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5)

微風輕起揚起她身上粉色的裙裾,她就如一朵随時都要枯萎的花朵,叫人心疼莫名,“常相逢,你不是說什麽都不怕嗎?可現在是怎麽了?你怕明奕不要你?怕自己嫁不進明府麽?你進去要做什麽?見到明奕準備說什麽?求他?求他不要抛棄你?”

令狐俨轉過頭不去看常相逢,唇邊噙着一抹嘲諷的笑意,緩緩看了下正在向明府大門聚集的人流,“還是你想鬧的滿城皆知,然後叫明奕迫于輿論給你個名分?”

令狐俨的話像一記耳光重重抽在常相逢臉上,也打醒了她原本混亂的頭腦,“你胡說什麽?他們說明奕要被賜婚什麽縣主了,我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他說一個‘是’字,我常相逢轉頭就走,絕不會糾纏。”

“如果他有勇氣面對你,你只用在水席樓等着,如果他不敢見你,你能沖的進去?沖進去就能見得到他?如果你只是想要個真相,明天這個時候應該是明家最熱鬧的時候,你只要守在這裏,什麽都看得清楚,根本不用他來告訴你,”令狐俨看着常相逢一字一頓道,“你不是凡是都要靠自己麽?可你現在這副樣子,跟永安那些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女子有什麽不同!”

“若你不想繼續在這裏丢臉叫人看笑話,就進到那頂轎子裏去,水席樓還等着你這個大師傅做生意呢,你要叫龍宮水席樓今天關門麽?”

☆、一百一十傻話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安靜的鑽進胡萬準備的小轎,知道她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吩咐胡萬将常相逢送回水席樓,自己轉身進了明府。

“執信你可來了,唉,奕哥從小就聽你的話,你勸勸他吧,從昨天晚上我還以為他歇一夜就好了,結果吉祥說他就這麽坐着一夜沒合眼,到現在還誰人都不理呢,我跟他爹還有老太太,他七叔都來勸了,只是不吭聲啊,”譚氏看到令狐俨,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拉着他就哭了起來。

令狐俨強壓下心頭的厭惡,沖譚氏一禮道,“我這就去看看,只是舅母您跟舅舅姑祖母這樣的至親勸說都沒用,我的話他也不一定聽的進去。”

“好了,不要做這種女兒之态了,”令狐俨一進明奕的屋子看着靜坐于書案前的明奕,沒好氣道,“你若是因為這麽件事就傻了,我還真看不起你了。”

從紫芝堂出來,明奕已經清醒過來了,他并沒有癡傻,只是心灰意冷懶得跟家裏人說話而已,如今看到令狐俨,才開口道,“表哥,我帶相逢走行不行?我們先逃到江南,你把我們送到下南洋的船上,我們再也不回來了。”

“這就是明大探花想了一夜想出來的主意?我送你跟常相逢出去不難,可是你們走了之後呢?我皇仁慈,不一定會将明家夷族,可是充軍流放是少不了的,”令狐俨環視明奕這間寬闊的書房,“這明府只怕也保不住了,以後你跟常相逢在外頭逍遙自在的時候,可千萬不要想明家的親人跟祖先-”

“明家因當初從龍而建立的些許名聲,你也千萬不要再想了,從你帶着常相逢離開洛陽那一刻起,你就不要再告訴別人你姓氏祖宗,”令狐俨看着痛苦的抱頭而坐的明奕,放軟了口氣,“皇命難違的道理你比別人都清楚-”

“可是相逢,相逢她說相信我,我要如何面對她,表哥你不知道,只要一想起來我們過去說的話,我就心如刀絞,恨不得立時死了,”一想到常相逢,明奕整個人都要炸了,“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進京之前将我們的親事訂下來,如果她那個時候就是我的未婚妻,哪裏會有後面的事情?”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你立時死了常姑娘就不傷心不難過了?這都是命,從你生在明家時,你的命運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就像我生于令狐家,我的人生就只能為這個姓氏而活了,”令狐俨輕嘆一聲,輕輕拍了拍明奕的肩頭,“常姑娘不是那種不能道理的人,這件事注定要傷了她,她恨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她已經知道了你即将被賜婚的事,剛才就在明家門外,嚷着要見你。”

