿然的自己開個熱豆腐攤兒出來也有些缺德不美氣,現在常相逢願意請兒子進城裏給她幫忙,再開一份工錢,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兒,“相逢,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他年紀那麽小,能出多少力?要不我過去幫你?”
“你還有洪生嬸子要照顧呢,你放心将家裏的事交給鎖住?他跟着我,也在城裏見見世面,如果我這小店兒生意好了,我将來還想賣炒菜呢,到那個時候,叫鎖住跟着我學掂大勺,不比賣豆腐強,他還小着呢,以後的前程誰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将柳嫂子帶走,家裏只剩下窦二跟常巧姑,常相逢還真怕他們忙不過來,倒不如自己雇人來的方便。
聽常相逢許諾教兒子掂勺,柳氏高興的兩眼放光,常相逢的手藝在窦七爺家她可是見過的,城裏的館子的菜是什麽樣的柳氏沒見過,可是鄉下的酒席她上還吃過的,常相逢可是比那些出來上門包桌的師傅高明太多了,只要有料,一桌謀面在她手裏根本不是事兒啊,如果自己兒子學了這一手,以後給人上門做席,也不愁養不了家啊,
“哎呀,鎖住不在這兒,晚上我叫他過去給妹子你磕頭去,什麽工錢不工錢的我們也不敢要,人家那個學藝的不先當三年學徒,”柳氏起身向常相逢就是一福,“妹子,嫂子謝謝你了,你肯拉拔我們,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這到別人鋪子裏當學徒,頭三年是不用給工錢的,管吃住就成,學徒要給師傅倒三年尿盆兒,說白了就是當三年白工,之後師傅才會正式教手藝,這些常相逢也是到了永安之後才知道的。
“這樣吧,我會保證以後教鎖住炒菜,鎖住到我那裏我包吃住再管一年兩套衣裳,農忙時我叫他回來幫你做地裏的活,至于工錢,一月我給他五文的零花,一年呢,我給你半吊錢,你看成不?”
常相逢倒不是舍不得銀子,而是每行有每行的規矩,照着規矩走,柳氏能安心,而她以後真要再擴張生意,再請人時也有章可循。
兩下說定了,常相逢到了晚上又将剩的漿面條給窦二熱了端了出來,常巧姑看着那坨在一起稠乎乎的剩面條,想到丈夫在外頭奔波了一天了,有些不落忍,“相逢,就給你姐夫吃這個?”
“啊,就是這個,姐你嘗嘗就知道了,”常相逢挾了一筷子剩面條送到常巧姑嘴裏,“是不是比剛做的更好吃了?”
“還真是,還有比新鮮的更好吃的剩飯?”常巧姑驚喜的睜大眼睛,“這好了,賣不出去咱們就開開心心自己吃。”
“說啥呢?什麽更好吃了?”窦二也知道常相逢今天在家裏要做新吃食,特意回來的早了一些,可在外頭等着不見飯出來,便自己進了竈房。
“這個漿面條,姐夫你先吃着,我跟你說,我們再過幾天下午就開始賣這個,等過了八月節姐夫你不出去賣涼粉了,就在家裏幫姐姐跟柳嫂的忙,你幫着擀面條,你力氣大,擀出來的更好吃,”常相逢連以後小夫妻的分工都安排好了。
“這個?”窦二看看廚房,男人可是都很少自己進廚房的,但又一想這是做生意,不算家事,也就應下了,“那可得叫你姐好好教教我才行,我要是弄不好了,又糟蹋糧食。”
“說起這個了,今年豆子你能不能再幫我收一些,先放在家裏,等我那邊院子收拾好了,再裝車拉過去,”常相逢的生意跟黃豆綠豆幹上了,哪樣都離不開豆子。
“這個沒問題,我出去賣涼粉的時候再問問,順便再看看誰家多的麥子,既然咱們要賣面條了,還得磨面呢,”窦二将吃完的碗遞給常巧姑,“還沒有,再來一碗。”
☆、五十五漿面條
當天晚上常相逢就開始教常巧姑跟窦二還有鎖住磨綠豆漿,先放在石磨上磨成粗漿,用紗布過濾去渣,然後放在盆中或罐裏,“其實簡單,現在天熱,一晚上就酸了,要是天冷了,你們得放在竈邊了,”常相逢将磨好的豆漿裝好,沖常巧姑道,“這個明天酸了,我再做一邊你看看。”
做漿面條過程中最難的一項工作就是給漿“打沫”。也就是常相逢口中最關緊的竅道:中火将漿熬到漿快開的時候,漿的表面就會出現泡沫。這時,要在鍋中倒入适量的小磨香油,右手用筷子在鍋中朝着一個固定的方向攪動,直到泡沫消失。
“別看“打沫”說的容易,卻有講究的,這個你要多練練才成,力度速度自己得摸索了,要是打的好了,漿就會變的又光又滑,這樣做出的面條才地道,吃出來的味道才正宗。”常相逢說着将已經擀好面條放到鍋裏,“這鍋出來了,你照着我的方法做上一鍋,後頭用的那些配料,咱們也得陸續弄出來。”
“行,一會兒我就試試,你做的這鍋,給七爺家送去吧,我做的咱們中午吃,”常巧姑點點頭,拿了長筷子攪着鍋裏的面條,“你咋會做這種?我都沒聽過。”
“我會的多了,你不知道罷了,這幾年我在甜井胡同,可沒少受罪,不過去客棧收髒衣裳的時候,聽門口曬暖的要飯的說閑話,也聽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常相逢淡淡道,“算了,不說那些了,左右人家說的我一試還真能行,這就是命好啊!”