“相逢來了?為什麽沒人跟我說,”聽到常相逢過來了,明奕立馬往外沖,“我要見她。”

“我不知道府裏的情況,就先把她勸回去了,你若是想好了怎麽跟她說,就去見見她吧,也算是個了斷,”令狐俨叫住要攔明奕的下人,“你們放開他,我去跟大太太說,叫公子出去。”

“師傅,明公子來了,說想跟你說話,”鎖住小心翼翼的探進半個身子,從師傅回來,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是悶頭做菜,但願明公子來了她能恢複正常。

常相逢停下飛舞的鐵勺,木然道,“去跟明公子說,我現在正忙着,如果他不急的話,等打烊我再見他。”

“看什麽?還不把山藥給我遞過來?糖老了怎麽辦?”常相逢瞪了一眼偷偷打量她的二竈,厲聲道。

自己還真夠可以的啊,一将一盤山藥丢進炒鍋,常相逢失笑,失戀了還可以這麽沉穩的工作,她都要給自己點個贊了,果然是工作是最好的療傷方式,她一進廚房就冷靜下來了。

“相逢,你肯見我了?”明奕看到常相逢進來,激動了站起身,“我想去找你的,可是掌櫃說後頭外人不能進,是你定的規矩,我-”

“你進京前我就跟你說過,如果将來有什麽變故,直接告訴我,”常相逢平靜的看着明奕,“現在你說吧。”

明奕沒想到常相逢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沒打沒罵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有些不知道所措,“不是我,真的,這些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昨天才聽說這事兒的,相逢,你要信我,我對你的心還跟從前一樣!”

“可是有什麽用呢?你好像前天還跟我說着如何得到你外祖的支持,可是就短短的一天,一切都結束了,”常相逢快速的轉過頭,不讓自己的眼淚被明奕看到,“你是聽令狐俨說我找到你府上去了才來的吧?你看,你昨天知道了這個消息,并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我,跟我商量之後的路咱們要怎麽辦?”

“我,我是無顏見你,”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從小被儒家思想教化的明奕,信奉的君臣父子,對于皇權,他不知道要怎麽反抗,“我不知道要怎麽辦,相逢,你說,我聽你的,你說要我帶你走,咱們這就走。”

如果沒有什麽聖旨,自己倒不介意跟明奕“私奔”,左右常相逢有手藝,走到哪裏都能糊口,可是明奕呢,為了愛情放棄理想跟前程,一年兩年可以,十年之後呢?他真的會不後悔?不怨自己?雖然沒有什麽戀愛經驗,可是人生經驗還是有的,常相逢可不會傻的相信有情飲水飽愛定勝天,“我不會說,明奕,因為這是不現實的事情,就像當初我被那個長街上捧着包子沖我笑的少年迷惑一樣,我以為我可以把夢境變為現實,就像我在這裏也照樣也可以混的風生水起一樣,可是現在我沒有那個信心,我沒有信心你能舍棄你的理想,我沒信心你永遠不後悔,我不敢想有一天你厭倦了會怨我。”

“我不會的,相逢,你不想走咱們就不走,你等着我,我馬上進京,去跟東瓯王說,我已經有了意中人,我不能娶海寧縣主,我不會娶她,大不了我被貶,仍然當個平頭百姓,咱們一起開酒樓,嗯,”明奕說完自己就笑起來,“這樣不就行了,我剛才怎麽沒想起來這麽好的主意?”

真是個孩子,跑去跟一個郡王退婚,說看不上人家姑娘,連常相逢都知道這是作死呢,“好,你回去跟你家人說說,看他們會怎麽說?”

其中的利害相信明家人會跟他說清楚的。

“不,我只跟你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事的,那個海寧縣主我見過,最是跋扈的性子,不行的話我想辦法見到她打上幾架,她肯定就恨了我了,”明奕得意的一笑,“你猜我怎麽想出來的?我想起來你拿到吓唬吉大勇的事兒來了,你說,我要是是吉大勇那樣的人,宗室還會嫁女兒給不?”

“明奕,你可不能胡來,”常相逢被明奕的異想天開給吓着了,“這樣做的話,就算是退了親,你的名聲前途全完了。”

“完了就完了,反正你會嫁給我,名聲完了我也不怕,至于前程,我是想從軍的,呆在東宮有什麽意思?如果沒了功名,我就去投軍,從士卒做起,”明奕将常相逢抱在懷裏,“相逢,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如果沒有你看着,我功成名就又有什麽意思?”