“那咱們這回怎麽跟外頭人說這面條的來歷?”受了一回驚,常巧姑也長心眼了,“說是要飯的那裏學的,只怕沒人吃了。”
“這個麽?人家問你,你就說是我做的,至于怎麽想出來的,就跟大家說其中自有天機,”常相逢還沒有想到這個呢,聽姐姐一提,轉瞬就有了主意,“我保管他們沒話說,只是這打沫的法子你可得看好了,當着別人的面兒千萬不能做!”
因為是教給常巧姑的,所以這一鍋常相逢做的也不多,她叫了鎖住眼她一起将面條盛出來裝陶飯罐裏,一起去了窦七爺家。
“你這又弄出新吃食了?”饒是窦七爺這村裏見識最廣的人,也被常相逢一會兒一個新點子給弄的吃驚不已,“這閨女的腦子真不知道是咋長的。”
“漿面條沒啥的,七爺您嘗嘗看中吃不?”常相逢嘿嘿一樂,先給窦七爺舀了一碗,“春嬸子你也來嘗嘗。”
“這丫頭還真是不簡單,你們又準備賣這個了?不賣涼粉了?”因為面條有限,李氏吃完自己的半碗,頗為遺憾,“味道倒是不錯,準備賣多少錢一碗?”
“我們這回全用白面,所以兩文錢一碗,碗大一些,”常相逢已經在注意窦七爺家人的神情了,男人們倒還罷了,幾個女人顯然對這漿面條更滿意,“春嬸子,你覺這面條咋樣?”
“好吃,酸酸的也開胃的很,你這個丫頭做什麽就沒有做不成過,”郭氏看着意猶未盡的大女兒,“瞧大丫兒這碗刮的幹淨的!”
“我姐還在家裏學着做呢,罐子小我裝不小,叫大丫兒過去再吃一碗,”窦七爺只有大丫一個孫女,而且人随了郭氏,安靜勤快,常相逢也很喜歡她,“大丫兒一會兒跟姐姐回去啊。”
“這東西真的挺好吃,我也去,學學怎麽做的,咱們自己做着吃,”李氏嘻嘻一笑,将桌上的碗一收,起身就出門,“我去給巧姑幫忙。”
“夏嬸子不必去了,我估摸着這會兒我姐都做好了,這漿面條其實也是有講究的,比涼粉可麻煩的多,我們吃了一回常家的虧,這次的方子我連我姐都不會再給了,每次将料備好了給她用就行了,免得錢賺不到,再招人眼紅又生事端,”當着窦七爺的面兒常相逢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可是李氏卻連臉都不要了。
李氏被常相逢這麽一說,也有些下不來臺,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道,“你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太獨了,這生意麽,大家一起做,也互相壯個膽氣,你們姐妹倆只顧自己發財,不招人嫉才怪呢。”
“那也得我們姐倆發了財再說啊,誰知道我這漿面條到底發不發得財呢?”常相逢站起身沖窦七爺一福,“還有件事兒沒跟七爺您說呢,我姐夫幫我在校場街租了間房,我準備進城擺攤兒去,這陣子多虧七爺你老照顧了,相逢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相逢一定會盡力。”
“呸,還說自己不掙錢,校場街可是有大集,那裏的房子會便宜?窦二竟然能拿出那麽多錢給他小姨子租鋪面,待發了多少財啊,”常相逢一出門,李氏就罵開了,“真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忘恩負義的東西!”