“你真的舍得下?”常相逢的眼淚再也抑不住了,雖然知道這只是孩子話,可是她還是很感動,起碼在這一刻,在明奕心裏,自己重過他的夢想跟前程。

聽常相逢這麽問他,明奕肯定的點點頭,“當然舍得,如果沒有你看着,我就算是功成名就又有什麽意思?”

“你先回去吧,好好聽家裏的話,不管以後你準備怎麽辦,明天接旨的時候還要好好表現是不是?我聽說接旨的時候不高興,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倒大黴的,”常相逢扯扯嘴角,叫自己看上去輕松一些。

四十月二十六,辰末,前歷城侯府已經是中門大開,鞭炮震天鼓樂齊鳴,明府上下十餘口全都聚在了正堂思恩堂前,只等頒旨的天使到來。

“老太太,老太太,前頭送信兒來了,來頒旨的禮部黃大人由巡撫大人陪着已經快到興化街了,一柱香功夫就進咱們胡同了,”

聽到小厮的回報,令狐氏緊張的抓住大媳婦的手,“老大家的,我這心怎麽跳的這麽厲害,你再幫我看看,我這身衣裳可成?唉,咱們家裏連個正經诰命都沒有,不然多氣派。”

“不是馬上就有了麽?等大嫂子做了縣主婆婆,叫她讓縣主幫娘您也讨個诰命回來,到時候跟大嫂和侄兒媳婦一起到皇宮裏看看,才氣派呢,”徐氏在一旁笑道,“多虧了咱們奕哥兒,我們也能進京去看看了。”

“行了,就你嗓門大,快站好吧,”打頭的明章清清嗓子,轉過頭沖徐氏道,“成天就會喳喳,也不看咱們是什麽府邸,你想把臉丢到京城來的大人面前?”

“今兒可是咱們明家的大日子,我估摸着你跟縣主成婚之時,我們老夫人也會進京的,”明微達看着一臉平靜的明奕,撚須笑道,“這一輩裏,最出息的就是你跟承平了,他是大哥,有你們兩個幫着,你伯父也會輕松一些。”

明微達說的老夫人是南陽明氏的老祖宗鄭氏,而承平則是明世達的長子明晏,如今已經是湖南株洲的從四品同知了。

“是,我一定會好好幫伯父的,”明奕微微一笑,拱身稱是。

“這就對了嘛,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能相夫教子,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妻重德之外,也要講個門當戶對,等你再過幾年,什麽都明白了,”明微達從來不認為那個賣面條的農家女能有什麽威脅性,明奕想開的這麽快,他也沒有生疑。

興化街的一間茶舍二樓雅間裏,常相逢漠然的看着樓下一隊隊彩旗招展的衙差,和後面幾擡大轎,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冰底,看來真的是要到明家賜婚的。

“我得過去了,一會兒你叫胡萬送你回酒樓吧,今兒全城的焦點都在明家了,壽春街那邊生意會冷清一些,你也剛好可以歇一歇,”令狐俨嘆了口氣,他不能再在這兒陪着常相逢了,明家那邊他還要出面幫着張羅。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我沒事兒的,”常相逢想沖令狐俨擺擺手,可是胳膊根本擡不起來,只得幹啞着嗓子道。“大東家我問你,明奕說他到了京城會向那個王爺提退婚,你覺得如果明奕這麽做了,會有什麽後果?”

“你說什麽?明奕要找東瓯王退婚?你撺掇他的?!”令狐俨人已經出了雅間門了,又被常相逢的話給驚回來了,“你們想找死是不是?常相逢我告訴你,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麽人,有多大的本事,在這裏不行!你有幾顆腦袋叫人砍?先不說堂堂郡王府被一個從三品游擊退婚會有多少震怒,只說如果他們查到明奕舍棄海寧縣主是因為你,你将來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你想過沒有?”

常相逢只是對永安不太熟悉,想從令狐俨那裏問清楚明奕如果真的去退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沒想到被惹的一向脾氣挺好的令狐俨暴怒,“不是,我只是好奇問一下,我不太知道,我也沒有叫明奕這麽做。”

“相逢,有些話不該我來勸,可是明奕是我表弟,他雖然錦衣玉食長大,可是日子并不像旁人想的那麽滋潤,整個明家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你們不能只想着自己,”令狐俨咬牙道,“我告訴你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東瓯王雖然只是郡王,卻因為跟皇上年紀相仿自小交情就好,雖然并不入朝問事,可是手裏卻握着東南水師,東瓯王有多滿意明奕單從這場賜事就可以看出來了,”令狐俨一指樓下那長長的隊伍,“這些原本可以在京城就辦了,為什麽特意千裏迢迢安排在洛陽,就是因為郡王知道明家的情況,這是幫明奕撐場面來了,有今天一場盛事,就算是明奕跟縣主以後在京城落戶,可是明家在洛陽還是最煊赫的豪門!”

“再說明奕,他的理想是什麽?是恢複當年歷城侯的輝煌,是振興家業,侯爵是要軍功來換的,可是現在的永安若有戰事,必在東南無疑,得罪了東瓯王,他還想上參戰?只怕就算是去了東南,只需要一支流矢,你懂嗎?”令狐俨看着慢慢蹲下身的常相逢,沒有伸手去扶她,“你從來都不是糊塗人,好好想想吧。”

令狐俨甩門出去,常相逢也沒有能夠站起身來,她将自己縮在屋子的一角,樓上喧天的鑼鼓如同催命一般壓的她透不過氣來,也淹沒了她曾經對愛情的幻想。

從前世到現在,常相逢都希望有那麽一個人,不在乎她的長相,不在乎她的家境,不在乎她的火爆脾氣,可以固執的站在她這邊,相信她支持她,與她相視而笑,緊緊依偎,可是今天在這灼人的喜慶中,常相逢清楚的知道,她的執着,她的愛情最終得到的是什麽樣的結果。

可最可笑的可憐的是她連個要怨的人都找不到,還要笑着去安慰另一個人。

之後的幾天滿城都是明奕被天子賜婚要娶縣主的消息,常相逢每天只把自己關在後廚裏,除了做菜,就是教自己手下的二竈們做菜,努力不去聽,不去想,叫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姐,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晚上當常相逢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小院兒,卻看到常巧姑跟窦恒正坐在紫藤花架下跟吳媽媽聊天兒。

“啊,我跟你姐夫好長時間沒見你了,就想着來看看你,”常巧姑聽說明奕被賜婚的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家裏哭了一場之後,擦幹眼淚便趕着往常相逢這裏來了。

窦恒怕常巧姑說話沒個遮攔,叫吳媽媽知道了常相逢跟明奕的事,忙接口道,“你姐姐老說想你呢,這不,我就把她送來了,今兒就叫她住你這兒把這個月的話兒都跟你唠完了,省得在家裏啰嗦我,我走啦啊,家裏的事兒你別管了,好好在妹子這裏住兩天。”

雖然不知道什麽事,吳媽媽也看出來常相逢這兩天情緒不對,既然親姐來了,她也樂得給她們留下說話的空間,幫着燕兒将洗漱的熱水備好,也就回去歇着了。

“巧丫,我一聽說那個姓明的的事,都懵了,你可千萬想開些,那種負心漢你就別再惦着了,啊——”常巧姑等到常相逢從浴房裏出來,連忙拿了棉巾幫她擦頭發,一邊小聲勸她,“你還年輕着呢,長的又好,咱還有兩個鋪子,等我回去就請徐大娘幫你挑個合适的人家!”

到底是一個娘生的,常相逢轉過身抱着常巧姑的腰,将頭抵在她的胸前,“還是我姐最親了,按你們常說的話,這就是命啊,從一開始你們不都跟我說了,門不當戶不對的,現在這個結果也算是被你們言中了,沒啥的,我沒事兒,好着呢!”

“真的?你可不許哄我,要不是想着這事兒壞的終歸是咱們姑娘家的名聲,我都要去明家把那個姓明的罵一頓呢,這種喜新厭舊的壞東西,沒有好報的!”常巧姑像小時候一樣将妹妹抱在懷裏,輕聲安慰,“我跟你說,我還見那個岱少爺家的少奶奶了,他們都認你當表妹了,以後啊,咱肯定還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你可不許想不開!”