“養了白眼狼?老二家的,你過來給我說說,你養了常家姐妹什麽?我可記得你娘家兄弟跟妹子現在可都賣着涼粉呢?到底誰是白眼狼你跟我說說?”窦七爺已經冷了臉,知足常樂你懂不懂?這世上便宜事就得叫你占喽?一次占不上就不行不是?”
公公發了火,李氏再不敢罵了,小聲解釋道,“我不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麽?咱們家對窦二多好啊-”
“咱家對二郎好是因為他姓窦!你們李家對二郎有啥恩惠?別以為我知道你剛才想出幹什麽?人啊,心莫太貪,”窦七爺擺擺手,“出土做飯去!”
“嫂子,你說我錯了麽?咱們兩家可都是幫着他們賣涼粉的,她常相逢有了新吃食,跟咱們說說有什麽不對?”一進竈房,李氏又開始了,那漿面條的甘酸之味到現在還在她口腔裏回蕩呢,憑直覺她就知道這東西一準兒好賣。
“我娘家外甥可沒有幫二郎家賣涼粉,現在他們自己做自己賣,對二郎一家感激不盡呢,”郭氏還不了解自己這個貪心的兄弟媳婦,如果自己敢随口接上一句“就是,”只怕明天全村兒人都知道是她對窦二一家不滿意了。
“那怎麽一樣?我家二和可是想娶常相逢那丫頭的,她有什麽方子将來還不是李家的?”想到這兒李氏就更不滿了,這種面條的做法,現在常相逢就不應該拿出來,等自家去窦二那兒提了親,她成了自己兄弟媳婦,小兩口拿着開個小店兒不行麽?
聽李氏說的理直氣壯,好像常相逢真跟李家訂了親一樣,郭氏忍不住搖頭,“我告訴你吧,相逢那閨女心勁兒高着呢,前些日子我給她提的四家她都沒看上,人家娘是大家出來的小姐,爹是秀才,相逢不但會做飯食,也從小讀書認字兒。”
郭氏見李氏一臉不可置信,心裏冷笑,“你別不信,問問鎖住就知道了,咱們德旺還上着學堂呢,認的字兒都沒有鎖住多,人家巧姑說了,相逢不圖富貴,要找個秀才才行呢!”
就李氏那兄弟,長的不差,個子太低,而且跟他姐一個德性,恨不得蚊子腿上剔出二兩肉來,郭氏都看不上,別說常相逢那種心高氣傲的閨女了。
原來看不上她兄弟,還找郭氏說親了?李氏氣的将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我呸,什麽好玩意兒還敢看不上我家二和?找秀才?我就睜大眼睛看着她常巧丫那潑貨能嫁個什麽樣的人家!?”
窦二一家可不知道李氏的心思,晚上等窦二回來,一家人吃過飯後,常相逢便告訴姐姐姐夫自己跟徐大娘已經談好了,她是個急性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就是越快越好,因此準備這陣子少去東門攤子上,而是把重心放在荷花巷的房屋改造上。
“你已經打定主意了,我們就聽你的,”窦二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來,“其實這半年掙的也不少,不過都拿來收豆子了,這裏只有四兩多些,你先拿着,等咱們這個月跟令狐家結了賬,我再給你。”
家裏有多少銀子雖然常相逢沒見,但每天進出是有數的,常相逢估也能估個差不多,這四兩多确實是窦二跟姐姐的全部了,“這個我不能要,我有銀子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你們倆兒還有錢呢,”她的二十兩沒有花用呢,拿出來開店足夠了,“我還想着過些日子來拉豆子的時候,将豆子錢也給你們呢,你們以後的事兒多着呢,不像我,沒什麽花錢的地方。”
“咱們一家人還要算豆子錢?”常巧姑怒了,真不知道這個妹妹是怎麽想的,“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要翻新房子,還要給徐大娘交房租,再置辦家什,哪樣不要錢?倒是我們,什麽都準備好了,才叫沒有用錢的地方。”
“是啊,相逢,你相中的那個地方我賣涼粉的時候去看過了,在街邊上,趕集的吃飯一般都不往那邊去,雖然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