姑娘家遇到負人心而想不開的事常巧姑可是聽說過幾樁,她最怕的就是妹妹氣性大再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來,現在看妹妹氣色雖然不太好,情緒還算平靜,也沒有想像中的悲悲泣泣,便安心了,“你要是心裏煩悶,我跟你去寺溝看看咱娘,等那個姓明的滾回京城攀高枝兒去了,咱們再回來!”

出去走走?倒是好主意,可是自己怎麽放得下水席樓?“不了,我沒事,而且我跟大東家準備在城西再開一家水席樓呢,這個時候我哪能出去啊!”

“還要再開啊?哎呀,這一家家開起來,我妹子可要成了財主了,”常巧姑也願意跟常相逢說一些能叫她開心的事,“以後啊,全洛陽都知道我妹子了,到那個時候,啥樣的咱們尋不來?真不成,咱們就坐地招夫,你有本事,也不用受氣。”

“坐地招夫?你是說上門女婿?”自己這個姐姐三轉兩轉的,還是離不開自己的婚事,“這個也不錯啊,不過不是說上門女婿找不來好的麽?”

“你別管了,我叫你姐夫慢慢給你留意着,那些家裏兄弟一群,窮的揭不開鍋的人家多着呢,咱們挑那種人能幹品性又好的找一個,”常巧姑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一拍腿道,“就這麽幹,這樣咱爹身後也有個香火!”

只要姐姐樂意,就随她折騰去吧,常相逢從常巧姑手裏拿過棉巾,“我自己來,那桶裏還有熱水呢,姐你也去洗吧。”

等常巧姑從浴房裏出來的時候,常相逢已經睡着了,看着妹妹眼角的淚水,常巧姑一個沒忍住,眼淚又落了下來,自己妹妹有多剛強她最清楚,可是再剛強也是個女人,遇到這種事,就算是嘴裏不說,臉上笑着,可心裏哪能不難過呢,常巧姑拿帕子捂了嘴,沖到屋外悶聲哭了起來。

☆、一百一十一叢春十園

對洛陽官場來說明奕中探花和被賜婚之後,又迎來了另一樁大事:那就是東瓯王之女,海寧縣主到洛陽來了。雖然全洛陽的人都鬧不明白一個沒出閣的大閨女咋能獨個兒跑到夫家來了,可興許人家皇家的人就興這個呢?

海寧縣主為什麽跑到洛陽巡撫李大人賴得管,她就算是沒成親大了肚子,也輪不着臣子們丢人,現在最叫他發愁的是這位在京城看誰不順眼就掄鞭子招呼的縣主,要怎麽個接待?

李巡撫也是京城世家子,自然清楚這些宗室女的大排場跟難伺候,因此并不想叫自己的夫人趙氏跟女兒來接待海寧縣主,免得出力不讨好再受氣就太冤枉了,但又不能将海寧縣主直接交到明家,那樣于禮又不合,百思之下直接将縣主芳駕迎到了令狐家在洛陽的一處園子-叢春園。

叢春園園如其名,四季長春,草木蔥茏,加上有令狐氏財力雄厚,裏頭全是按江南風光修造,除了令狐家的府邸跟城郊白園,也只有這種園子還算看得過去了。

雖然心裏并不情願,令狐俨也知道這對令狐家同樣是一個機會,謝過李巡撫的“提拔”之後,回去命府裏的管事安排。

明家上下則在得了海寧縣主到洛陽的消息之後整個“沸騰”了,令狐氏更是親自回到娘家到監督叢春園的鋪陳,并要求百氏開令狐家的內庫全換了叢春園的擺設,那些竹的木的,實在是太過寒酸,彰顯不了令狐家的財力,要知道令狐家可是她的娘家,怎麽也要叫縣主知道明家雖然不是侯府了,可虎老餘威在,照樣不比京城的侯伯府差才行!

令狐俨看着叢春園裏上蹿下跳的明家人,冷笑一聲道,“胡二去跟咱們老太太說,內庫不能開,如果明家要代替令狐家接手縣主的駐跸事宜,也成,令狐家人全部撤出叢春園!”

啊?胡二偷眼看了自己主子,沒敢細問,連忙向叢春園正院栖華院跑去。

“嫂子,你不肯換?難道明家富貴了能不幫襯令狐家?這些年你們令狐家得了明家多少力?沒有明家在背後支持,令狐家能走到現在這地步嗎?”令狐氏見百氏執意不肯答應開令狐家的內庫,氣得臉色鐵青,“商戶人家上頭不靠個大碼頭能長久麽?明家娶了縣主,能給令狐家帶來多少好處?!”

這個令狐俨也太短視了!

也真虧這個小姑說的出口,明家令狐兩家自結姻親以來,向來是各取所需,令狐家是因為有了明家這門親事,在洛陽商界确實被高看一眼,也攀了京城的一些人脈,可是明家若沒有令狐家的財力支持,哪是來的這三十年的風光?

“妹妹莫要誤會,不是我舍不得,而是咱們的內庫雖然東西不少,可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哪裏能跟明府這樣底蘊深厚的高門大戶相比?”百氏态度誠懇的不得了,沒有海寧縣主的照拂,令狐家也興旺了幾十年了,“你看看,咱們這才來了多久,老二媳婦已經挑了多少毛病出來?而且老二媳婦提的那些東西,我這個活了快七十歲的老婆子聽都沒有聽過,哪裏去尋去?”

從得到李巡撫的吩咐之後,百氏跟令狐俨已經商量過了,令狐家就算是再有錢,洛陽人知道就好,絕不能露出京城人眼前,而叢春園的布置也往雅致上走,“我說句大實話,令狐家銀子再多,也是行商之人,縣主可是王爺的女兒,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只怕令狐家內庫出來的東西,擺上了反招人笑話粗鄙呢!”

“嫂子這是诓我呢,我好歹也是令狐家的女兒,令狐家有什麽東西我心裏沒數麽?這拿出來也是擺在令狐家的園子裏,誰還會搬走不成?嫂子到底是奕哥兒的舅奶奶,為了孩子這點心意都沒有?”令狐氏可不這麽想,自己的縣主媳婦要來了,自然要做到盡善盡美才行,也省得成親之後孫子跟明家被王府裏的人小看了去。

“就是,誰不知道你們令狐家的銀子多的能買了半個洛陽城?大家一家人,舅母犯不着在親人跟前哭窮吧?”徐氏還準備見了海寧縣主好好讨了她的開心,能讓女兒跟縣主交好,以後得縣主的提攜得門好親呢,這拿別人東西讨好的事兒,她自己不遺餘力,何況她一直看着聽着令狐家如何有錢,到底有多少,徐氏真是挺好奇,借這個機會探一探也好。

這就是所謂的侯門?百氏心裏鄙夷,可是孫子的意思執行的很堅決,“哪照經哥兒媳婦的意思,我們從錢莊調些銀子擺在屋裏?”

說完又看向令狐氏,“妹子當初嫁到明家的時候的,可是一百二十八擡的嫁妝,你最愛那些古玩書畫,父親跟婆婆可是全叫裝進嫁妝裏了,這些年呢,我不懂這些,執信又忙着做生意,家裏沒有再添,金谷園那邊擺的,只怕還不如侯府你屋裏的,真不行,都是為着奕哥兒的臉面,從明府借來一些擺擺?還有園子裏的丫鬟,一直都野慣了,這規矩自然也不比侯府,要不人也從侯府裏調?”

令狐氏被百氏一口一個侯府說的臉紅,她的嫁妝這些年已經出去了不少了,那些精品真拿出來,只怕又入了兩個不争氣兒子的眼,将來來跟她讨,不給自己這個後母必然會落個“不慈愛”的名聲,“行了,老二媳婦也就是這麽一說,這麽大張旗鼓的從明家拉東西,傳到縣主耳朵裏,你們臉上也不好看,我也是擔心李大人來看了,就嫌你們不周到,到底是王爺的女兒不是”

“百氏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并不接小姑的話,自家攀上王府固然好,可是一個小小的商戶只怕人家根本不會認自己這門親戚,這不,真正的親戚明家,現在也是一副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的樣子,她還敢指望旁人?

令狐氏也同樣沒再說話,這個百氏跟令狐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可現在孫子若想更進一步,除了有外家的助力之外,銀錢也是不能少的,總不能落個靠媳婦嫁妝的名聲,“這次奕哥兒回來,執信可是出大力了,到底是一家子,還是親啊,”說罷令狐氏看着一直安靜坐在堂下的大孫女明豔,“豔兒也不小了,這兩年忙着奕哥兒的事,倒把她耽誤了。”

令狐俨打的什麽主意百氏會不明白?如果明家有拿得出手的姑娘她自然不反對親上加親,可是眼前這三個,還是算了吧,“是啊,現在奕哥兒大小登科,你跟章哥兒媳婦也能騰出手幫豔兒好好挑挑了,要不這次縣主駕臨,沒準兒豔兒得了嫂子的眼,能帶到京城尋一門貴親呢!”

“舅奶奶說什麽呢?”明豔臉一紅,讷讷道,“我這樣的,哪裏敢想什麽京城貴親,只要能陪在祖母身邊好好孝敬您才好。”

“豔兒這麽孝順,可是得給她尋個京城的好孩子,不然你跟着奕哥兒進了京,豔兒可怎麽守在你身邊?”百氏是一萬個看不上明豔,順口就将她的話接了過去,“說起來還是妹妹你有福氣,荃兒雖然嫁的遠,可是嫁的人家兒好啊,雖然咱們輕易見不上,可是女兒家,丈夫疼愛,又兒女雙全,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現在奕哥兒又出息了,叫人看着都羨慕。”

令狐氏少年時也是讀書寫字,一心想擺脫商戶女的名聲,嫁到明家之後生下的明家唯一的嫡女,後又經南陽明氏說和,以八十八擡嫁妝嫁給了南陽方城的一位舉人,所幸那舉人也是個真的才的,三年之後中了同進士,如今舉家都在安徽淮南做縣令,大小也是個七品官了,令狐氏每每提起,心裏還是很得意的。

雖然知道舅母百氏對自己的庶女興趣不大,可是譚氏還是打從心眼兒裏喜歡令狐俨的,頭腦清醒,知進退,又善于經營,像明豔這樣心眼兒不夠的,有明家在後面支持,倒是可保一世富貴,“那也是荃妹妹自己有福氣,不像豔兒,心太軟,脾氣又直,嫁到別人家裏做媳婦,我還真是有些不放心,倒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親戚,我跟母親也放心了。”

明豔明面上是養在譚氏膝下的,可是因為她的生母是譚氏的陪嫁婢女,背着譚氏爬了明章的床,生了明豔沒幾年就死了,因此譚氏心裏并不喜歡這個背主丫鬟生的庶女,也沒有真心教養過她,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庶女配令狐俨那樣的有些高攀了,可是這樣的好孩子她又舍不得放過,只能違心的出面促成這樁婚事,想來有百氏看着,明豔也至于當不好家。

“娘-”明豔偷偷瞟了百氏一眼,自己母親是從三品的淑人了,如果開口提自己的親事令狐家的老太太應該不敢反對了吧,“您瞧您,我還想多陪陪您呢。”

不論這祖孫幾人如何自說自話惺惺作态,百老只是捧着茶碗含笑不語,令狐家能走的今天靠的是真本事,不是賣子求榮,就明豔這樣的,給孫子做妾她都嫌她姿色不夠呢,還妄想借勢壓人叫自己開口提親?難道明家還能請動皇上賜婚不成?不過孫子的婚事也要趕快辦了,免得給這些人攪是非的機會!

“離開張還有兩個時辰呢,你跟我到城西去一趟,”令狐俨一大早來到水席樓,就看到常相逢領着鎖住跟少強在後廚裏收拾中午要用的菜品,“這些事還要你親自做?”

“閑着也是閑着,這兩天生意多,大家都挺忙的,我做些其他師傅們就輕省些,”常相逢抽出絹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去城西?你已經将新址選好了?”跟明奕完了,常相逢也不再做高嫁的準備,跟吳媽媽學規矩的事也停了,只要一想到她辛苦學那些是為什麽,常相逢的心就一陣刀紮樣的疼。

聽令狐俨已經找好了開分店的地址,常相逢有些不敢相信,從明奕中了探花開始,令狐俨就要分出許多精力來忙明家的事情,這些天更是,說是那個海寧縣主要來洛陽了,巡撫大人已經将縣主的駐跸之所定在了令狐家的叢春園,“你速度挺快的,我還以為怎麽也要等明家人都走了咱們才能開始。”

如果按令狐俨的計劃,再晚一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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